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光(四)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蔺和都没怎么再见着沈焉。

据对方说,是先前为谋生之故,在外接了些活计,不得不忙。

蔺和无法,只得独自照料酒吧生意,所幸开张这些天来店里也积累了些常客,周沛时不时也会来帮个小忙,等待的日子便也晃晃悠悠地过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周的周五,他终于见着了沈焉其人,大中午的,对方跟没事人一样混在来客里走进酒吧,甚至还趁着他忙碌时点了杯调酒,施施然坐在吧台旁等待起来,搞得蔺和当场气结,当即把他拉进吧台里一起干活。

等到中午这一波忙完,店里客人基本离开以后,沈焉方才寻到机会发问:“周沛什么时候会来?”

“四五点吧,我记得他今天下午有课,你要是急,给他去个消息也行。”

说完,蔺和到底还是没忍住,用眼神疯狂表达起自己的不满,“你这回又想干嘛?”

沈焉便笑说:“我的事差不多办妥了,今天带他去天光墟。”

下午四点半,周沛收到信息,结束了下午的第一堂课,早早地就来到了店中,待再度见到沈焉时,却也一时有点无措。

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心里反刍上周日对方同自己说的话。此时此刻,再度见到沈焉,他便鼓起勇气,道:“我、我想好了。”

沈焉有些茫然:“想好了什么?”

蔺和在旁无语地看他:“你上周跟别人说什么来着,自己都忘了。”见沈焉仍没想起来,便只得提醒道,“你不是让人好好想想之后要怎么做吗?”

“啊,”沈焉方才流露出恍悟的表情,招了招手便大步走向门外,“这些都之后再说吧,打的车马上到了。”

周沛挠挠头,忙迈步跟上去:“我们去哪啊?”

“天光墟,芝兰湾古玩城。”

沈焉大步走在前头,只有个声音远远抛来。

周沛快步跟上,内心却有一种“有所预料”之感。在穗城呆了快两年,虽说没有亲自去过,但这个名字他倒也听过。再来,要说天光墟在一个古玩市场里,也是挺符合他的想象的。

芝兰湾古玩城,顾名思义,正是毗邻芝兰湾而建的一座古玩市场。说来也巧,此地与荣园离得也不算远,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

上了出租,约莫二十多分钟行程,就到了这座著名的古玩城跟前。

说是城,其实是条约莫一公里长的古董街,街口矗立一座木质仿古大牌楼,牌楼正中镶嵌一块实木牌匾,其上以行楷书写“芝兰湾古玩城”的大名。

从牌楼下方望去,长街两旁栽有数旬榕木,林冠葱郁,足以荫蔽午后灼灼的日光。

沿街铺子大都不愿拘泥在小小一方店面之内,总要朝外支起个木摊,铺上一方粗布,再摆上些精美的古董小物,借以吸引那些专程来寻宝的外来游客。

这些摊群与道旁的榕木一同,挤占了街上约莫一半的空间,整条街便可因此显得格外窄狭。然而与此同时,又别添了几分曲径通幽的玄妙意味。

周沛跟着沈焉下了出租,抬头望了望前方的古玩街,顷刻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这个地方作为天光墟的入口,实在太符合他的想象了。

亦步亦趋跟在了沈焉身后,他确认似的发问:“天光墟在穗城的入口,就是在这里面吗?”

“倒不是在这里,”沈焉却说,“这次来,是带你去见穗城这边的负责人。你可以理解成天光墟在穗城的办事处,至于入口的契阵,其实是在一条街外,一家挺大的茶楼里面。”

“不在同一个地方吗?”周沛一愣。

沈焉简单解释道:“要能用来做这种大型墟地的契阵在地,至少也得是能供上百人同时进出的地方。”

周沛没大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只是这里人多耳杂,怕被别的什么人听去,便乖乖地闭嘴不问了。

说话间,两人在这条窄而长的古玩街里穿行,一路绕过那些沿街的铺子,一直进到长街深处,朝着右手边一拐,又走了十来步,环境陡然变得清幽起来。

与先前街旁那些褊狭的古玩店不同,这里头的铺子大都占据了两到三个店面,门外没有展示出任何古董器物,大门前也基本挂着木珠帘或是棉布帘,挡住通往室内的大半视线,颇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沈焉驾轻就熟地领着路,来到其中一家店的门前,抬手便掀起珠帘,进到屋中。

周沛倒是特意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这家店顶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其上写有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庆山居”。

进了门,环顾一圈,周沛却很快发现,眼前与其说是一家古董店,不如说更像是旧时大户人家的中堂。

一张红木四仙桌靠墙置于正中,上置一座铜香炉和整套青花瓷茶具,左右成对摆着六把圈椅,墙上挂了数幅条屏和字画,就这么大剌剌地摆着,就好像压根儿不忌惮外头的小偷窃贼似的。

周沛站在原地望了几望,没瞧见半个人影,正犹疑之际,却见沈焉见惯不惊地来到圈椅一旁,原来那里却是一道玄关隔断,其上也垂着桃木珠帘,故而他才一时没有发觉里头的玄机。

沈焉拨弄着门帘上的葫芦形桃木珠子,颇为熟稔地朝着玄关里喊了声:“老陈,你这儿的伙计呢?”

随后又放低声音,跟周沛简单解释了句:“这儿是他们谈生意的地方,讲的就是一个气势,好货都摆在里面。”

周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听房间里传来声暴躁且中气十足的大吼:“喊个屁啊喊,周末了人休息去了!自己没脚不会走路啊!”

