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徒情深,为了避免顾池鱼历练受伤...闻棠破例进入秘境,以至重伤不愈。
明心石曾经预言顾池鱼是闻棠的道劫,若是渡不过唯有一条路...那便是堕魔。
然他从来不信这些,固执将顾池鱼收作唯一的弟子。
经过上次取血救徒的事件后,两人更是名声大振。
非但是闻棠伤了自己未婚妻这一条,更因这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几乎形影不离。
到这里,谣言发酵到止都止不住。
说是谣言,可看见闻棠师徒亲密无间的相处,众人都知...这事恐怕有几分真。
因这些个缘故,师弟、师妹们纷纷上门安慰我。
我摆手以示自己并不痛苦。
毕竟未来道侣都为爱徒要死要活的了,我还能痛苦到哪里去。
流言一日比一日更甚,直到宗门开启试心历练方才歇停。
闻棠依旧是一派霁月风光,他的身后从前是我,现今是绯色衣裳的欢脱少女。
顾池鱼绕到他身后,以双手捂住他的双眼。
她语调轻快得如同三月的春燕,“师尊猜猜...我是谁?”
他抬手温柔地剥开姑娘的手指,言语温和得似春日里的雨,“池鱼别闹。”
无奈,又宠溺。
“师尊,我没胡闹!”
少女捉住他一侧衣袖来回晃动。
闻棠抿唇一笑,以手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
“池鱼,试心历练不可有杂念,这些你可记住了。”
“知道了,师尊。”
清丽如桃花瓣的姑娘频频点头。
一幕幕温馨、和谐的画面映入眼底,我想装作视而不见,却被画面中的人叫住。
闻棠朝我走来,叹息道,“师姐,池鱼只是个孩子,你怎可嫉妒她,你坠入魔渊之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难得他还记得我是如何掉入魔渊的。
孩子?谁家那么大的孩子还与师父共睡一榻,甚至彼此喂食的。
再者,某些道侣尚且不如他们亲密。
至如此地步,我还未盘问他,他倒先将追问与质疑摆在了面上。
我冷笑,“就因为她是个孩子,你便要亲手教她抚琴,还离得那般近。”
或是我讽刺的言语起了作用,闻棠的脸阴沉了几个度。
“休要再看些杂乱的话本子!”
他怒到极致,这场面可不好看到,我欣赏了一番便再未言语。
我这淡然的模样似乎触及了他的痛点,闻棠几欲张口辩驳。
然这一触即发的争论,却被试心历练的事故所打断。
顾池鱼不知是什么原因迟迟走不出历练,试心彻底失败。
她满身是血地走出秘境,视线触及闻棠时,瞳孔猛然收缩。
他这徒儿修炼一途上还算勤勉,不该折于试心之境。闻棠勉强稳住心神,走到顾池鱼的跟前。刚要以灵力探查她的灵台时,满身伤痕的少女突然紧紧抱住了他。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低声啜泣着,“师尊,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一颗颗泪滚烫得灼人,他的心在募然间软了些,遂安慰道,“池鱼放心,师尊不会抛弃你的。”
“真的?可若有了师娘,师尊就不会要池鱼了。所以,师尊能不要道侣吗?”
少女抬头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闻棠沉默半晌,方答了一个字,“好。”
我直视着相拥的两人,声线泛着冷意,“试心不容杂念,你既非大奸大恶之人,那么你的杂念又是什么呢?不会是...喜欢你的师...”
还未说完,迎接我的是一记耳光。
嘴角火辣辣的疼,我强忍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怔然地望着他。
闻棠也愣住了,他语气初次蕴含着焦急,“师姐,我...”
今日之事已然我看清早年那微不足道的情感简直脆弱得不堪一折。
我忍住泪意,唇边的笑渐而增大,“我与你相伴百年,已明你心思,我知...你动心了。”
“你再不是那个会为我舍身相护的人。”
话语落下,顾池鱼勾了勾他的手指,眼神含着欣喜。
闻棠衣袖下的手指逐渐收拢,攥得指节泛白,嘴唇亦是紧抿。
.......
我未想到试心历练时的一句气愤之言...竟会在一日内得到印证。
适逢魔界暴发大规模的妖乱,我作为苍灵山的大师姐自然有镇压之责。
闻棠师徒担忧我无法解决此次妖乱也随我一同前往。
这一次,是我与他们师徒一起掉入魔渊。
好在闻棠修为高深能够带一个人离开魔渊。
我以为他会主动带我走...毕竟我筋脉内的灵力已然耗尽,留在此地十死无生。
而顾池鱼灵力充盈,尚且能坚持一段时日。
可事实却与之相反。
他说,池鱼修为尚浅,不适宜待在此地,师姐修为高深...定能活下去。
是了,顾池鱼是我的晚辈,她是室内娇弱的花,如何能应付凶恶的魔物。
让他们先出去也好。
念在我与他多年的情分上,闻棠不可能让我死在魔渊,因而我同意了这个决定。
自此,我凭着没有一丝灵力的般若剑砍杀了数不尽的魔物。
为了不入魔,我日复一日地默念清心经。
思及他小时候没有寻到我而嚎啕大哭,我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等待他的回返。
可惜的是...我终归没能等到他。
可我不能死,若我死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绝境中生生劈出一条路。
逃出魔渊后,我的腿已然血肉模糊,提着剑的手颤抖得厉害。
我是滴着一路的血走到苍灵山的。
第二次,我看见灵动如蝶的少女靠在闻棠的肩头浅眠。
浅色的桃花瓣翩跹而下,描绘出一副美好的画卷,而我一身血污....与此格格不入。
我动了动许久不曾颤动的声带,嗓音嘶哑难听,“你为何不来寻我...”
我以为他会迷失在魔渊里,担心他找不到我,连疗伤也顾不得....便急急赶来。
闻棠缓缓抬眸,言语淡漠仿佛没有留意到我的伤势,“池鱼被魔渊的魔气所侵蚀...时日不多,还望师姐相助。”
鲜血沿着指缝流淌到剑身...再在地面上洇出一朵朵梅花,随着血液的流失,躯体的冷意冻得我浑身发抖,可他只一句话甚比这种冷意。
要知道,我在魔渊中脱身靠的便是一身的仙骨,而拔除仙骨...其痛堪比剥皮抽筋。
我提着剑不置一语。
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眼底的冷意逐渐凝成实质,“师姐,若无我...你的仙骨是修不成的。”
这身仙骨若不是他替我生抗雷劫,全无筑成的可能,我有些哑然。
捕捉到我神情的细微变化,闻棠淡然道,“师姐不是教过我...不能贪图他人赐予的东西吗?”
“我答应你...以仙骨救顾池鱼。”
仙骨乃是他性命相护下的产物,我属实没有拒绝的权力。
剔骨的那日,鲜血将我雪白的袍子染成了红衣。我半跪在血泊里,血液流进眼里,模糊了我的视线。
恍惚中,我听见高台上的人说...师姐真乖,明日我们举办结契大典吧。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夹带着悯然的施舍感。
闻棠缓步走下高台,俯身抚上我沾血的脸颊。
他清透的瞳眸内映出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姣好的唇微微翘起,“师姐放心,你的仙骨会重修回来的。”
他看我的眼神柔和、缱绻与经年前的少年一般无二,可我却知道...一切都变了。
那双漂亮苍白的手不会再护佑我,甚至于现在还沾我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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