安卡把手伸进灰雾中，拿最上的蓝石，和夜斗的一起贴在额上感应。

“时间相差很近，最上的更早，早不到一年，没法更具体了。”

安卡向宗像：“来份地图。”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不需要多详细，要范围尽量广的。”

总归是在解决问题，宗像也公事公办。

“只有大略的概念图。虽然世界互通的隧道呈井喷式爆发，跨界旅客应接不暇，还有不规则的世界裂缝、未知的小团时空、磁场力场扭曲……麻烦不断，我们对各个世界的探索和研究依旧很落后。”

他拿出通讯器，调出全息图。

“太亮了，显示不清。”

话音未落，船身暗如黑夜。

地图如星图般铺展于船侧的空中，光亮足以使人看清自身周遭。

“从这里回去你会走哪条路？”

最上在各色线条绘出一片无规则的图形前徘徊，上面有许多未知领域和有待质疑的地方。

最终灰雾凝聚成人的上身，比划出一道路线。

“阿拉丁灯神。”忍足知道不合时宜，但脱口而出。

“噗……”夜斗憋笑。

安卡拽夜斗过来：“认道。”

“我的世界在上面边界还算清晰准确。不过我离开的时候世界的壁垒已经碰撞了，不知多少世界即将开始融合。”

夜斗怕碰到那团看上去脏脏的灰雾，圈出版图便跳开了。

“我的世界本来就有妖魔，世界融合之后多出不少妖怪和邪灵，以此诞生了混合型的大妖。诸多神明都力有不逮，我刚失去了神器，离开也是没办法，绝不是逃跑，此行我一定要狂揽上十亿信徒，盖最大的神社，站在神明顶峰，拯救世界！”

夜斗满脸坚毅地回头。

根本没人在听。

都聚在地图边没错，但连忍足都围在最上和那块版图边。

“据我一路上的观察，妖怪、邪灵这类世界会趋于融合，并且融合得很紧密。”的场细细看过每处标识。“虽然我出发时，我的世界没有异常，但时间的流速往往难以估量，回去时已经融合了也说不定。”

突然，他指着最上回程路线旁的一处。

“这个世界我特意绕去看过，许多传奇除妖师的遗迹，有上古遗留的驱邪阵法。”

“所以这位恶灵先生回去时，这个世界正融过去，他就在那个世界被除灵了。”忍足看过不少志怪小说，对玄学接受良好。“然后被夜斗先生捡到了……”

夜斗扒开迪卢木多的肩膀，强势冒头。

“可这恶灵还在这啊！”

“即使开始融合的世界之间都不免有时间差。”安卡解释。“就像蓝石一样。”

宗像这才深刻理解了“来自不同时间”的含义；

忍足的确失踪了，出现在这儿的是过去一段时间的忍足，没法留在这个世界给自己去交差结案。

迪卢木多也想到什么，问忍足：“卖给你蓝石的那位宝石商人的全名是什么？”

“叫韦伯.维什么什么。”

“是我现任主君的学生。肯尼斯先生没有后代，如果不慎去世，不是没可能由他继承。”迪卢木多估计，“那时候我也回了圣杯的魔法空间。”

“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忍足好奇那个像魔法小说的世界。

“从人世消失，被封印起来，等待下一次被召唤出来。”

“你也不是人类？”

“曾是人类，现是英灵。”

忍足有些受了打击：“英灵，恶灵，除妖师，神明，神使，我刚这个城市还从宣传片上看到那位警务人员好像是什么王权者……”他扶额看向库洛洛。“这船上就我和你是普通人？”

“别靠近他。”

宗像盯着库洛洛动向，再次出言提醒。

“好吧。”让王权者忌惮成这样，“他也不普通。”

迪卢木多和忍足的蓝石也有承接关系，安卡看到了解开谜题的希望。

为了方便推导，安卡按蓝石的时间先后给他们重新排了位置。

自然他们不是塑料棋子，都是有脾气的人，满怀希望头脑正常的安卡不缺耐心，不用武力威慑，也知道怎么说动这些人拿出蓝石，按它排的位置站。

宗像最先，库洛洛最末。

然后是迪卢木多，忍足，最上，夜斗，的场。

的场手中的蓝石和安卡的时间相差无几。

“在场各位都是短暂聚在这，没有利益干系，所得信息不会借此动摇你们个人、团体和国家。”

全息图取代了天幕，长明于上空。安卡坐在船头，侧身向着他们。

“不过坦诚相待，找到这一切的关联，看似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是这样。这位自称神使的女孩很聪明。的场呼吸着凌晨时分的海风，目光掠过这些素昧平生的人；

