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南锦受着伤来找自己时,裴颐想思考,但情况很紧急容不得他多想。这时,外面的人在问:“李公子,你那可进了贼人?”
宋南锦靠坐在床边喘息,裴颐下意识答道:“没有。”他素来得云虹信任,那些人显然有更优先要搜的地方,便没有多停留。
他检查宋南锦的伤势,问道:“你做什么了?你是这样引起注意力的?”
“听说云虹有前朝玉玺,我想拿来看看。”宋南锦很无辜,“谁知道她有床不睡,睡书房。”
然后,庄滢来了。
裴颐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你还不知道吗?庄滢就是云虹在平天山的眼睛。”宋南锦语气有点虚弱,飞镖上有毒,“庄滢离你越近,证明云虹越警惕你。那些人相信你,庄滢可不相信。”
果不其然,庄滢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她道:“李蕴,我要进你房间,别做什么事故意碰瓷我,事关重大。”
血腥味要压住,裴颐道:“我去拿酒来洒一点。”
“别费劲了,我们走吧。”宋南锦抓住裴颐的手,“她是跟着我过来的,她肯定知道我在你这,你在这待不下去了。”
我们走吧,裴颐顿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又想起云虹的话。
“难道你愿意重蹈覆辙吗?”
他不愿意,于是裴颐大喊:“庄滢,快进来,人就在这里。”
宋南锦又想算计他,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段时间怪异的感觉。他难道又要跟着宋南锦跑,陪她出生入死,然后吊桥效应产生荷尔蒙的错觉,谁也不用下台阶,在绝境中抱紧,最后欢欢喜喜和好包饺子大团圆吗?
他不接受这个剧本,不接受这个天命人给他安排的剧本。这种叙事结构根本没办法解决他们真正的问题,而是把另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也是生死这个最大的命题。
解决了生死会产生一切都好起来的错觉,那是错觉。
这个人太傲慢了,她宁愿把生死置之度外来拉自己入局,也不愿意去做出让步。可是,裴颐也不想让步。宋南锦又如何,她再厉害再聪明也是个人类,是可以被杀死的、脆弱的人类。
实力悬殊又如何,她有再多谋略再多兵力,但在平天山上,云虹想杀就能杀。
她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他又何必替她忧心。
迎着宋南锦错愕的目光,裴颐弯下身,语气是冰冷的:“三年前,你问我是不是在平等的对话。那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才是平等的对话。”
一块玉玺而已,宋南锦歼灭平天山连山都是她的,她现在要玉玺做什么。不就是撞上去的借口,裴颐冷冷地看着打斗的两人。蝼蚁亦可撼树,裴颐不喜欢宋南锦对待蝼蚁的态度。
宋南锦被庄滢在雨中擒住,裴颐也懒得撑伞,走过去,问:“感觉如何?在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时候,我突然背叛你。你掌控不住局势,也掌控不住我。”
他是变数。
“为什么?”宋南锦眯起眼睛,还是问出这句话,“我不相信你是爱上她。”
如果在第一天,裴颐戳穿宋南锦,那是因为恨她。可是裴颐已经不恨她了,如果宋南锦发现裴颐恨自己大概会非常高兴。裴颐必须用行动去刺痛宋南锦,而不是让她觉得舒畅。
最终,裴颐只道:“因为我比你更尊重云虹的理想。”
那道惊雷响过,云虹的神色终于变得复杂,道:“原来是这样吗?”
“你从前问我是谁。”裴颐靠近云虹,“我真名叫裴颐。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些。”
云虹低下头,也认真道:“我也很抱歉对你说了那些不负责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裴颐给他俩的关系下定性,“如果非要说,你喜欢的也只是那个逍遥自在不会给你压力陪你谈天说地的李蕴,但我是裴颐。我没办法真的割舍掉过往的一切。”
为什么呢?难道是云虹比她更可怜些吗?宋南锦躺在地牢里的草堆上思考,不知是不是毒性上来,她感到思考有些费力。还是因为发现这是个圈套,恼羞成怒了?
原来裴颐当时跑掉满头首饰,到她面前问为什么,是这种心情。原来伤心也可以是由于有预期的心没有达到预期,宋南锦很少有什么幻想,在其他人大聊展望时,她只会精准地计算每一步。
她本来以为,她和裴颐之间无论有什么事,也只是他俩之间的事。裴颐斥骂、伤心、痛恨,都是从自己去考虑,但他这次背叛她指责她傲慢,是为了云虹。
就一个云虹,凭什么。裴颐为家族考虑过、为宋南礼妥协过、为宋南良求情过等等,她都可以理解。可是云虹凭什么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她仔细回忆,从记忆里翻出秦臻。哦,裴颐容易为别人的事愤怒,但在她这出头次数寥寥无几,秦臻也算一个。不过,秦臻确实可怜,云虹哪里可怜了?
