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陌生人墓前，面对两个宠妹狂魔，应该怎样避免尴尬？

这已经超出能力范围，宋续表情僵硬。

好在孟暀是个不知道尴尬的人，很从容地对隋唐微微颔首。

“孟暀。你们好。”

隋唐：“……”

虽然第一眼就对这个气质清冷绝尘的小孩印象不错，但如此急功近利，甚至不惜追到墓地…

算是在隋唐的底线附近试探了。

“滚。”

苏风眠抢了隋唐想说的话。

人不知而不愠。孟暀宽恕了这位凡人的不礼貌，淡淡道：“我学校的课程很紧张，高数我还没有完全学懂，所以拍戏的时间需要协调。不能耽误学习。”

隋唐：“……”

苏风眠：“……”

神出鬼没地跑到人家妹妹墓前就为了抓紧时间学高数？？？

这话像一盆冷水。两人本来熊熊燃烧的怒火突然被浇灭了。

秋雨越下越密，伞只打在糖糖头顶，孟暀额前的碎发打湿成缕，秋雨润过的眉目纯粹澄澈。

呆得很，纯得很。

宋续怔怔地看着孟暀的侧脸，忽然觉得，孟暀像一个新生儿，一个新生的人类——

他自己是从没感受过人类幼崽应有的纯真。从出生起，他就具有一个极其成熟稳妥的灵魂。这么多年来，他八面玲珑，一直将生活处置得很妥帖。

从没像孟暀一样，生硬而不合常理地与人交际。

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在心头一下一下地叩击，吱呀一声，某扇门忽然打开。

显然，苏风眠和隋唐也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对视一眼，齐齐露出无可奈何的笑。

“真是小天才啊。”苏风眠缓缓道。

“我眼光总是不错的。”隋唐脸上浮现些骄矜的神色。

“切，大憨瓜…”糖糖撇嘴哼了一声。

孟暀略略转头，看了看血水横流的糖糖，淡淡地勾起了嘴角。

苏风眠没有错过孟暀这一微小的动作。

很奇怪，他看的方向明显不是身旁的那个人。

苏风眠莫名地就觉得，那空处，那黑伞下，还有一个人。

转头看隋唐，发现他也看着那方向出神。

很突兀地想到：或许，糖糖真的回来准备过生日了。

“时候不早了。走吧，家里还等着。”苏风眠先站起身，把慢一步的隋唐拽着胳膊拉起来。

隋唐有些腿麻，倚着苏风眠，对两个小孩说：“我开了车来，他是助理送来的。只剩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

意思就是不带他俩了。

本来也没指望能蹭两位大佬的车。

宋续点头：“我们自己打车回去。至于拍戏的安排——”

隋唐：“找助理…什么咖位啊，还想我亲自服务？”

说完转身就搭着苏风眠朝车子走去。

“哎，慢点，我腿麻…”

“恐怕是你脑子麻了…”

“一会你坐副驾驶？带你飙个车。”

“我还想多活几年……”

两位大佬驾车离去，宋续回过神来才发现，糖糖也不见了。

孟暀说：“他们回家了。”

宋续：“嗯，一家团圆。”

人家阖家欢乐，宋续和孟暀可遭了大罪——

来得不容易，回去更难。

郊外本来就不好打车，何况是陵园？七月十五的旺季早就过去，陵园人迹罕至。宋续举着手机好久，没有一个网约车接单。

后来风也大起来，一把黑伞被吹得七零八落。

“要不，你带我飞回去吧？”宋续揣起手机，顶着一头湿答答的头发，彻底放弃。

“恐怕不行。”孟暀认真道，“这一次耗费功德太多，等他们的事成了，才能回本。”

“唉……”宋续长叹，差点忘了先前突然现身的尴尬，呢喃道：“现挣功德也不行，总不能在陵园开直播，坟头蹦迪……太损了。”

孟暀温和地看着他自言自语。

“但，这样，还是够的——”

孟暀伸出手。

一张温热的手掌忽然落到自己头顶，宋续怔了片刻，汩汩的热流涌遍全身。

转瞬间，头发衣服全部烘干，舒爽多了。

那张手掌挪开前还揉了揉宋续的头。

“头发乱了。我帮你理好了。”孟暀面不改色道。

顶着一头炸毛的宋续：“……”

