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融合世界11

赔偿案庭审的录像、剪辑和音频,尤其鞭笞舆论怪象那段发言,赚足了热度和争议。

就是这样,漫画销量节节攀升。

都不知哪方更让人无语。

而富酬浮现于公众视野,他为羽田辩护过的事居然不是污点。

“他在全力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应该就是为凶手辩护时见证了受害者的痛苦,才转而为受害者发出如此有力真诚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听懂,但看了几十遍”……

忍足退出讨论,又刷到一个浏览量高达千万的剪辑。

看封面,居然把富酬和羽田凑成了一对儿,至于起的言情风标题,是忍足会多看一眼但绝对不会感兴趣的那种。

忍足还是点进去了。

除了少部分刑事新闻镜头,大部分素材是庭审的影像,画质普通,角度单一。

剪辑者用尽本领,滤镜、镜像、特效全加上了,硬是剪成了两个一见钟情造化弄人的苦命鸳鸯。

配合亢奋又离奇的评论,忍足深感诡异,头皮发麻。

大概出于大脑的保护机制,看完啥都想不起来了。

只注意到一个镜头,纵火案庭审,受害者家属失控时,调色并放大的画面里的富酬,那双色泽奇异的蓝绿色瞳仁含着泪,瑰丽梦幻如同童话仙境入口一般。

单看那张脸,甚至会觉得这是个天真的人。

如此热度,除了切中社会病态痛点,他那张脸功不可没。

也许神选他是用来做珍贵的祭品。忍足想。

但重点在,他的确流露出了悲悯动容的神色。

“从这时候就在演了啊。”

那次稍后不久,在法院大厅他跟受害者家属们说话时十足冷漠。

“合理怀疑早先对受害者家属的网暴也是他引导的,正炒反炒,两头吃,真有他的。”

忍足把手机甩到旁边,闭眼让接受了纷杂信息的脑子清净清净。

“受害者家属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夜斗不懂。“难道他真就能一张嘴把黑的说成白的?”

没人接茬。夜斗看了看一旁在写什么的人。

“这是啥?”

“整理富酬未来几天的日程,汇报给名濑宅的厨房。”的场回答。

“好认真啊……话说你不用上班吗?”

“富酬在电视台棚里录节目,放我一上午假。”

那里到处是人和镜头,大概没什么秘密活动的机会。

下午在富酬的河边住所录外景,的场四点回去就可以。跟名濑请示,他也同意。

的场写完放下笔,说:“有个问题。”

忍足睁开一只眼睛:“什么?”

“我查到他之前在律所的几场官司也赢得了些关注,我们刚来的时候,搜索引擎没他什么信息,明显做了信息公关。可现在,他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了。”

“是啊,现在他简直成正义、理性和大爱的化身了,要把他钉什么上,几千年后又是一个耶稣。”就算忍足不讽刺,理智的思考,“除了营造神秘感,然后出名捞钱,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夜斗更想不到。

的场突然站起来,姿态防备地面向大门。

忍足和夜斗跟着紧张起来。

从未见过的男人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安卡。

“我是最上启示。”

他摊开双手,展示自己新换的身体;一名在逮捕羽田之初安抚过他的精神科医师。

他注意到自己鞋底带了泥水,停在门口。

“羽田有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精神病症,没去过医院,也就没确诊过。”

“案子都宣判了,”忍足感觉不妙,“突然说这个什么意思?”

“羽田可能是冤枉的。”

安卡挤开最上,换下靴子,倒了倒沙子,趿拉着拖鞋进来。

“因为这是个网络高度发达的世界,人们习惯记录、自发追逐热点和流量,事情也因此容易留下痕迹,第四起纵火案发当晚两个小时后有一篇文章。发布一个小时就被删除了,我依靠权限在网络平台后台查到的文章恢复不了图片,恢复的文字声称有名受害者送医。”

“第四起案子没有受害者。”忍足认真听了庭审全程。“火势和纵火者都被及时控制住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是什么让一名受害者从目击者记忆里消失了。”最上这段时间被安卡指使附身了不少人,“我可以压制被附身者的灵魂,查看他们的记忆,真的是消失了。”

夜斗捏着下巴:“这个世界存在异能,倒也正常吧。”

“知情人的记忆被消除了,保管在普通刑警那里的监控也会被篡改,距离案发过去了半年,一切证据都被消灭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

“查到这很厉害了,”夜斗用胳膊肘拐带忍足,“果然最没用的还是咱哥俩。”

“我是凡人,可你是神明。”

夜斗蔫了。

忍足继续说:“受害者不需要遮遮掩掩,所谓送医的受害者,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真凶……有异界士和网络公司帮忙毁灭证据,想必真凶身份不简单。”

安卡赞同地点头。

它跟最上说了什么,送走他,从群文件找到拯救米佳计划书,就此新发现编辑内容。

“富酬一定知道什么。”忍足在她旁边走来走去,“他明知道羽田是冤枉的,甚至知道真凶是谁,还用荒诞不经的辩护炒热度,榨干他所有利用价值,抬自己上位,大肆敛财。就算他经历过那种事……”

安卡插嘴:“你随便提到的那种事,是屠杀和灭族。”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过了,意图是拯救还重要吗?”

