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余中途离开了办公室,路过时肆的时候见他正在和计算机合作方通话,一点也不像个新人,反而得心应手。
贺松余本来还担心项目如果到时肆手里会不会出错,见对方处理得这么好,便也放下心来。
而且让对方在工作中忙活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时肆见到贺松余离开,点头示意打招呼,而后又继续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联系到的是机算计组组长,对方似乎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说话方式不太像个老员工,不过能把事情说得简洁明了,让外行人也能听得明白。
“谢谢,和您聊天非常愉快。”组长笑道。
“我和您沟通也非常愉快,不过我希望关于这个软件bug能够尽快修复,毕竟我们这边大概要在暑假之前上线,得蹭学生党的流量呐!”时肆说。
“明白明白,”组长笑着,似乎是拍了一下桌子,乐着说,“你说话真的很有趣,一点也没有领导的架子,改天见个面,我请您吃个饭?就当是交朋友了。”
“好。”时肆笑笑。
“哎哟,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啊?作为老板的助理肯定很忙吧?”组长问。
“还好,不算忙,这周末就有空。”时肆说。
“那好那好,我到时候发定位结你,”组长非常开心地说,“我们可以一起随便逛逛,你大概什么时候出门?”
“中午吧,周六,十二点以后。”时肆说。
“好!”组长说。
两人又东扯西扯地聊了会,直到对方那边有人来查岗,才匆匆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就是时肆都有点意犹未尽。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因为身份会莫名奇妙在班里传开而受人排挤,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和人聊过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相较风平浪静,时肆自从忙起来之后就总忘了时间,每次吃饭都要贺松余来喊,晚上甚至留着加班,似乎也没那么念家了。
实际上,时肆只是因为还没缓过来,需要用忙碌来让自己缓冲。
每次他接收到家里的新信息时,无论正负,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失眠到凌晨好几点,第二天还得假装不在意地面对所有人。
最不严重的情况,大概就只是做噩梦了。
贺松余最终还是没有去查时肆的家庭信息,他觉得自己应该允许小朋友有些秘密,也应该要尊重对方。
肖寻平时就不怎么招人喜欢,被开走时甚至没人怜惜,整个公司的氛围少了他似乎变都得更融洽了。
“当初给肖寻面试的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是怎么进我公司的?”贺松余看着一派和谐的财务会计部,十分懊恼。
“跳槽来的,”钟秘书靠在一旁喝咖啡,“话说他多挪用的公款怎么办?”
“法院会解决的,我们配合调查就好,”贺松余懒懒地靠在会计经理的躺椅上,说,“他可用了几十万呢。”
会计经理:“老板……”
“帮我泡杯茶。”贺松余打断他。
会计经理苦笑:“……好的。”
到了周六,时肆照常早起给爸妈做早饭,饭后又陪老妈看了会电视,又聊聊这个聊聊那个,接着吃午饭。
饭后,时肆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换上衣服出门打车。
计算机组组长今年才二十一岁,名叫代数。
是的,代数。
有次聊天时肆问他为什么不叫代码,代数非常可惜地说代码被他哥叫了,惹得时肆在屏幕前不住地笑。
打车来到代数发的定位地方,时肆大老远就看见花坛旁边站着个气质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穿着白色T恤,一手叉在牛仔裤里,一手低头看着手机。
走近了看,就会发现这人皮肤很白,带着很厚重的眼镜,一看就是个经常宅家里对着电子产品的人。
“代数?”时肆试探性地喊了那人一声。
那人抬起头,惊讶地“哇”了声。
“时肆?”代数和时肆差不多高,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有些吃惊,“你长得好好看!”
“谢谢!”时肆走上前,也有些吃惊,“你好瘦啊,公司不给你吃饭吗?”
代数一顿,接着推了推眼镜,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说:“不瘦,我有六块腹肌呢,你要不要摸摸?”
“啊?”时肆猛地后退一步,“你们程序员现在都这么卷的吗?”
代数笑着拍拍他的肩,说:“因为程序员总给人一种只会在电脑前敲我哥(代码)的柔弱感,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不巧,我就是怕被欺负的那人,所以天天各种健身啊拳击啊噼哩啪啦各种各样的我都会去练练。”
“那你好厉害!”时肆由衷地夸赞他,“而且听起来你家里好像还挺有钱的?”
代数转而勾住他的肩,带他往公园内部走去,说:“我家上下全是程序员,我爸我妈我和我哥,都靠这行赚钱,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样啊,”时肆感慨完又去看沿途的植物,惊奇道,“这些花不是季节吧?为什么能开得这么好看?”