算了，忍了。毕竟不用再穿湿衣服。

宋续和孟暀在陵园附近转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躲雨的地方——

不知道是哪家的孝子贤孙，给自家祖宗坟墓建了雨棚，遮得严严实实，风雨不侵。

唯一缺点是雨棚太矮，两人只能坐在地上。

雨下了一下午，又下了大半夜。

期间一个新鬼游荡过来，表示这的老主人早就投胎了，这地方是他摇号分到的。要歇息需要给功德。

然而最终在孟暀的武力压制下未能索要成功。

宋续也试图拨打秦时电话，让他开车来接，可这货大概是沉浸在“感情危机”中，居然关机。

“没办法，只能等明天了。”宋续认了命。

其实也有其他办法：让孟暀室友打车过来，把他们捎回去。

但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孟暀性格更不喜欢与人多添麻烦，宋续干脆不让他为难。

反正大家都不是真正的人，在陵园过一晚上也什么可害怕的。

孟暀温顺地垂头坐在墓前，直到后半夜宋续忽然说：“雨停了。”他才抬起头来。

嗯，雨停了，月亮都出来了。

月光淡淡地泄在泥泞的土地上，小水坑反着亮亮的光，像一片片碎镜。

宋续忽然说：“你知道冥界最亮的地方是哪吗？”

就两人并排而坐，自然是问孟暀，而孟暀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是忘川。”宋续眼睛里也亮起微光。

“冥界是世界至底处。太阳照不到冥界，只有黑暗眷恋那里。

地狱的业火常年燃烧，却是黑红的。这样的火光照不亮任何东西。只有忘川水，水面时不时会有粼粼波光。

孟婆说，那是人的一生的回照。”

“我有些想她了。”宋续侧过头来，月光便照在孟暀脸上。

“月光，很美是吧？从天界，看到的月光会不会更美些？”

孟暀微微启唇，本想说，月桂之光，神圣绝伦。

可话到嘴边，突然成了：“人间的月光，美极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月老也是这样觉得的。”

宋续熬了半夜，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支着头看他：“月老也来过人间么？”

孟暀点头：“那时候，我还未成形。

月老方才从人间回来，在一团缠乱的红线中无可奈何。许是太过孤寂，他一边理线，一边塑造我的本体。

我渐渐有了灵识，也慢慢听他说了许多。”

宋续安静地看着孟暀。

自从认识以来，大多数时侯都是他说孟暀听，这时候才发现，孟暀娓娓道来时，有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平心静气地听下去。

“那时候，月老常吟诵一首歌谣——

我现在知道了，那是人间的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月老说，那是一个雨天，雨后又放了晴。他遇见一个很潇洒的人，也遇见一个很明媚的人。

月老在人间待了几百年，据说后来的几十年很不太平。他时常唱起这首词，想要忘记一些事情，也想记住一些事情。

他说，那时的月亮很好看。

而且，千里共婵娟。”

孟暀的话说得像月光一样朦胧。

宋续却立即联想起来：“巧了，孟婆也跟我说过，人间的月亮很好。”

孟婆好像从来只是专注熬汤，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即使仅此一句，还是令宋续对人间产生了极大的喜爱与向往。

说到这，两人忽然就无言了。只是静静坐着，那些若有若无的联系就像月光一样。

淡淡的，静静的，弥漫开来。

孟暀忽然喊了一声：“宋续。”

宋续也喊了他的名字：“孟暀。”

两人相对微笑。

一夜就这样过去。

月光隐匿在晨曦里。

宋续终于打通了秦时的电话。

秦时顶着黑眼圈和鸡窝头开车来到陵园，很离奇地全程一言不发地接人回了学校。

然而，即使路上压着超速线狂奔，到底没能让孟暀赶上早上第一节的高数课。

高数老师很仁慈，给出弥补方案——

当堂测验，如果孟暀能及格，期末就不用考了，直接按优秀算。

孟暀：“……”

很朦胧，但信息量很大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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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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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 陵园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