把她交出去便罢了,连她的身份都要说出来,他做到这种地步不就是怕她还能坑骗到云虹。明明云虹之前还拿他的婚姻当挡箭牌,居心不良。
这次大失败,死法似乎有点窝囊。运筹帷幄的英明皇帝被不讲道理的蛮横土匪制裁了,宋南锦拔出飞镖,疼痛让她清醒一些。人之将死,小小的无能一下也无可厚非。
她先抱怨无能的金吾卫文化程度太低,学个西夏话磕磕巴巴的还不标准。然后抱怨国师乱帮她祈祷,她是说希望见到裴颐,可没有说要在这种地方见到裴颐。也许裴颐一直说的平等就是这种吧,他希望她不要端着不要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如果不把人当棋子,就会被人当棋子。
可是啊,裴颐这颗棋老是莫名其妙下桌、乱跑。
宋南锦坐起身,靠着墙,这样比躺着更让她安心。她摸着飞镖的纹路,脑袋晕沉。她又情不自禁开始捋过程,她想,自己对云虹做了什么吗?自己根本也没伤害云虹,还把薛易鸣送到这。凭什么裴颐要帮云虹,就算发现是自己在设计,那为什么要借机偏帮云虹,还帮这么多。
不知怎得,她品出一丝恼火的味道。呵呵,这对狗女男等着完蛋吧,她就算死了也得让他俩陪葬,还要剥除裴颂入仕途的权力,教唆沈见山把裴颂当狗一样圈在后院。
在宋南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做噩梦的次数并不多。第一次是幼年时,董贵人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神采没有情绪,只是不停地踹她,把布娃娃用针刺许多孔,密密麻麻的孔。
第二次是跌入湖中,宁静死亡的湖底、缠绵的水草,仿佛永远也无法重见阳光。她喘不上气,只能想着,快来救我啊。
第三次是她抱着言问容的尸体,在热闹明亮的花灯中,很吵闹她却觉得寂静。这个噩梦她做过很多次,此后很多年她都没有去看过花灯,直到今年在连清筹谋时。她想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做这个噩梦,她像寻常人一样上街,挑了心仪的花灯去河边放。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
真好,她不再是当年无能的宋南锦。
这些年,周围男子来来去去都是消遣,她从不留人。因为她要往前走,愿意跟的人自己会跟上来,累了的人自然会走,没什么好多说的。
而在她身边最久的是邀月,她俩比起主仆情,更多的是利益是共同的目的。她相信,如果有一天,邀月觉得有更合适的人一起同行,那邀月也会离开她。
她从来也没觉得寂寞,她清楚当皇帝这条路本就是一个人走。直到裴颐离宫后,她开始想念一些瞬间,最后演变成她想见裴颐。但她久违地发了善心,裴颐在宫中并不快乐,因而她什么也没做。
云虹说裴颐是能跟她走下去的人,宋南锦也懂这种心情,因为裴颐包容尊重同时自我坚定,不会轻易被人所影响同化。有时,她会觉得裴颐是面镜子,有些人讨厌裴颐无非是从镜中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面对平静又公正的镜子,大多数让很难面对自己的缺陷。
宋南锦不一样,她原谅自己的缺陷。
其实有很多机会,她可以和裴颐一起走下去。但她那个时候以为自己不需要,可是不需要不代表不想要。她说云虹是胆小鬼把裴颐当挡箭牌,因为她也有过这种心情。她不想去试如果太喜欢裴颐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决断,所以她在还能决断给他俩做了决断。她早在那时就做好失去裴颐的打算,但当时的裴颐没有逃离的能力。
她出于反正事情不会更糟糕的心态,戏弄了裴颐。这么想起来是很过分,也难怪裴颐骂她高高在上,毕竟她知道自己不会要裴澜的性命,但裴颐可不知道。裴颐被背叛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她还恶趣味地去恐吓。
现在,裴颐又撞到她眼前。
成为了她第四个噩梦,暴雨倾盆吞没,闪电惊雷之中,裴颐说,她是宋南锦。
没存稿了,明天来得及写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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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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