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心照不宣

“至于刘忠那边。”姚谅沉吟片刻,“你写封回函,就说平阳接谕,然北境急报,恐误军国大事,暂驻青屿寨待命,待处置妥当即刻回京。”

“写得恭顺一些。”

“这招以退为进,怕是能把京里急着抓我们的人急疯。”影声道,“一个卫太师已经够他们急了,若是公主也倒向卫氏…”

“急疯才好。”姚谅道,“急了才会出错。简元德在北境等着虎符消息,京里的同党等着我自投罗网,咱们偏在青屿寨歇脚,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属下这就去备信,再让人去查青屿寨附近,确保万无一失。”影声抱拳道,“青屿寨有振远的旧部,按影卫的路子,应该能联络上可靠的线人。”

“只是突厥右贤王那边…”

“不必管。”姚谅冷哼了一声,“有些人又飘了,欠抽。”

——

京城御书房

盛闻正提着笔批折子,见传信的人来了,他连忙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

太监刘忠瞥了眼坐在盛闻下手…准确的说是平起平坐的男人。

卫垣面无表情,只当没看见刘忠的眼神。

“太师不必在意。”盛闻道,“他眼睛抽筋了。”

听到这话,刘忠的眼角真抽了抽,他跪在地上,有意露出额角还没消去的淤青,“殿下,消息业已传到,平阳公主北上了。”

盛闻看了一眼卫垣,才摆摆手,示意刘忠退下。

卫垣道:“平阳公主一向精明,若连这点弯都绕不过来,当年镇不住陈州那帮子夫人。”

“只怕她会怪我。”盛闻叹了口气,将手中奏折敲得咔咔响。

若是直接对姚谅说他在京中计划一件危险的事,她定然要不顾一切地回京。

如今她肯定是猜出来自己有事瞒她,只是怕坏了盛闻的计划,才退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遥遥观望。

盛闻半晌才道,“舅舅有话要讲?”

“殿下,臣这出把持朝政的戏什么时候能演完?”卫垣道,“回家之后臣的夫人对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臣已经睡了半个月前院了。”

“这事好办。”盛闻道,“孤这就下旨,请舅母进宫来住。”

若不是多年来的仪态受限,卫垣都想翻白眼了。

卫垣索性扯开了话题,道,“青屿寨左临渤海,右接燕云古道,现已查明振远旧部在此盘踞多年,水泼不进。”

“平阳在那儿站稳了,进可直驱北境会简元德,退能借海路南下,实是一步妙棋。”

“父皇受困坞堡,简元德在北境按兵不动,原就是等这块虎符,他一步晚了,此后步步都晚。”

盛闻低笑一声,他掏出一块帕子,用它抹了两把朱笔的笔尖,帕子上染了点浅红,他端详了片刻,觉得颜色似乎不太对。

盛闻将朱砂和墨汁倒在一起搅了搅,“如今她以退为进,简元德那边该慌了。”

“坞堡粮草撑不过月余,冬衣还没备齐,再耗下去,北境军心动摇,第一个反的就是他自己。”

“京里的同党也该慌。他们原以为平阳是惊弓之鸟,只要逼得紧些,定会慌不择路往京城跑,正好落进他们设的包围。”卫垣嗯了一声,“如今她在青屿寨扎了根,谁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会杀回来。”

“那便让他们更慌些。”盛闻笑道,“刘忠是被卢相的人揍的吧?”

“揍到说不上。”卫垣道,“卢玉成急着撇清与简元德的关系,又想逼平阳回京领罪,急火攻心,手底下人没轻没重。”

“传孤的话。”盛闻扒拉着砚台里的颜料,漫不经心地道,“念卢相年迈,罚俸三月,闭门思过。”

“让钦天监递个折子上来,说近日星象紊乱,北境恐有异动,需平阳公主暂镇青屿,以固海防。”

“殿下这是要给平阳公主递梯子?”卫垣挑眉。

“梯子还早了点,是给京里的人递刀子。”盛闻慢悠悠地道,“卢相被罚,他们会觉得孤疑心渐起,再加上钦天监的折子,他们便会以为平阳在青屿久留是出于孤一早的安排,急着动手。”

“咱们只需看着,谁先忍不住跳出来就好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影卫打扮的人进殿禀报道,“启禀太师,殿下,青屿寨传来消息,影声已与振远旧部接上头,说三日前,有不明身份的船队在青屿外海徘徊,旗号是岭南廖氏。”

“廖家?”盛闻哦了声,“这个廖和我们这边这个廖是一个么?”

