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一般村里人有个头痛脑热都是找他。大郎跑得很快，过不一会儿就将大夫请了来。

因为云姝先烧好了水，备着干净的帕子，李氏在大夫到来之前便将楼氏收拾干净了。王大夫先诊了脉，听说是见了红，皱眉思索了半晌道：“需得静静的养着，这才两个月，若是再见红那便是无法可解了。至少要养足到五个月，老夫开一副方子先吃着。”

他提笔写了方子，又看着这一屋的妇孺，摇摇头道：“家里当事的人需得回来。”

“大夫爷爷，我娘会无事吧？”云姝红着眼倚在床边问道。

王大夫看着她浸着泪花的兔子眼，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无事的，小娃儿莫担心。”

楼氏痛得乏力已经睡过去了。李娥皱了眉头，看着丁点大的大郎和云姝道：“大郎，你去婶婶家，让曹大叔去广和镇叫你爹爹回来。你知道怎么说吧？”

“嗯！”大郎点头，看了看倚在床头的妹妹对李氏道：“婶婶，帮我照看一下娘亲和妹妹，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懂事模样让李氏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她笑着点头道：“好，婶娘会的。”

等到屋里的人都散去了，李氏将用过的水端出去倒了，见陈氏还立在屋檐下，满脸厌恶道：“滚开！好狗不挡道！”

陈氏跳将起来，正欲骂回去，却见那一盆血色的水泼过来，赶紧侧身让过，也不敢再回嘴，悻悻的要走。

李氏见她要走，出声骂道：“别说你们还是妯娌，便是同村的人，也没这么狠的。若这孩子保得住还好说，保不住你等着大郎他爹打上门来吧！”

陈氏也不回嘴，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小跑着溜了。

广和镇离下河村挺远，脚程快的人少说也得走三个时辰才能回来。此时已近申时，李氏忖度镇上应该没有车愿意往这边来，何石头许是会和曹大旺连夜赶回来，她便留下来照顾楼氏和两个小的，好在大郎和云姝都十分懂事的帮忙打下手，她倒也忙得过来。

晚饭是曹天和曹地两兄弟从曹家送过来的，曹刘氏虽说有点小脾气，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很和善的老太太，知道儿媳妇在何家帮忙照看病人，便自己下厨做饭，又怕她忙不过来顾不上做饭，便让两个孙子给他们送了来。

曹老太太做的饭菜油重盐也重，云姝吃着味道尚可，但是担心娘亲醒来没胃口。她突然想起前世母亲曾熬过的糯米莲子粥给她喝，说是开胃消食，但她曾提过一句，似乎有人也喝这个保胎。家里没有糯米，云姝看了一眼正在给娘亲擦冷汗的李氏，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婶娘，糯米莲子粥可以保胎呢。我家没有糯米，婶娘家有吗？能不能借点给我？”

李氏一惊，扭头看她，疑惑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娃怎么会知道妇人保胎之事呢？云姝被她看着，犹自一脸懵懂道：“婶娘这样看我作甚么？”

李氏转念一想，云姝的三舅母正在怀胎，许是她从大人闲谈间听到也未可知。自家婆婆做的饭菜重油，怕是月娘醒来没有胃口，熬点粥给她也是好的。她遂笑道：“云云这么小就知道疼娘亲了，可见还是女儿好，婶娘也想得这么个贴心小棉袄呢。”

云姝还不知自己差点被怀疑，羞笑：“曹大哥哥和二哥哥也帮婶娘做事呢。”

提起自家两个混猴子，李氏便笑道：“你且去我家，让你二哥哥跟他奶说一声，舀些糯米来，我给你娘熬粥。”

云姝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往曹家跑去。半路上却遇到何大郎正在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拉扯，她快步跑过去喊道：“哥哥。”

那少年见她跑来，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大郎回头见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草篮子提在手上：“妹妹，你怎么来了？”妹妹大病好了就忘了不少人事，他盼着妹妹没有认出刚刚的小孩来。

“那是谁？怎么给咱们家送鸡蛋呢？”云姝看着小孩远远跑开的身影，总觉得似乎曾见过，心里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对那个小孩的排斥。

大郎看着她，似乎有点难言，他既不想妹妹记起来而害怕春山，又知道大家同一个村迟早会相见，妹妹总会再认得他。

“哥哥？”云姝见他不答，反而好奇起来。她穿过来，见着父母与前世一模一样，虽多了个小哥哥，但也与父亲七八分相似，看着心中十分可亲。她便认着这个身体当属于自己的了，她适应得也非常的快。可是直到刚才见着那孩子的身影，她才隐约多了一点排斥感，但却并不像是她自己的感觉。

