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石头心里正着急上火,黑老三跟秋娘却赶过来了。月娘还在屋里跟二丫说话,听见秋娘的声音只得先把这事放一放:“丫头,咱们晚点再说说,有啥事别瞒着,跟娘说,爹娘都不会怪你的。”
二丫小幅度的点点头,也不敢出去面对何石头,只闷在屋里绣花。
黑老三他们此次过来便是给何石头他们送银子的。原来他们两个无儿无女,不在征丁的范围内,只缴纳了丁税便可,又因之前孟夫人搅和,镇上的店铺也关了门,征去的丁税却比预期中少了许多。想着何石头家里三个男丁,待公差来收了银子,又打听了农户的税赋银子后便租了车过来。
何石头看着那包银子心里百感交集,若不是云姝,他们家恐怕也结交不到这样好的亲家。黑老三两口子这几年可没少帮衬他们。听他这话,黑老三却摇头道:“这要是没有云云的方子,咱们这几年也赚不到那些钱。虽说日子也过得去,但要在镇上买个院子却是艰难,说不得秋娘现在与我还在码头的摊子里打地铺呢。再者,你们愿意相信我们,不怕我们拿了方子跑人,我们自然也要跟你们诚心相交才对。”
云姝在一旁得意的晃着脑袋道:“说到底呢都是我的好处。我想着干爹干娘也舍不得抛了我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所以就放心大胆的把方子交给你们啦。”
“这丫头,没羞没躁的。”月娘轻轻拍了她一下。秋娘忙护着:“哎,咱们云云说的又没什么不对,当初可不是看这丫头乖巧,才认得干亲家么。”
大家都笑起来,蛋蛋争着道:“也舍不得蛋蛋,蛋也乖。”
秋娘把他抱起来:“哎哟,有段日子没见,蛋蛋胖了。”
书棋道:“停了药,吃饭比以前要多些了。”
这边何石头在跟黑老三说写借条的事情,黑老三一共带来二百两银子,何石头只欲留下一百两,但要给他写个条子。
黑老三翻脸道:“咱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些!”
云姝忙劝他:“干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上回我大舅舅过来,爹爹后头也补了借条过去的。”
书棋也跟着劝:“黑叔你反过来想,这有什么呢,不过是个条子是不?”
他们都这样说,何石头又坚持,黑老三只得答应,一会儿还要去里正家叫他做个见证。黑老三道:“何必这样麻烦,叫曹大兄弟过来不就行了。”
何石头虽气曹二那小兔崽子,但还不至于分不清事情轻重急缓,便对黑老三说:“这事原也要跟你交代一声的。咱们家的丁税其实已经交够了,大旺家却还差些,收你这些银子,我是想着帮衬他一下。如此一来,他到时候也要给借条,不如就一起去里正那儿。”
黑老三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便直接借他就是了。”
何石头忙摇头:“你同他虽也有些交情,但还到不了借这么多银子的地步,为了我们的交情借他银子,你担着的风险可比借我大。这以后的事情谁敢替他人保证?我不敢保证他是否会还你,但却敢保证我一定会还你。”
他这话说得也在常理,黑老三跟曹大旺的交情确实也不深,只跟着何石头去过他家两趟,平时镇上打过几回照面。不过他又提了另一个法子:“既然如此,不如我直接借给他,你替他做保便是。”
这却也是,何石头一时倒没有想到这个。
黑老三便跟着何石头到了曹家说明此事。曹大旺感激涕零,不过何石头的脸色不太好,让他心里有些嘀咕,自己是哪儿不小心得罪了他吗?按说也不该啊,如果得罪了他,怎么还会乐意给自己作保呢?
何家里,书棋被月娘指派去买豆腐去了,蛋蛋也闹着要一块去,便就带了他一起。秋娘拉着云姝说了会儿话,问月娘:“怎么没见二丫?”
