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吏接到走私案,说是民间有人在贩卖宫中之物,宫里的贵人很是生气,命人速速查办,以儆效尤。
民间听到风声,将在手的物件拆了,只留玉石私下流通。配饰如鎏金、镶嵌的物件拆了,贩卖给民间的手艺人,手艺人还争着抢着要,制造工艺很有造诣,留在手上可以观摩学艺。
拆卖虽然价值低了不少,但躲过这阵子,先保命要紧,不急于一时。
玉石不好查,便从拆分的部件着手,大多数的手艺人见工艺如此精巧不忍将其炼化,虽然拆解交接部位甚是暴力,但个中精妙已经能够琢磨上一阵子,对手艺人来说,高价买入还是不亏的。
一路南下,有点眼力的手艺人嘴巴捂得严实,没有透露出风声,也将购买的部分藏在隐秘的角落。
宋吏如同大海捞针,不知从何处着手。
但也有好胜之人,称自己已经学会了新的制造技艺,并将仿制的玉镯、簪子等在老主顾的店里售卖。
新式样、造型更加精巧,一上柜展示便有人下手买了。
店里见有商机,也是大力宣扬,一时之间便传了开去。
宋吏在街头便听到吆喝声,抬步进了“宝匣楼”。
南临的“宝匣楼”,有一层是以奇货可居著称,远近闻名的大店。
一进门,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店小二招呼宋吏,“这位客官,是看簪子、镯子还是腰佩、扳指…?”
“听你们这,来了新物件。”宋吏没有过多看楼内饰品几眼,很平常的跟店小二聊着天。
“客官,这边请。”
“客官运气真好,今日刚刚进货不少,这边请。”小二引着宋吏绕到一个小隔间。
宋吏望去有很多隔间,很是私密。
店小二很机灵得说到:“客官,我们店内因不同商品受众群体、展示物品不同而由隔间断开,一来客人可以有更好的服务体验,二来也映衬我们“宝匣”二字…”
宋吏点点头,示意了解。
见柜台内,展示了一排近日畅销的商品,在一众饰品中,宋吏看见一把抓起红玛瑙十八子压襟。
有个插丝金球工艺,明显与展柜的其他掐丝技艺不同。
宋吏把玩着红玛瑙十八子压襟,问“这个老师傅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店小二频频夸赞宋吏眼光好,说起来这是近日很抢手的新式样。这个老师傅突然开了窍般,技艺有了很大的不同,最近就属他的过手物件卖得最好。
“客官,好眼力。这对莲纹金耳环也是刚打造的。”
宋吏拿起莲纹金耳环,与十八子压襟比对了一下,手法类似。
“这老师傅以前的制造的可还有…”
“有有有,以前的比较沉闷,卖得不好。再另外的展柜吃灰呢。”
“拿来给我瞧瞧。”
“哎,小的这就派人去取,客官稍等片刻。”说话间,已经有人去取。
宋吏见状,这家伙计头脑灵活,由此窥见,宝匣楼后的老板,甚会经营。
拿来的是一组长命锁,刻鲤鱼、莲花,普普通通,技艺一相对比…宋吏有了头绪。
宋吏查到老师傅的住所,询问他近日的制造技艺受何人指点或者仿制何物……
老师傅一开始闭口不谈,便要赶客。
宋吏便要拉着他进衙门,去好好聊一聊…老师傅当下服了软,掏出在金贩子那里买得物件。
老师傅求饶说,“大人,那金贩子只说是人家弄坏了,不要了,这才流出来的。”
“说过了这一村没这个店了,老朽也是看样式精巧,可以观摩学习,提高手艺之用,这才敢买下来。”
“大人…”
“你可知他从何处拿得货?”宋吏也没想找他麻烦。
“他口风紧,没有透露一丁半点。只是…只是夸了句泾州富饶。”
“还有其他吗?”
“没有了,大人…”老者伏在地上磕头。
宋吏转身便走了,“泾州…”
有了切入口,顺藤摸瓜,源头或在泾州。
原本是派另一队人马去泾州,宋吏顺便想查一下陈年旧事,同长官说,本地人更好办事之类,积极争取了去泾州的机会。
去泾州路上遇伏,有一群蒙面杀手想杀他灭口,这还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就想将他扼杀在荒野。索性一同出来的人武艺高超,这才活了下来。
在南临,宋吏也只当是小案子,随便查查便想回去交差了。谁曾想,还没查出什么,便有灭口之嫌。宋吏不得不慎重起来,已经当大案处理,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看样子,这案子牵连不少人……
虞上便是那群杀手里面唯一的活口,她就倒在尸体边上,查看活口翻动尸体才发现得她。
身上有伤,不致命。便叫下属一同带到泾州。
刚到泾州,查清销金贩时,才知他前几日与其他人分赃不均,打架斗殴,死了,还报了官府。
线索断了。
虞下交由下属审讯。明明伤势不重,昏昏沉沉,审讯几日,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既然泾州的线索断了,那回过头来,审讯一下活口。
这边是宋吏第一次看见虞上,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宋吏摸着玉扳指,她与幼年的赵大小姐长的极其相似,幕后之人是何意图?
带着这样的心思,宋吏将虞上带到了身边,看看虞上会有什么举动,也不失为一条线索。
派人密切监视她,下人来报,她似乎很喜欢睡觉、喜欢晒太阳、喜欢荡秋千…
他牵过她的手,娇嫩细腻,手上没有习武的痕迹。他摸过她的脉搏,脉象虚伏凝滞,小毛病挺多。
她也从不打探,进退有度,又知礼。宋吏更疑惑了,派她来干什么?美人计?
