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萧湘就等在了那个岔路口。等的人还没来,她就靠在路灯柱子上拿着英语书开始背。
刚背到lie,肩膀就被人一拍,她收起书,说了声早,抬腿往学校走。陈淇把一个食品保鲜袋递给她,“我妈包了饺子,偏要我带给你尝尝,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
萧湘垂眼看了袋子里她喜欢的猪肉白菜馅饺子,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回去帮我谢谢阿姨”。
其实她是饿着肚子出门的。
昨晚满怀心事,昏昏沉沉地就睡了,今天早上一起床,才想起来昨晚没有设置第二天早上高压锅的定时启动。
她就削了几个红薯,切成块放进加了米的锅里,倒水,按了启动。怕荆楚今天又没心情煮饭,又多放了些米,炒了碟小菜放冰箱,在手机上给她留了条信息。
忙活完,已经来不及再做自己的早餐,她看了看钟,随手抓了瓶冷的牛奶一灌就了事。
陈淇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不用,很自然地抓起她的手臂,掀起衣袖,萧湘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我就知道你不会上药!”,陈淇很心疼。她手臂的淤青一点都没化开,反而由青色加深到紫黑色。
陈淇从书包里拿出一瓶今天出门前特意带上的活络油,摁住她的手要把她就地正法。
“我自己涂就好了。”
“你自己揉不开。”
萧湘推她,“会迟到”。
“那我走班的时候帮你涂。”
学校的特级教师基本常驻高三,几个下来下面带高一高二的也都只够分给理科精英班,所以文科一班的四五个尖子生就只能走班去两个理精班上语数英老师的课,剩下的政史地才在自己班里上。
陈淇就刚好分到理科一班走班。
一想到陈淇要当着全班的面给她揉十几分钟的胳膊,萧湘十分头大,只好任她在上学路上折腾。
最后陈淇还硬是把活络油塞进她的书包,让她回去好好涂药,明天再检查。
一番折腾,果然耽误了时间,还带上了满身薄荷味。
来到班级门口,早读铃声已经响完了。
张临伊看着刚气喘吁吁爬上五楼来的人,正要发火,瞧见是萧湘,气又消了三分,温声说:“下次来早点。”
萧湘点头,回到座位上拿出书早读。
站着早读是一中的传统,防止学生在座位上自我催眠倒地不起。四十分钟的早读,平常还没什么,但因为没怎么休息和腹中空空,今天却应付起来异常吃力,她本来就容易低血糖,现在更是头很疼,也背不下什么,撑着桌面,胡乱翻着,没力气出声。
但是照一班老规矩,迟到的就要在早读结束前去黑板上当着全班的面听写单词。
虽然张临伊无意计较,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偏袒,还是叫她去讲台上。
幸好她一直习惯在学期开始前的假期就把整本书的单词一口气提前背完一遍,这样在后面老师正式上课的时候就相当于在复习,学校安排的早读也可以腾出时间来读课文和额外的内容。一个学期下来,加上自身天赋和平时刷题做点练习,在竞争激烈的一中,每次月考英语都维持在年级前五。
她捏了粉笔,几乎在张临伊念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开始写整个单词,二十个单词,一个不错,下课铃也刚好响了。
张临伊笑了笑,大手一挥,放她回座位。
“不愧是我家萧萧”,谷萌转头和她笑说,“不然今天张sir怕是要大开杀戒了”。毕竟精英班是没什么人敢迟到的。
萧湘淡淡地说有点事耽误了,掏出桌洞里冷掉的饺子开始小口地啃。
“你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肯定是陈淇磨磨蹭蹭的连累你。”
萧湘想起早上的事,哭笑不得。
看见萧湘嘴角隐约的笑意,谷萌不由地得意道,“我就知道,到时候等她来一定要好好罚她”。
没想到就在这时,陈淇风风火火地从前门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又回来啦!”,热情无比地和班上的人嬉笑地打招呼,还从书包里掏出来很多进口小零食四处分。
陈淇虽然只在一班走班了半个学期,但是性格好,又在看似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着适度的体贴圆滑,在班上混得很开。
她一走进来,原本早读完刚坐下、累得有点气息奄奄的众人也纷纷来了精神,笑着和她打闹,分吃零食,安静的教室又吵嚷起来。
“又在吵吵闹闹的什么呢?预习好了吗?等下第一节语文课我就抽查。”
威严的声音从前门传来,同学们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江卿来了。在座位上坐定的麻溜地翻开课本,游离在走道的则机灵地飞奔去洗手间,而杵在讲台旁边的人则被抓了个正着。
“陈淇!又是你带头玩闹!”
“我是再次见到一班亲爱的同学们太激动了哈哈哈,老师您消消火,今儿特意给您泡了茶,您快坐下来喝两口润润喉,顺顺气......”