“说起这丫头我还烦心呢。”月娘回道,正欲说事,又见着云姝在一旁,虽说这孩子也经历过一回,但这些事终究是不该让她们多知道的,便赶她去里屋陪二丫。
云姝进了房间,见二丫一块帕子绣得乱七八糟,拉着她往外去:“咱们去炤房做菜去,你这样子也只得炤头烧烧火,不然不晓得要浪费多少布。”
二丫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路过堂屋时跟秋娘打了声招呼。秋娘打量她一双剪水秋眸波光微漾,瓜子脸儿,琼鼻小口,少在外做活,十指纤纤,肌肤也白皙嫩滑,怪不得那般招人喜欢。听得月娘说起那件事,见两姐妹已经去了炤房,她才笑道:“二丫长得好,这也是常事,说起来,她上我们家几回,被左邻右舍看见过,不少人都惦记着,跟我们打听呢,里头不乏条件好的,我说几个你瞧瞧。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的曹家那二小子我也知道,什么都好,就是如今要去挣命,这事终归是不成的,我看石头那样都不会答应,怪说怎么刚来的时候瞧着他脸色有些不对呢,原是为了这事。”
月娘叹了口气:“若是别的倒也能应了她,这孩子懂事,极少跟我们提要求的。只这个,别说石头,我都不愿意。可,可她,我跟她谈了几句,女孩儿家的心思无非就那样,你我都经过,好猜得很。”
秋娘也有些为难起来:“这倒不好办了......她说到底也不是你亲生的,若是因这个有了什么怨言可怎么好。”
月娘默默无言,二丫一直都很懂事,想来也不会为这事怨他们的。她只是想到了自己当初,爹娘也是不同意她跟何石头,可是她一意孤行,爹娘和兄嫂们还是没能扭得过她,如今过得也算称心如意,但二丫这事不能跟她当初比。她真是后悔没早点把二丫的事情定下来,要是早定下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家里又穷了,再要找却不那么容易,不似前两年还有些家底,嫁妆也能准备得妥当,找个殷实点的人家不成问题。
炤房里云姝也在问二丫:“姐,你觉得曹二好么?以前你们也没怎么接触过,他喜欢你,你就喜欢他了?”
二丫正在洗土豆,一惊之下一颗土豆拿不稳,掉在盆里,泥水溅了一脸。她胡乱抹了一把,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但他说,叫我等他三年,我,我应了。”
云姝皱眉:“这什么时候的事?”她成天跟二丫在一块儿,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二丫磕磕绊绊的把昨晚的事说了,末了又道:“云云,你可别,别跟娘说,我只,只告诉你了。”
云姝叹了口气,这事怎么搞的,她原先也没觉得两人会有什么呀,怎么就郎情妾意起来了。二丫的喜欢未免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见她叹气连连,二丫忐忑道:“云云,我是不是,给爹娘添麻烦了?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我喜欢......”
后面那个他字细如蚊蝇,云姝也没听清楚,但大概的意思却也懂得,忙安慰她:“我们不乐意,是因为怕他回不来,总要辜负你这番等待。娘常说女孩儿家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嫁个怎么样的人。你若是一过门,就有九成的可能得守寡,叫爹娘他们如何能任你嫁过去?这事并不是添麻烦,你恐怕也知道,这两年爹娘给你相看人家横挑竖选了多少户,比他曹二好的,都不入眼呢。爹娘总想让你嫁个事事都称心如意的,这是疼爱你的缘故,怎么会怕你给他们添麻烦?娘总跟我说,你不爱说话,她怕你受了委屈都憋在心里,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多跟她说说,她高兴都来不及。”
这番话听得二丫心里又酸又胀,忍不住揩了揩眼角:“我知道爹娘疼我,这几年过得那样好,做梦都能笑出来,哪里又有什么委屈呢。”云姝虽比她小,但为人处世一向沉稳,又拿得主意,家里的事情都能做大半的主,她实在是没得办法了,只得同她说一说自己心里的话:“我想要拒了他的,可是他......盯着我,我就说不出那话来。以前没曾想过,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心就跳得慌。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他说......便是地狱也要爬上来。若我去说了,他要是没了指望......”
云姝也不是那心硬的人,这些年跟曹二处得也好,二丫说的怕是不无可能。她也不想曹二会因此颓丧下去,可人都是有私心的,相比起邻家哥哥,当然是自家姐姐更重要。思来想去,她只得道:“我想,还是要给娘说一说这事。既然是你应了他三年,咱们便按照三年来办,到时候你也不过十八出头。只一样,若他能守得住这次不叫娥儿婶子给他娶妻,那咱们便等,若他娶妻了,那也不用我多说了。”这曹二既然心悦她姐姐,那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他虽然也担着无后的风险,但二丫不也担着年纪大难寻良配的风险么。
二丫点点头:“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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