“你第一次来西城公园吗?这些都是仿真的假花啦,但叶子是真的,到冬天的时候就会开出真花,到那时候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还挺浪漫的。”代数给他介绍着。
“我今年才刚到这个城市,很多地方都没去过,”时肆说,有些胆怯,怕被拒绝,弱弱道,“你能带我熟悉一下这座城市吗?”
“!乐意至极!”代数似乎很高兴。
代数像个小导游一样,带着时肆到处玩,一路没花多少钱,倒是费了许多他的口水。
两人从公园逛到广场,在广场的公共长椅上休息的时候,时肆看了眼手机。
居然不知不觉就下午三点了。
贺松余两小时前还给他发了条信息,但他那时在吃冰淇淋,没看见,后来吃完冰淇淋就忘记有人给他发信息了。
贺松余:在做什么?
时肆不明白贺松余周末找他干什么,就回:逛街,怎么了?
对方居然很快回复了。
贺松余:在和谁逛?
时肆刚打算扭头问代数能不能讲,贺松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时肆无奈地接起,同时不禁想道: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来查岗的女朋友?
“贺总。”时肆说。
代数听见这个称呼,猛地扭头看向时肆,眼睛瞪得老大了,口型问:“不会是要加班吧?”
时肆摇头,口型回复:“应该不是。”
贴着耳朵的手机彼时传出贺松余的声音,他问:“旁边是谁?”
“代数,计算机组组长。”时肆老实回答。
代数见cue到自己,立刻紧张地搓搓手。
“就你们两个?”贺松余温声问,仿佛只是闲来无事问一句。
“嗯。”时肆应声。
“早点回家,别玩太晚。”贺松余说。
“知道了……”时肆发现贺松余居然也是个老妈子般的存在。
“打算高考吗?”贺松余终于问起正事。
“考的。”时肆说。
“我给你安排天雨的项目会影响到你高考准备吗?”贺松余又问。
“不会的,我私事公事两不误,不会耽误的。”时肆这点倒是可以保证。
“好,那就行,”贺松余说,“我会尽快找合适的人跟进天雨,你这几天辛苦了,我还是建议你专心备考,公司这边的事有人做就行了。”
“不辛苦不辛苦,您才辛苦,”时肆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我觉得不用找别人,作为您的助理,我不应该只是当个花瓶,我也想干出点成效来,虽然我可能远没有那些前辈们做得好。”
贺松余有点无奈:“你想做出成效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你初出茅庐,万一遇到你完全没了解过的情况呢?你打算找谁帮你?于公来说,我不应该继续让你代理这个项目,于私,我认为你应该好好备考。”
时肆哑言。
贺松余说得是非常正确的,现在只是遇到了一些很小的情况,万一遇到专业问题呢?
比如融资问题,时肆最多只是了解过相关情况,具体怎么解决他完全没经验。
而且这次刚好对方是个好讲话的程序员,万一遇到棘手的合作人,只见老板不见他这种没权没势没威严的小助理呢?
时肆撅了撅嘴,焉巴巴地回答:“好吧,我知道了,您说得是。”
“我会给你安排别的任务,一些金融的知识我会让你慢慢接触,”顿了顿,贺松余放轻声音,“不会的可以直接来问我,不用去找别人。”
“好。”时肆说。
“这么冷漠?”贺松余拿着腔调,笑着说。
“啊啊真的可以直接问您吗?不会打扰到您工作吧?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时肆面不改色地改口。
代数:“……!”怎么做到一脸平静地念出这么激动的台词的?!
贺松余笑了声,说:“当然可以,而且,为什么别人的助理基本都是直属上司走到哪就跟到哪的,怎么就我家助理这么爱胳膊肘往外拐呢?而且从来都不跟着我做事的,我好难过啊。”
“对不起,我是在等您安排任务,我以为我一直跟着您的话会给您带来困扰。”时肆说。
“不会,我希望我的助理能天天黏着我,别总去找别人。”贺松余半开玩笑道。
“好的,我明白了。”时肆抠了抠手心。
“嗯,那你继续玩,我还有点事要忙。”贺松余说。
“好,您忙吧,拜拜。”这回时肆没直接挂电话。
而贺松余也没再出声。
等了会,见他一直不说话,时肆便直接把电话按挂了。
代数:“!!!”他刚刚干了什么?
“嗯?怎么了?”时肆疑惑地望回用一种近乎地球爆炸般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代数。
“你你你!你怎么挂贺总的电话啊!”代数抓了抓头发,“挂上司电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他话都结尾了,又不说话,不挂电话会浪费话费啊。”时肆歪头,说。
“我去,我早就想说了,就你这个歪头多少有点卖萌的成分在的,”代数无语地说,“不过歪头杀对我这样的死直男是没有用的!”