迪卢木多惯于服从。

忍足漫不经心地当这是没有剧本的剧本杀。

最上守望着达成自己执念的可能。

夜斗……迫于武力？

同自己一并排在末尾的库洛洛，他看上去绝不是个会随任摆布的人。

库洛洛察觉的场的注意，回以礼貌的致意。

让他配合的不是理性，而是那些超出感性的形而上的东西，指向的是解答世界的深层谜题的隐约直觉。

他想见安卡挂在嘴边的神。

如果允许的话，再研究一下如何能杀死祂。

“相信我，你们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好处和坏处我们慢慢分晓。”

安卡走到宗像身前。

“青王大人。”

“从刚才开始你怎么突然说起敬语了？”

安卡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说话，宗像也读出了“不说敬语不爽，说敬语也有意见，真难伺候”的意思。

“在拿到蓝石之后，你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什么情况？”

忍足暗自琢磨这是什么设定。

“你应该安排好了继承人。”安卡又劝道。“今天死在这也不会有影响。”

听起来像是王权者的身份和力量来源。另外有这么说话的么……

宗像想了想，回答：“崩坏似乎加剧了。”

“你死之后，Scepter……几来着？”

“4。”

“到时候那玩意儿肯定会乱，蓝石流落何处都有可能。”

“难道是蓝石加剧了剑的崩坏吗？”宗像追问。

然而安卡挪到迪卢木多跟前了。

“你最早拿到蓝石是什么时候？”

“公元三世纪。”

“流落到几千年前也是可能的吗？”忍足先于宗像提出质问，宗像只好闭上了嘴。

“理论上，这些互相联通、融合的世界足够多，世界之间的时间差足够大，你可以看到自己的世界刚开始演化进程，生命都在海里的样子。”

安卡接着往下捋。

“怎么拿到的？”

“最早是格兰尼送我的定情信物。”

“你爱格兰尼吗？”

“当然。”迪卢木多不假思索。

“格兰尼支持你回去与芬恩和好，为他效力吗？”

“她没有表态，我们分开了……再未相见。”迪卢木多闭了闭眼，不知为何有些羞恼地质问。“因为是神使才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果真不是历史原版。”

迪卢木多怔愣：“什么？”

“估计上个世界我跟祂提了一嘴，引得祂好奇了。”安卡琢磨着，觉得告诉他真相比较好。“你老婆不是你老婆，是神。”

“……”

“事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别的我也不清楚。”

安卡自己还想知道为什么祂能抽空跟因果玩却不理自己。迪卢木多竟好像没有追问的意思。

“总之你死后蓝石流落千年，到肯尼斯手里。他叫你来祭坛。回去你和肯尼斯都死了。于是流落到韦伯手上、变卖给忍足。”

那么忍足和最上之间有什么？

安卡目光在他们之间移动，回想他们二人说过的话。

“最上，你咒杀的富商叫什么？”

“迹部景吾。”

“忍足你认识迹部景吾吗？”

安卡记得自己诞生的那个平行世界他俩学生时代是形影不离的。

“不是！等等……”

听到宗像会死、迪卢木多和派他来的人也会死，忍足就有些意识到不对了，此时更是听到了迹部会被咒杀。

“直到我出发，我的世界也没有妖怪和怨灵，也许只是同名？”

“金发蓝眼有泪痣，财阀集团主事人，业余网球选手。”

“……”

安卡顾念刚开始忍足的好心，决定给他时间缓缓。

三十秒后：“你死了蓝石会落到他手上吗？”

“……孤身到别的世界旅行前，我写了遗书。”

忍足依旧是没法接受的表情。

“如果死了就把这个护身符送给我最好的朋友迹部景吾，以便他睹物思人，别忘了我，也是对他的祝福。没想到那封遗书真能用上……”

他伸手将颈上的蓝石扯下来。

“这邪门玩意儿哪能守护和祝福？接触它的不是都横死了吗？还有死了两次的！”指迪卢木多和最上。“诅咒之眼还差不多！”又指安卡，“你要召唤的那是什么神？死神？祸津神？”

夜斗看看自己捡来的蓝石，劝忍足不要激动。

“弄错了吧，我就没事啊。这位半边眼没事，那位，”他指库洛洛。“也没事的样子。”

“不。”安卡断言。“你的蓝石和的场的时间很近。你马上也会死。”

“不要平白咒神啊！”夜斗现在和忍足感同身受了。“有什么证据？”

“易灵是个混合型大妖，它告诉我真正的神明之所以向它显灵，是因为它吞吃了一名伪神。”安卡渐渐把那些看似无关的事串联起来。“指的肯定就是你了。”

“我虽然一时不那么风光，也是真真正正的神明，八百万神明之一！”

“不是一个层面的神。”库洛洛说。“她说的，是融合所有世界的至高且唯一的神。”

“……”

夜斗大摊其手。

“好吧，是我这种会被妖怪吃的神不配了！”

忍足面朝大海，静静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