“忍足。”

“嗯?”

安卡放下电脑,正对他。

“一个月后就是法学院的招生考试,你去参加,学成好做法官。”

忍足愣住:“我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学法?”

“原来你想回你的世界啊。”

安卡一抬眉,又低头编辑起文件。

“我还以为你更想站在正义和法律的至高审判席上决定谁是罪人,将其投进大牢呢。”

“……”

夜斗虽然很想照顾忍足的心情,但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跟忍足道歉,弄得忍足生不起气来,甚至也有点想笑。

也是。

纠结什么对错?

神要他们拯救米佳,救就是了。

他们的意图并不重要。

“意图当然重要。”

摄影机镜头从打哈欠的猫,摇到与访谈主持人对坐的富酬,对焦,准星的十字停在他鼻尖。

“理性著称的法律会根据意图,给过失和故意不同的判定。究其根本,从人类出发的视角,世界完全基于约定俗成,是经验的,感性的。所以羽田父亲这样将冰冷利益凌驾于血缘亲情的人是病态的。”

庭院樱花盛开,偶尔飘落。

“有对我们节目的观众想说的话吗?”

主持人念出台本最后一个问题。

“正在看这档节目的观众,”富酬侧过身,面朝镜头。“我希望你们能适时地把眼睛从屏幕前移开——当然,听我说完再移开。”

主持人忍俊不禁,端庄掩唇。

“人被称为视觉动物是有原因的。我们的视觉连接着意识,视野联系着思维。凝视,这一行为,这一意识,足够广泛和普遍起来,就会难以避免地形成一股氛围,一种社会风气。

“而氛围和风气倾向于什么?如果你有无限的选择,你肯定不会啃文史哲著作,钻研理化生学问,而是会看让你轻松的东西。这无可厚非,但这也会蚕食你的耐心和时间。你无法变成更好的自己,这并不可怕,大多数人生活过得去也就可以了。可怕的也正在发生的是,我们正在信息集合的高峰上让人性齐齐向下滑落。

“因为放纵**很舒服,廉价的优越感很易得,信息算法为了留住你的目光,会进一步迎合加深你的偏见,不然背后的人无法获利。你隔着屏幕凝视着一切,无论有意无意,都将使被凝视的客体向你想象的方向改造,甚至渐渐扭曲客观事实,因为你有怀着相同凝视目光的人群的默许协从。这种傲慢又空虚的无声狂欢中,你是凝视者,但你很难察觉自己也是被凝视者。

“会有把意识之锁,锁链从所有凝视的目光中延伸出来,用不切实际的标准绑缚你,规范你,给你打上思想钢印。你被自然而然地驯化,甚至认为没有这些锁链支撑自己就会站立不住……长篇大论了那么多,你们不可能因为我的一段话就改变,有缘的话,我的话能在你心中留下些许残影,某个瞬间让你想起,然后再度遗忘。”

花瓣落到富酬发梢,滑下,擦过他面颊。

“可是思维很神奇,即使一瞬间的意图,也是重要的,有可能改变一切。”

“好!收工!”

这句吆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富酬的耳边都满是辛苦和谢谢两个词。

终于送走节目组,富酬卸下笑脸,洗掉脸上的妆。

关水龙头,他撑着洗手台抬头,猝不及防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封闭的盥洗室中,左右颠倒的虚幻世界里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吓住了他。

他久久与之对视,回过神来,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一股积压着的疲惫和无端愠怒涌上心头,镜中人露出怒色。

但富酬并不欢迎这股怒气,而是习惯性地审视自己的愤怒的源头,没有任凭它宣泄于颜。

富酬后退,镜中人却没有,那张怒煞凶恶之相逐渐扭曲,越来越涨大,眼睛混浊而赤红,随时会侵入现实。

灯光疯了似的闪烁。

他逃到门前,门上的大片琉璃装饰癫狂地阵阵发颤。

脚下璧白如镜的整块瓷砖碎出裂纹。

他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跪地抱头。

背上一痛,耳边久久回荡着在山谷中放枪一样的响声,而非玻璃碎裂清脆纷繁的声声炸响……他紧闭着眼,留意听着。

镜面、碎玻璃、瓷片都浮了起来,尖端对准他,他隐约有所感觉,应该再去开门,但他依旧没动。

直到耳边传来钝重巨响,身边一空,门飞了出去。

灵力鼓动的风灌进来,他艰难睁眼,看向门外。

纸片暴雪一般飞入,擦过他身上轻柔如花瓣,裹住玻璃和瓷片又坚韧如牛皮。

因为没有式神,只能用纸术,的场正为这不便烦躁,见富酬还在那。

“还不跑?”

“站不起来。”

的场啧了一声。

“膝盖软,嘴倒快。”

“……”平时话少,说起话来真不客气。

的场上前将富酬抗在肩上,挥手,携带封印术式的纸符包满倒下的门,猛地嵌回门框。

将富酬带到缘侧和猫放一块,的场返身去对付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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