昨日花朝节,她倒对他有所亲近起来,兴致也比平常高。看看平日里一副死样子,也不知她想死呢,还是想让我死呢……
还有她今日看得“怪物志”是本什么野书,讲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还能打发那么长的时间?
她,实在是,太正常了。
晚膳还在倒腾吃花糕,昨日她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
江瑜一早便在宋府门口,管事拦不住他,他起脚迈过门槛,直奔宋吏起居处,被挡在门外,让他稍等片刻。
宋吏昨日昏昏沉沉,今早无事便起晚了。外面吵吵闹闹,下人来报,“说是有个穿红衣的男子,自称是江瑜,就在屋外等着大人。要约大人一块去钓鱼…”
宋吏穿戴整齐,打开卧室门。
江瑜正跟侍从闹着玩,见宋吏开门,绕开侍从,几步跨到宋吏跟前,直奔着说,“好你个小子,都什么时辰,还睡着呢?收拾收拾,陪我钓鱼嘛。”
“你怎么对我府上这么熟悉,大门一迈进,左拐右拐就到了我跟前来,比我还熟…”宋吏伸长手臂,舒展了一下腰身。
“园林建造就那些方落格局,大致方向一有,一找一个准…”江瑜打马虎眼,糊弄着。
“你好好的生意不打理,找我钓鱼做什么?”宋吏没看向江瑜,招呼下人准备早膳。
“我们都好久不见了,难得你回泾州,我不得多陪陪你呀。”江瑜的翡翠压襟显然压不住他大起大落的姿态,搅得衣角翻动。
“你都这么说了,恭敬不如从命。”宋吏带着江瑜移步到了客厅。
下人端上三四叠早膳,静候在侧。
“早膳就吃这些?几年不见,这节俭之风哪学来的?”江瑜略有嫌弃,来来去去就吃几样,还不腻歪?
“江大公子,财大气粗,早膳摆一桌子也不稀奇。”宋吏见他说话还是跟从前一样,横冲直撞的。打小心性如此,也不恼。
“哎哎哎,老埋汰我…”江瑜说完便安静地等他吃完。
一吃完,就拽着他往大门走,直往久别重逢的那个山脚下。
江瑜带着他走了条近路,不用在爬到半山腰沿着小径走下去了。
“什么时候有这条路了?”宋吏跟在江瑜后面,想着几年不见,都开辟出新的路来了。
“这条路,是我让人辟出来的。这里钓鱼,清净,没有人会来打扰。”江瑜沿路撩开横梗在路上的倒枝。
“日子还是你会过呐。”
“嗨,单单图个清静而已。”江瑜说,“我也许久不来了,你看这路上横七竖八的,最近太忙了都忘了叫人来打理打理…”江瑜的衣袖被枝条的倒刺勾了丝。
“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琐碎抽不开身。”
到了地方,放了不少鱼具。
江瑜遣散仆人,叫他们走远一些,别过来打扰。
宋吏随手挑了一根钓鱼竿子,看着江瑜上手打窝。
“小时候也没见你喜欢钓鱼,大了这爱好也别致…”宋吏打趣他。
“钓鱼静心,正好可以磨磨性子,时间一久,倒还真伸出几分喜欢来了。”江瑜给自己的钓钩、宋吏的钓钩上了饵料。
江瑜率先甩杆,宋吏也跟着抛竿。
今天的鱼咬钩很快,江瑜的鱼钩浮动,他提着鱼竿没着急,轻轻抖动鱼竿的尾端。这是让鱼钩能更深钩住鱼,收线时鱼不会轻易脱钩。
拉锯过程中,鱼甩动的很明显,是条大鱼,稍稍松了松线,慢慢遛鱼。
江瑜感觉鱼挣扎的力气小了,便迅速收线,将鱼竿竖直向上提,大鱼被带出了水面,甩着尾巴,收进了江瑜的鱼兜里,活水养着。
宋吏在一旁,看着江瑜,审时度势,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有些陌生。捣蛋分子竟也成了独当一面的顶梁柱了。
“宋吏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是常常空军,今天你往这一坐,鱼自己咬着钩就上来了,满载而归满载而归呀。”
“走走走,今天我们去香月楼吃全鱼宴。”
从香月楼里出来,已然是深夜。
江瑜跟宋吏告别,“钓鱼福星,下次再一起吃鱼。”
宋吏摆摆手,“短时间内我可不想再吃鱼了。你这桌全鱼宴,可把我吃怕了,哈哈哈…”
“下次换个吃法,蒸得炸得煮得烫的…样样来一遍,今天才哪到哪呀…”江瑜拍拍胸脯,身上的挂饰“铃铃铛铛”。
江瑜喝多了,有些站不稳,东倒西歪,也不管宋吏说什么,一个劲的约下次见面。
宋吏吩咐江瑜的下人,“照顾好你家少爷…”便让他们快走吧。
宋吏转头也去上了马车,回府休息去了。
回到案牍,翻看卷宗。
销金贩死了,他的赃物流向不明。泾州最大的富商江府,可以向江瑜打听,他肯定知道一二。但宋吏跟他呆了一整天,也没问。江瑜亦没问。
宋吏的直觉跟他讲,江瑜可能也涉案其中,他并不清白。
宋吏从头撸了一遍,从接手这个案件开始,复盘之后,又有无形的推手将他推到了泾州。
他本来就想来泾州一趟,于公于私,这趟走私案人选,他肯定会争取。或许是他想岔了,那虞上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跟赵大小姐如此相似,从他争取来泾州的时间之短…早有预谋……
背后之人想借他的手翻出什么浪来……
宋吏反倒不急了,既然人都来了,背后之人不达目的也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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