“只是连宗。”卫垣答,“前些年廖卿起来了,攀上的亲戚而已。”

文人之间攀亲戚的事倒不在少数,如朱元璋称朱熹是其祖宗,李唐王朝称老子李耳是其祖宗,屡见不鲜。

“看来,急的不止京里的人,还有些藏在暗处,想借这趟浑水摸鱼的。”盛闻调出来一个较为满意的颜色,示意影卫将岭南廖氏的老底掏一遍。

“岭南廖家世代掌海运,船队遍布东南沿海,若他们真要插手,青屿的海路便等于被他们攥了一半。”卫垣听罢,抬眼看向盛闻,“需不需让人去探探廖家的底?”

“不必。”盛闻道,“听着廖家掌舵的廖老爷子是条老狐狸,当年在陈州他族中子弟送来不少药材,孤也记他这份情。”

“如今他正是赌孤能赢,赌岭南日后能借这阵风喘口气。”

“但老狐狸也怕惹火烧身呢。”盛闻半闭着眼睛道,“他的船队只在外海徘徊,不靠近,不登岸,就是在等信号。等平阳递话,也等京里的动静。”

卫垣颔首道,“那便让他等着。”

盛闻抬手,另又有一影卫入内,“启禀殿下,北境急报,简将军麾下的偏将王奎,前夜率三千骑兵离了大营。”

“说是巡边,实则一路往南,直奔青屿方向去了。”

“王奎?”影卫递了相关的资料来,盛闻读到末尾一行简介,眉梢微挑,“简元德的左膀右臂,生性鲁莽。”

“他这是等不及要逼平阳拿主意了?”

“未必是简元德的意思。”卫垣想了想,“王奎的亲侄子在京里当差,上个月刚被卢相提拔为户部主事。”

“那就是借刀杀人了。”盛闻轻轻呵了一声,“让王奎去逼平阳,平阳若动了手,便是与北境军撕破脸。”

“若不动手,王奎三千骑兵压过来,青屿寨的振远旧部未必能忍。无论哪种,都能把平阳架在火上烤。”

盛闻道:“舅舅,还是让咱们的人带五千人巡查防务,慢悠悠地往青屿挪。不必靠近,只要让王奎看见卫字的旗号就行。”

卫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卫字的旗号一打出去,既给姚谅撑了腰,也能让王奎掂量掂量,难眠几个晚上

不仅如此,还能让京里的人观望一阵,卫家与平阳公主,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案上堆着的奏折已批了大半,最上面那本是户部递的冬衣采买册,墨迹未干的朱批只写了“暂缓”二字。

盛闻捏了捏眉心,将那方全染红了的手帕递给卫垣看。

卫垣摇头,表示这血的颜色不像咳出来的,像吐出来的。

更何况,就算是没病的人吐这么多血出来早就死了。

又是过了数日。

一年多下来,水泥路已经基本在大雍所有州县的主干道铺满了。

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确实力所不及,盛闻倒也没有急于求成。

有一众太妃和大长公主巡游,几个不以为意,将朝廷的命令视若无物的官员也被盛闻撸了下来,小惩大诫。

路通了之后,高速公路,快递,邮政也应运而生。

盛闻又干脆地薅了一把银子,他也没中饱私囊,反手都塞进国库里了。

养家好难。北疆好几十万张嘴嗷嗷待哺,马上要入冬了,新制的棉衣还没发下去。

皇庄那边紧锣密鼓地培养着新品种的棉花,但农业这东西没有一蹴而就的,盛闻和司农寺的人一块儿翘首以盼,盼星星盼月亮地等棉果结出来。

至少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跑马和一马平川的水泥路上送信全然不是一回事,加上大雍官方的头一批信使是各地的退伍老兵。

员工素质高,管理体系完善,一来一回就能在两边省出数个时辰甚至数日的功夫。

再配合影卫这个封建社会最大的特务机构,有些情报到盛闻手里,比到他们主子手里还早。

这就是盛闻所谓“运筹帷幄”的底气所在。

“青屿来的信?”盛闻问,“来得倒快,谁透得风?”

“正是。”影随双手捧上密函,“王奎的骑兵昨夜去南溪取水,被廖家的快船撞翻了三艘运水船。”

“人没伤着,水源却断了。王奎在营里发了火,但没敢靠近廖家船队,只派斥候往青屿寨探动静。”

盛闻拆开密函,影声记下不少的细节,诸如廖家快船的旗号,王奎营里的炊烟变化,青屿寨的篝火彻夜未熄之类的。

影声是皇帝御驾亲征之后才指到他身边的影卫,从前她被先太子指派,扮作宫女保护先太子妃,在先太子病逝后她便回到了宫中。

因她知道了不少内幕,杀了可惜,放了却不能,这些年一直受命教导年轻的新一批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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