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三见了那两人，料想是早上书棋惹了他们，便又要过来找茬。此时客人正多，他不欲跟两人纠缠，叫住秋娘：“等会儿多备点钱。”

秋娘面色有些难看，忍气点了点头。谁知那两人并未到他们这个摊子，反去了书棋那边的摊位。

自镇上的店面关门后，秋娘仍会做一些容易保存和携带的糕点放在这边的摊位和卤肉辣酱一块儿卖，黑老三他们那边的主要是卖馄饨，也搭着卖一些卤肉辣酱。

见两个混混方向不对，黑老三心知不好，忙叫秋娘看好铺子，自己往那边去。

午时正是忙碌的时刻，摊子上的客人都顾不过来，书棋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等他们拦在面前了，他才认出这两个是早上收钱的无赖。

何石头知道黑老三不欲生事，忙扯了书棋：“你去那边，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待。”

知道他们不是善茬，书棋忍了忍，扭头往后边去。谁知那两人却喊住了他：“哎！跑什么，大爷就要你招待！”

何石头忙赔笑道：“两位大爷想吃点什么？小伙子毛手毛脚的又不知轻重，怠慢了大爷就不好了。”

那两人把何石头上下一打量，问道：“那是你儿子？你姓何？”

这话问得他一愣，慢了半拍，刚要点头，却见黑老三从一旁过来，冲他直摆手。然后他三两步赶过来道：“大爷，这是我黑家远方亲戚，这几日忙乱得很，请过来帮忙的，他们不晓得事，有什么得罪了两位还请见谅！”说罢各给两人塞了一块银子。

问话那个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笑了笑道：“黑老三，都说你这人实诚，我看到是未必啊。”

黑老三咬牙，又掏出一把碎银塞过去：“大爷，今儿手里可就这些了，剩下些铜板就不拿出来硌您两位的手了。”

何石头看得眼皮子直跳，这两笔钱怕是两个摊子上四五天的盈利了。

两个混混对视一眼，笑道：“那好吧，瞧你也是个实诚人，咱们兄弟就不为难你了。”

说完，一个混混又伸手去那摊子上的糕点，书棋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们的手道：“你们欺人太甚！”

那混混变了脸色，冷笑一声：“这可是给脸不要脸了！”

何石头从那混混问姓之时便察觉出事情有不对的地方，恐怕此事还是自家连累了黑老三，他拉了书棋吼道：“别在这儿碍事，滚回去！”

周围等空位的食客见势不对，早已散开，留在位置上的也匆匆扔下钱走了。周围的摊贩和食客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书棋一个大小伙子，当着人面被亲爹踩了脸皮子，气得甩手就走。

何石头虽说对他一向严厉，但在外总是给他留着几分面子，从不随意摆黑脸，更别说那样凶的口气，书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秋娘看他怒气冲冲的，怕出什么事，忙追上去，叫他家去：“今晚上叫云云煮点绿豆汤，给你爹下下火气。”

黑老三好说歹说才把两尊大神送走，食客也走得差不多了，方才散去的那些早在别的摊子吃上了。伙计闷头闷脑的在收拾碗筷，他拉了何石头到一边去：“这事也瞒不过你。”

原来自镇上店面关了，这两个人就开始在码头上来敲诈，原先黑老三还硬撑着不给，后来被他们砸了一次摊子，码头上管事的也不吭声，他瞧着不对，拿钱送走了人，又去管事那儿打探。

管码头那个人平时也爱吃黑老三铺子上的卤肉，每次切一斤肉，黑老三总要给他搭上半斤，是以关系还算不错。见他过来打探，指了指脚下的搭板问：“这是什么？”

“木头？”黑老三满脑袋疑惑。

“哎。”那人点点头，又比划个二。黑老三又些闹不明白，正好林管事从另一边过来，那人见此，指了指他：“他虽不是那家，不过也一个姓。”

“......林家。”黑老三一下子明白了。云姝那事怕是还没了断干净。

“这么久了，你们损失了多少？怎么每次分的银子也不见少多少呢？”何石头急道。明明是他家连累了他们，可不能再让他们贴钱进去。

黑老三摇头：“没了店铺，这边添了糕点也好卖，平时三五天来一趟，给的却不多，只今日，估摸着心中有气，所以就又来了一回。这几个月挣的与头先虽差不多少，但比往年确实少了些。”

如此何石头心里好受了些，但仍道：“这事原是你被我们牵累了，从下月起，我们只拿两成便是。”

黑老三不肯，他却坚持道：“我们还有田地，足够一家嚼用了。你们夫妻俩可只靠着这两个摊子过日子了。三哥，你不必再争，说实话，我打心眼里把你当做亲哥哥看待，你们待我们自然没话说，我们却不能老占你们的便宜。”