“是春山哥，他脸上有疤，妹妹你打小就怕他。这次生病也是因为在河边玩，被突然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的他吓着了才掉进水里的。春山哥人很不错的，妹妹你长大，胆子大了就不会怕他了。”云姝当时掉在水里，春山要去救她，可她一直害怕挣扎着，宁愿往水底沉也不愿意他靠近。大郎不会水，急得就要往河里跳，还是曹大叔路过了拉住他，准备下去把云姝捞起来。但是春山已经抱着昏过去的云姝上了岸。

春山？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云姝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春山冬山，跟大郎说了要去曹家借糯米，大郎把蛋给她，让她拿回家，自己返回去了。

楼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乌黑，昏黄的烛光照在破旧窄小的卧室里，她睁眼见着儿子和女儿正守在身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陈氏正在一旁坐着缝补衣服，她见楼氏醒来，忙探过身去问道：“还难受吗？”

“娥儿姐。”楼氏唤了她一声，淡笑着摇头。旋即又想起什么，摸上小腹急忙问道：“我的孩子？”

“王大夫说了，暂且无事，将养着吧，近几个月是别想下床的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李娥儿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来。

云姝和大郎被她们说话的声音吵醒，见娘亲醒来，心里十分高兴，云姝赶紧往炤房去端粥。

莲子糯米粥里加了红枣，晶莹剔透的糯米粥里夹杂着一颗颗小红枣显得分外好看，喝上一口，软糯里带着枣香，还能咬到已经熬煮得粉软的莲子。云姝加了一把白糖，吃起来甜丝丝的，楼氏胃口大开，连喝了两碗。

李氏见她有胃口，心中慰贴，笑道：“这还是按云云说的法子熬的粥，可见女儿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我可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件哦。”

楼氏被她逗笑，放下手中的碗，摸摸大郎和云姝的小脑袋道：“你家大郎二郎也是懂事的，不比他们两兄妹差什么。”

李氏告诉她，曹大旺去了镇上带消息让何石头回家来。楼氏皱起了眉头叹道：“他去镇上干那些苦力，我本来也是不愿意的。可是我家的情况娥儿姐你也见着了，如今肚子里又怀着一个，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李氏拍拍她的手安慰，言及自家虽不富裕，但总归还是能帮她周转一二的。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拍门声，大郎听得父亲的声音，赶紧跑去开门。

李氏与曹大旺告辞归去，何石头先听闻妻子有孕却被大嫂害得差点流产，心中又急又怒，跟着曹大旺夜也找不到愿意来的车，只好一路走回来。如今见着楼氏虽气色不太好，但李娥说暂时无恙，心中大石去了一半，赶紧洗漱了，哄着儿女去房里睡觉。自己也挨着妻子躺下，搂着她轻舒一口气：“可幸无事，否则定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楼氏拍拍他的胳膊道：“算了，她不再来惹事便罢，不好跟兄长争什么。”

何石头见她反来安慰自己，心中愈发愧疚，又知道她担忧家里生计，便道：“虽说去镇上也才七八日，不过因为运气好，遇上码头卸货，有个富户搬来，帮他家挑货，拿了些赏钱。林林总总统共倒挣了一两三钱多银子，比去年待两个月还要多些，今年过年不需担忧了。”

楼氏听他走运挣了些银子，便舒展了眉头道：“过年还好，开年大郎的束脩可怎么办呢？”

何石头思索一阵道：“月娘，我在镇上，见着近镇的农户清早挑菜去卖，因冬日缺菜生意倒还真不错。我想着咱们家院子里几块地里的菜长得还不错，东边那块土种的洋芋今年收成很好，我留下些，剩余的干脆挑镇上卖去。”

楼氏见他说得认真，考虑了片刻道：“镇上那么远，你若要挑菜去卖，鸡不叫就得起来，来回得走**个时辰的路......”

“放心吧，走到近一半路程的溪沟凹子那儿有赶车的，搭他们的牛车省力，一人两文钱，有货占位置多给一文便是，我之前去镇上在那儿搭过车。”何石头絮絮的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云姝睁大眼听着隔壁父母房间的说话声渐渐变小，她想目前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找不到什么赚钱的机会，或许自己可以缠着父亲跟他去镇上看看。听何石头的话，镇上似乎有个码头，那儿人来人往做吃食生意或许还不错。云姝翻个身，细想了一下适合叫卖的小食，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把东西做出来而不被怀疑。想着想着睡意袭来，她慢慢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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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糯米莲子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