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看够

景怀招架不住那略显侵略的目光,便先行别开了头,他避开了那视线,但想瞧瞧一下午庄岸的作画成果,便去到了院中。

他绕到庄岸身后,接着就是一惊,画上的自己,说是把皮扒下来贴上去的也不为过,整体看去不论是轮廓、透视、或细化,皆堪称完美,形准又形像,完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虽好,但联考肯定不会拿高分,不靠近考试形式的画风即便再完美也合格不了一点儿。

景怀思量着,看来要让庄岸的审美降级才行,给同级生一点子降维打击,降,又不能降太多,把控这个尺度很重要。

“来锐评一下。”庄岸头也不回,继续精修着细节。

“这就是景怀本怀。”景怀给予中肯评价。

但不想庄岸却不买账。“是吗?有人说不是。”

景怀不知他为何这态度,也不记得俩人此前说了什么,“ 胡说!这就是我。”他有意找补。

庄岸无奈,“我又胡说了。”

“……”

庄岸敲着画板,弹下画上未清除的橡皮屑和浮铅,又紧跟着吹了一下,景怀瞧着他这一些列动作,有些好看……果然人好看干什么看着都赏心悦目。

俩人一番讨论后将画材搬到书房便也到了晚饭时间,平日这时他不是回家蹭吃枭哥和媛姐的,就是去周边小店儿自己吃吃,景怀因着待会儿还要去便利店继续打工也懒得回家折腾,便寻思着去便利店觅食。

景怀:“饿了,我先去吃饭再回来。”

庄岸:“在这儿吃吧?”

景怀闻声马上警惕起来,几次在这儿吃饭庄岸总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吃你一顿饭,还要被揩二两油,简直入不敷出,你家饭碗我可端不起。

“不用了,我去便利店。”景怀直接拒绝。

庄岸:“牛排。”

景怀:“什么?”

庄岸:“我煎牛排,你吃吗?”

景怀闻声脚下好像绑上了千金秤砣,完全挪不动步,自他穿到这小说中便与什么高奢场所彻底划清了界限,牛排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一刻,他被美食牵着鼻子走,觉得自己好像沦为打工仔后开始莫名仇富了,“吃!”他咬着牙,放下了自尊,赢得了美味。

景怀杵在庄岸身边候着想为他打打下手,等着差遣,却被庄岸以“碍事”为由赶出了厨房。

半晌后,庄岸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像个高级餐厅的服务员,有颜有礼,“七分成吗?”

“成啊。”景怀接过他的话生怕掉地上,叫花子哪能嫌饭馊呢。

·

庄岸将两份牛排从托盘中卸下,待俩人就坐后,便开始了狼吞虎咽模式。

狼吞虎咽的是景怀。

他不曾想多年用钞票堆砌的绅士风度经几天的底层生活后被重度摧残,高雅今朝毁于一旦,景怀大口嚼着,实在人间美味,这小子年纪不大,手艺还真不错,搁哪儿学的,真是除了人品样样儿都好,他过往经年从未将盘中的牛排吃尽过,但今天他就差舔盘子了。

吃的如此狼狈景怀也觉有些丢人,可谁在乎呢,现在的他,能吃饱饭便已是上上签了,还顾得上求什么脸面不脸面。

“有那么好吃吗?”庄岸不明觉厉,见着对面呲牙咧嘴的啃着盘子。

“好吃!”景怀香迷糊了完全不过脑子,已是白吃白拿了情绪价值必须拉满,他脱口道,“好吃到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哦~”庄岸轻点着头,“景怀,我雇你还得伺候你?连吃带拿的好处都让你占了去。”

“?”景怀反应过来尴尬笑着,“开玩笑开玩笑~”

“对了,别没大没小的,你高二我大二,你得叫哥。”他补充着。

“怀哥?嗯……景哥?”庄岸自顾自说着,好像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关于景怀称呼问题。

不知怎得,庄岸这么叫出来,景怀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叫的有几分暧昧,好像一下给俩人的距离从万里之外拉到了百米之间。“算了,任课期间你还是叫我老师吧,下课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他分析下来还是觉得这样最规矩、最有边界感。

饭后小憩一会儿后,俩人去到了书房开始正式授课,景怀将买来的范本按页撕下来方便临摹,他一张张在眼前过着,最后选择了张较瘦的中年男头半身像,“画这个。”说着,他将这张范画夹在了画板旁。

“你刻画非常好,细腻、过渡自然、很有质感,但过于平滑了,缺少了棱角感,画面上几乎没有明显的调子存在,在阅卷老师眼里,你这就是糊成一团。”景怀在其身后就这张范画继续道,“男中年棱角比较明显,你需要学画面上的调子营造明显的棱角感,画女头的话就较男头稍细腻,你又会画成下午时的样子。”

庄岸盯着那范画,就差把嗤之以鼻写在脸上了,景怀看在眼里,也很理解他不喜应试画风,但没办法,想要上一个阶梯张扬个性之前,必要先蛰伏通过这关方能修成正果。

景怀半张着嘴,想要讲道理又觉得有些多余,庄岸是个见事清楚的人,这些圈儿话他肯定明白。

他见着其半晌未动笔,不知是否在观察,肯钻研自然是好的,通关画面判断人像的黑白灰关系,分析用笔方式,亮部、暗部分别用什么笔刻画。

庄岸:“老师。”

景怀:“嗯?”