任是何石头怎么说，黑老三也不同意，他自觉得这两个摊子除了馄饨，其余的东西方子都是何家出的，给他们那些也是应当的。

最后还是何石头红了眼睛道：“我自家亲大哥从没对我这样好过。三哥，你别叫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事便是跟云云和月娘说了，她们也绝不会再叫我们拿那么多的银子。”

秋娘扯了扯黑老三的袖子，低声劝道：“石头是个实心人，你这会儿子不答应，等他反应过来找了云云，怕是以后两成都不得拿了。少拿些就少拿些，若是他们日子实在过不去，我们难道不会帮把手？权当先暂存在这儿了。”

想到云云那张嘴，黑老三忙不迭的点头：“罢罢，快别如此了！堂堂七尺男儿，哪好轻易弹泪。我自然也当你是亲兄弟，所以才如此照顾，既然你不愿多拿，那少拿一些便是。”

黑家两兄弟，一个寡母，还有五个姐妹。黑老三跟他兄弟姐妹关系倒还不错，只是寡母不喜秋娘，所以分家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要，把母亲留给了兄弟照看，自己带着秋娘走得远远的。如今他跟家里几乎快要断了联系，和秋娘两个身在异地，逢年过节便把何家当做正经亲戚在走动。

这边书棋回了黑家小院，跟云姝她们说起了码头上的事情。

云姝听罢便叹：“哥哥，你确实冲动了些，瞧着干爹都不愿意得罪那两人，又说这情况已有些日子了。想必他心里有数，那也是得罪不起的人，再如何不过是费些银子吃食，若是真闹得他们生意都做不下去，可怎么是好呢？何况那两人去了又返回来，倒像是因为被你得罪了，特意来找麻烦的，爹爹必是想明白了这个，才叫你回来避一避。”

书棋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听云姝这样说，面带愧色道：“当时火气一冲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等黑叔回来，我再给他赔礼。”

云姝见他也不是一味逞强，便跟二丫两个宽慰了他几句。

因为他们的到来，秋娘做糕点的活儿也被云姝娘几个接了过去。书棋回来时，月娘带着蛋蛋去了保济堂，屋里只云姝和二丫在。

云姝正在熬柚子糖，此时糖色已经出来了，她正好使唤书棋：“哥哥，将大姐先前洗净晾干的小罐子都拿来，把糖装了晾凉。”

这柚子糖色金黄，里边儿点缀着些小小的柚子果肉和切碎的皮，看起来可爱，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柚子酸甜香。书棋问道：“这是预备拿去卖的么？”

云姝点头：“这味儿甜酸，很适合晕船不适的人，今儿的糕点做得早，我还有些空闲，便想琢磨点别的来卖。”

一个小罐子不过拳头大小，塞上木塞子，糖浆也不会洒落。锅里还剩下些，她舀了出来，用温热水化开：“哥哥，你们尝尝味儿？”

酸甜可口，又带着柚子皮独有的清香气，书棋觉得自己这一上午的火气都下去了不少。

二丫笑道：“烦闷的话，吃一口这糖水倒能有些舒散。给蛋蛋留了吗？”

云姝道：“那儿还留着半碗糖浆呢。这十来罐和早上做好的糕点，我们一会儿送去码头吧？”

书棋忙道：“那边挤挤挨挨的，你们姑娘家不方便，我去就是。”

“我们过来这么些日子，爹和干爹干娘除了头先几日回来过，后头都歇在码头。哥哥，生意真的这样忙么？”因为有好几日没见他们了，云姝倒想去码头一趟。

多少客船和货船都赶在了封码头之前要跑最后几趟，所以生意确实挺好，书棋道：“原先闲的时候黑叔他们都不做夜里的生意的。只是马上入冬，落了第一场雪之后估计码头就得封了，所以夜来往的船却是之前的好几倍，黑叔说没得放了银子不赚的道理，最近是一直在那边摊子上忙着。秋姨还道多亏了我们赶来，就是不来她也想托人叫你来帮几日忙呢。”

云姝想了想道：“那两个短工是不做晚上的吧？今晚我们便过去帮帮忙，娘和大姐还有蛋蛋就留在家里。”

书棋点头：“晚上若我们没来，只得黑叔和秋姨两个人，他们也只开着馄饨铺子。”

二丫忙道：“我也去帮忙吧，虽说做不了别的什么，但是收碗筷还算麻利。”

云姝道：“大姐还是陪着娘吧，她和蛋蛋独自在家我也不放心。”

家里的事云姝一向是拿得下主意的，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想到这段日子黑老三他们如此辛苦劳累，云姝准备做几个小菜到时候一块儿带去。

不久月娘带着蛋蛋回来，云姝跟她说了这事，她道：“那你们兄妹两个先歇一歇，不然晚上恐怕没精神呢。要做什么菜，我跟二丫备好，云云起来便做就是。”

糕点和柚子糖都备好了，云姝把月娘买回来的筒骨下锅炖上，叮嘱二丫看着火候，便跟书棋歇息去了。

如果有写得不好的地方，恳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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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3.书棋也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