陈淇立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板正了身子,赶忙把装在双层隔热玻璃杯冒腾着蒸汽的热茶恭恭敬敬地端了过去,奉到江卿手上。
江卿看上去很严肃,可其实是面冷心热、十分关心学生的好老师。陈淇自走班开始就很喜欢她,虽然总是因为嬉皮笑脸被抓起来训话。
她来走班不久,就发现江卿有咽喉炎,讲着讲着课,总是会因为喉咙不舒服而咳嗽,手边又没有水。
次数多了,她就会课前给江卿装一杯热水,备在讲台旁边。时不时也在家里泡好一杯宁心安神的黄芪红枣或者玫瑰菊花茶,装在保温杯里带过来,到了夏季,又换成西洋参枸杞。
“你呀,油嘴滑舌,不用费心整这些,用功读书我就开心了......”,江卿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学期你走班的座位还是在萧湘前面,快去吧。”
陈淇得令,轻快地走过去,把书包随手一放,转身趴在后桌的桌子上,占了半张桌面。
“你又做什么?起来。压到我的书了。”
陈淇笑容满面地从手里变出一颗费列罗的巧克力球,赖着不动,“尝尝?”
萧湘不接,“拿去分给他们吧,我不喜欢吃。”
陈淇还是赖着,抓住她一直攥着书角的手,“试试嘛,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苦的巧克力,给他们的都是黑巧,这个是白巧的,很甜,外面还有椰丝,专门留给你的。”
萧湘却还是没有接,“转回去,要上课了”
陈淇直接把巧克力球塞进她的手里,盯着她的眼睛,凑近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我只是想要他们和你关系好点,刚刚没来得及找你,你别生我气。”
萧湘的脸腾一下红了,把她推开,欲盖弥彰地重新低头看书。
“我生你什么气?”,闷闷的。
其实她确实有点小在意。
陈淇一走进来,就只顾着和其他人插科打诨,全然没理会她。本来她攥着一本假期整理好的英语好词好句、名人名言要给她,硬是插不上话,最后一言不发地丢到前桌,开始看书。
陈淇余光其实一直在瞥她,知道这两天她不开心,手上又有伤,家里肯定出了什么事。所以发现她有些不开心了,几乎是立刻要过去哄她,没想到就这么巧,杀出个江卿来。
陈淇知道她只是不好意思,也不是在闹什么别扭,笑了笑,就要转身。
谷萌这时却发现了端异,大声调侃她,“好啊淇淇,我不是你最爱的萌萌了吗?你居然悄悄夹带私货!”
坐在陈淇旁边的吉梗更是眯着眼大胆开麦,“副班,你当然不是啦,谁还不知道我们萧萧和淇淇什么关系啊。”
谁都知道她们两小无猜,亲密非常。
她们真的已经认识很久了,而相识要从两人都还是团子的时候讲起。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年学校办才艺表演,看见高年级的学姐在台上翩翩起舞,成日像皮猴一样上蹿下跳的陈淇小朋友大受震撼。看着自己抓虫子、扯草坪弄得脏兮兮的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一回家,就大声宣布自己要学去舞蹈。
一听自己冥顽不灵的女儿居然有此等觉悟,怀揣着成为窈窕淑女的美好梦想,贺槿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去机构聚集地进行伟大改造。
然而,贺槿看着第一家拉丁舞机构里小朋友穿着高跟鞋、以刁钻的角度扭着身体的时候,面容严肃地拉着她快步离开了。
而后,看着第二家爵士舞机构里的小朋友做着奔放的俯身捶打前胸的狂野动作,贺槿的额角抽了抽,不容反抗地拽走燃起了强烈兴趣的陈淇。
第三家是中国舞,贺槿听着里面舒缓的音乐,看着拿着扇子做着柔和的动作的小朋友,终于满意地找到了灵魂深处的共鸣,二话不说交了费。
心想,就算陈淇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小屁孩学得狗屁不通,也还能陪她去广场舞方阵里一绝雌雄,不算浪费。
第二周周末,贺槿把满怀热情的陈淇宝宝送去了机构。
没想到,一下课,从小身体不协调、四肢还未被驯化并且在课上被屡次点名、当众表演的陈淇,眼里的光已经全部被浇灭了。
“母后,儿臣觉得自己不是学跳舞的那块料。”
陈淇是土生土长的G市人,却与家里人各说各话,她说普通话,爸爸妈妈说方言。
陪着贺槿看了不少宫斗剧的陈淇学会了剧里面的称呼,G市人调侃调皮的小孩喜欢叫“皇帝”,用法大致是:“皇帝,仲唔爬起身?成日黏黏蛾蛾咪咪摸摸......”,而陈淇还并没有登基的贼胆,于是恭敬地自称儿臣。
“哼,叉烧。”
“叉烧”在G市方言里就是“没出息”,她听到母后冷笑一声,顿感不妙。
“咁你系咩料呀?”,贺槿睨她一眼,“煲汤嘅料咩?”
果不其然。
“叉烧”陈淇最后还是得老老实实去学跳舞。
因为拥有从先秦到新中国两千余年历史背景G市人,有着能屈能伸、坚持不懈、愈挫愈勇的精神。
而她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接班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薪火相传的责任和义务!
好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G市勤俭持家、朴实无华的传统美德。
那个交给培训机构的钱不能退,如果她仍然为了那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继续固执己见的话,母后大人已经清晰地下了圣旨——
“我脚腿酿都殴跛你!”
自此,此事未经三省六部而直接盖棺定论。
语言逐渐走抽象风……
贺槿的话意思大概是:
还不起床?!整天慢慢吞吞磨磨蹭蹭!
那你是什么料?煲汤的料?
我腿都打断你!
这味儿太真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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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Spec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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