“我卖萌了吗?”时肆无辜地眨眨眼。
“装吧你就,”代数拍了时肆的肩几下,说,“记住别再挂上司电话了啊,人家不说话可能是在想该怎么讲下一个要说的话题,就算你没话要说,你也得等上司自己挂电话。”
“好吧。”时肆也拍拍代数的肩。
“嘿!幼不幼稚啊你!”代数又拍了拍对方的肩。
“我本来就没成年,我还能过六一呢!”时肆便笑着和他闹起来。
代数也和他叭叭叭地闹起来。
打累了,两人就各自靠着椅背,嘴角的笑还没掉下。
代数头往后仰着,忽然笑了一声,侧头看向时肆:“你就说你刚刚是不是在卖萌吧?”
“是。”时肆笑着认了。
“为什么啊?卖萌顶多骗到一些男同性恋,你这个下意识的卖萌动作差点让我以为你不直。”代数说。
(某只被骗到多次的男同性恋:“阿嚏!”)
时肆摇摇头,先解释说:“我喜欢女孩,也想过以后抱乖乖的小朋友。”
说到未来,他又不自觉地开始发散话题:“我特别喜欢小孩子,又懵懂又无知的年纪,香香软软的,又乖又可爱。”
“行了行了行了,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想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你是直男了,所以为什么卖萌啊?”代数就很不解。
“因为长辈都喜欢乖的,卖乖能多得他们的一些怜爱。”时肆这样回答。
“你这不是骗人家感情么。”代数评价道。
“哪有,我这叫因人而异。”时肆说。
“行行行!”代数没忍住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时肆便扭头看向他。
代数一下子收回手,警惕地看着他,说:“干嘛!”
时肆“噗哧”一声笑出来,说:“没想拍你,就是……”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说:“好热,我们为什么非得在太阳底下的坐椅休息?”
“……对哦,”代数也擦了擦眼镜鼻托下的汗,疑惑道,“为什么呢?”
相视一笑后,两人起身继续到处逛去。
还去了一趟代数办了卡的健身馆。
“天呐!”时肆看着这些身材完美的人,有男有女,男生居多,不禁感叹,“这里的人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刻板印象里,健身馆中多是些肌肉猛男,一身健子肉,又大块又壮。
现在一看,完全不同。
“天,刷新你的认知了吧?”代数勾住他的肩,笑道,“我认识几个直得不行,但是gay圈天菜的男生,带你去认识认识?”
“我对他们没兴趣啊我先说。”时肆急忙声明。
“知道知道,走着!”代数笑嘻嘻地带他往健身馆深处走去,途中还和好几个人打招呼,一直到一扇门前,代数将门推开,笑道,“噔噔噔噔!”
草。
门一打开,最先愣住的是时肆。
门内有四个人,一个躺在瑜伽垫上玩手机;一个靠在墙边闭着眼,但单手举着扛铃;一个在跑步机上做有氧;还有一个靠在窗边打电话。
这四人时肆都还特么的认识……
玩手机那位,大名鼎鼎的钟秘书;举扛铃那位,李齐观;做有氧那位,黄秘书;打电话的就更不用说了,贺松余。
“草。”李齐观听见开门声后,立刻睁开了眼,又马上看向了贺松余。
“敢问……”时肆扯了扯代数的衣角,问,“您说的,是哪几位?”
代数也没想到贺松余会在这里,他要知道,他打死也不会带时肆来!
在外面遇到上司就跟学生时代出门遇到班主任一样尴尬啊喂!
他小声对时肆说:“除去贺总的另外那仨就是我要带你认识的人,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贺总会在这。”
“还站在门口干什么,不进来么?”贺松余冲两人笑了笑,似是无意打断两人的交谈。
李齐观飞速走到贺松余身旁,将扛铃随手一扔,对贺松余小声说:“我草,我就说您怎么兴血来潮光顾健身房了,还一来就让我们把衣服穿好,合着您目的在这?”
他活中充满着调笑的意味。
贺松余就笑笑,没有说话。
时肆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一言不发地跟着代数进到门内,又将门关上,全程气氛都是黄秘书和代数带起来的。
钟秘书没参与进来,因为他估计正在心里对着手机骂娘呢。
时肆还捏着代数的衣角,活像个去到陌生环境只跟着家长走的小朋友。
贺松余一直盯着对方的手看。
“你家小助理看起来更喜欢代数啊,”李齐观向后靠到窗上,做了个点烟的动作,将“烟”递到贺松余唇边,调侃道,“来,贺总,消消气。”
贺松余唇边挂着他那标准三分淡笑,将李齐观的手扫开。
“时肆。”他喊了声。
时肆一顿,将代数的衣角拽得更紧。
而黄秘书和代数的聊天声也随着这两个字的发落而消失。
贺总的发话可不得插嘴。
整个房间静得不像话,就连钟秘书也默默将音量按到了最小。
“来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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