庄岸:“我会画了。”

“啊?”景怀不禁唏嘘,难他天,好吧他真是,“会了、会了也要动手画啊。”你不画这钱我拿的不安心。

庄岸:“老师。”

景怀:“嗯。”

“我想写生,画你。”

“下午不是画过了吗?”他非常理解庄岸偏爱写生,不喜死气沉沉的临摹照抄那一卦。

庄岸:“没看够。”

景怀闻声呼吸一滞,接着将手里的一沓范画页卷成桶状,上前轻敲着庄岸脑袋,“我说画什么就画什么。”他难得的强硬。

庄岸好似对此并不反感反而很受用,他轻抚着被撩乱的头发,乖乖拿起笔打着大形,“老师,咱们规定一下上课时间吧?”

“行,我晚9早7在便利店,其余时间你安排。”要不是他说,景怀差点儿就忘了这茬,今天除了自己在院中等庄岸那会儿,其余时间好似都是他在迁就着,自己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微醺,若不安排好时间,只怕会应接不暇,对俩人都是耽搁。

“一天两节课,一节两个半小时,你早七下班,上午就不用过来了抓紧去补觉,调动好精神下午来。”庄岸手上动作未停,视线在范画与画纸之间来回徘徊着。

“下午两点半开始到五点,休息一小时,六点到八点半,留半小时到便利店绰绰有余了,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景怀仔细听着,庄岸这是体恤自己上夜班需要休息,从而免了上午的课时进行顺延,不论是休息吃饭时间、或是任课时间,都安排的合情合理,“就这样。”

他瞥着墙上时钟,距离八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今天不算权当摸底了,八点前,画到这个程度。”景怀手指在范画上的步骤图,指定他完成到哪一步,再进行指导。

“好。”庄岸应着。

景怀闲来无事便在书架前踱步,想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拿来读一读,他打眼望过去,全是国内外的著作和艺术史的相关书籍,还有些知名艺术家的画集。

他随即抽出一本,快速翻着,从头到尾没一个字能将他留住,景怀早在高中时刚接触美术时对这些未知的以外世界很好奇,一时间也是恶补了许多,后来工作忙起来便全力扑在事业上,也没心思在这上面去花时间了。

一页页的内容在眼前闪过,那些他点灯熬油苦学的画面好似也在脑中浮现,景怀苦笑着将书放回原处,感叹世事境迁,终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他在思想的漩涡中挣扎,从艺术殿堂跌倒了现在的便利店,到底是记忆中那个沉浸在优渥生活里的高设计师是自己,还是现下为生活奔波因碎银几两而低头的打工仔是自己,哪个才是最真实最直击心灵的?

经年那些过往,几日来在景怀眼中逐渐逝去成泡影,他彻底对命运妥协又深深鞠了一躬,将精神富足抛在脑后,奔走在果腹的路上。

终究是现实世界打败了理想世界,有能力吃饱的减肥,和没东西吃的减肥完全是两个概念,一味的执着于丰富精神而没有能支撑它存在的生存基础、那这条路亦是走不远的。

景怀长吁一口气,即便妥协心中郁结仍是难解,他仰躺在床上,这一刻,他孑然一身。

“老师。”

“老师?”

“景怀?”

“景怀!——”庄岸一屁股坐到床边,轻摇着景怀,欲把他从深邃回忆中唤出来。

景怀一惊,被吓了一跳但思绪仍在九霄云外神游,眼前骤现的这张帅脸让他本能的欣喜,不自觉的双手伸向了庄岸,扶在了其脸上。

他指腹在庄岸双颊轻轻摩挲着,想到小说中的情节莫名对这幅皮囊下的精神世界有了期待,景怀想要探索,既然自己注定要与庄岸在这世界中组cp,他一定要把他吃透。

届时不明所以的庄岸经景怀一番无意间的撩拨,已然上了头。

他倒吸了一口气反手将景怀双手扣住抵在一处,随即附身过去。

俩人此时只一拳之隔。

景怀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也不再神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屏着呼吸,眼睛瞪得老大,就那样被庄岸罩在身下。

“老师。”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庄岸垂着眼,深邃的眼眸冷厉中透着缱绻,俩人就此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氛围中,“老师的酒早就该醒了,现在这样,是想做什么?不是装的挺正经吗?”

景怀:我正经我装的

庄岸:啧、这种人挺可怜的

(老板,点个收藏吧ou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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