那人语言颇为粗俗,沈焉却只不以为意地笑笑,朝周沛一招手,便率先撩起门帘,朝着里厅走去了。

进了玄关内的里厅,周沛便觉眼前骤然一暗,待适应了房内昏暗的光线,他再是一看,这里头倒是颇像个有模有样的古董店了。

屋里的窗户大都拿旧报纸遮住,只有最下方还留着一线开口,光亮便从这道口中透进来,形成了一道笔直且显眼的通路。四下里各色瓷瓶玉器烟壶香炉跟不要钱似的满地乱摆,在这影影绰绰的光亮里,显出些被时间蹉磨的痕迹来。

遍地的古董里头,却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正架着腿,坐在一方懒人椅上前后晃悠。

他两鬓斑白,身材枯瘦,鼻梁上架着一叶单片眼镜,正坐在小窗的内侧,借着透进来的光线,捏着个什么东西凑在眼前,铆足了精神瞅。

被前方的老式玻璃柜阻挡了道路,沈焉在对方身前一米处站定了,开口便道:“老陈啊,前两天给你通的信,收到了没?”

老头儿嘀咕一声,头也不抬:“什么老陈,没大没小的。”

他语气极坏,沈焉却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瞧着对方手里的动作,不说话了。

周沛觉得他这副难得乖顺的模样格外新鲜,心想这位老大爷估计是个资历颇深的老前辈,加之心底尊老爱幼的观念十分牢固,便也乖乖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作平心静气的练习了。

过了足有七八分钟,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像是终于看满意了,从懒人椅上跳下来,摘下单片眼镜和手里的玩意儿一同搁在柜子上,把两只手背到身后,慢悠悠地晃到他俩面前:“你之前说的那个新人,就是他吗?”

沈焉便道:“是他,叫周沛,丰沛的沛。”

他还没说完,这个老陈便眯起眼往周沛这边儿看过来,像是十分费力似的,非要凑得相当近,还死死盯了他好几秒。

不知为何,周沛却觉得对方这一眼几近怨毒,看得他周身快要打颤,几乎想躲到沈焉身后。

所幸这个时候,老头缩了回去,仿佛是很觉没趣地说:“成,在这儿等我几分钟,我去后头拿单子给他填。”

沈焉便笑着添道:“别忘了还有我的东西啊。”

老陈眼皮也不抬一下,微颔首以示知道,便转过身,踱着步进了后门。

待他的人影消失不见,周沛方才缓缓舒了口气,心里却感到一阵忐忑不安,不知是否要告知沈焉方才的古怪——正当这时,对方却是率先开口了。

他的语气近乎平淡:“老陈有个儿子,也就三十来岁吧,前几年死在了时隙里,那之后他就对新来的墟外人很抗拒。不过,”他抬了抬下巴,“总的来说心肠也不坏,是个挺不错的好人。”

周沛稍稍一怔。他本来还心有余悸地回味那一眼,此刻听了沈焉的话,却又在心底生出种极为复杂的心情来。

过了半晌,他没忍住问:“他只有一个孩子吗?”

“应该是吧。”沈焉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他倒是抱了个孙子,儿媳是周墟人,那几年也算是一段佳话。不过你也知道了,一二年周墟率先与外断交,那之后嘛,他儿媳和孩子都一并留在周墟里了。”

周沛不可置信道:“就不能……让他和家人见上几面吗?”

“这嘛,”沈焉思考了一下,“我想大概不是能不能见的问题。周无虞这个人,属于说一不二那种类型,我看周墟里说前一任家主的‘暴君’这词儿,放他身上也挺合适。”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的,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听起来却又不像在诋毁,仿佛跟话中提及的人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热衷于互损、却又不至于翻脸的交情。

“……等等,”周沛震惊之余,又觉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结巴道,“你是说,上周日来酒吧的那个人……周无虞,就是周墟现在的家主?”

沈焉便挑眉看他:“怎么,蔺和没跟你说?”

周沛心里十分混乱:“……没,他就说了个名字来着。”

他顿了顿,终于没忍住,小声喃喃道,“那么年轻……就是一墟的家主了。”

“这有什么?”闻言,沈焉却是不由得笑起来,“咱们谢墟的家主,算下来比他还要小三岁。”

周沛稍微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沈焉眼睛弯弯,笑意明朗,面上的神情全不似作假。

他这般坦然模样,却让周沛心中生出些道不明的滋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焉却像是浑不在意般,再次开口了。

“不单是谢周二墟,如今五墟里能话事的人,基本也就二三十来岁吧。”

“那些更年长的人呢?”周沛又是一怔,“他们不帮忙处理墟内的事务吗?”

“不,”沈焉说,“这二十年里,五墟里掌权的上一辈,基本没剩下什么人了。”

周沛全未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脑子一懵,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道:“没、没剩下什么人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都……”他咽了口唾沫,“去世了吗?”

沈焉的回应却相当平淡:“是啊。”

“上一辈的人……年轻点儿的也才四五十岁吧,”周沛惶惶不安道,“那这些人也都……都不在了?”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沈焉说,“你见过豪门争家产没?要是没有法律限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五墟也差不多一回事吧。”

他语气是极随便的,周沛苦着一张脸,总觉得对方话里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喏喏地应了两声,不知道该接茬什么好。

这时候,陈庆山却是从后门里出来了。

这老头手里拿着个硬夹板,几步走到两人近前,把手里的东西“啪”地拍在玻璃柜上,手指在夹板上按了按:“你就留在这儿,把单子好好填了,等会儿我出来拿。”

说完,他又朝沈焉看过去一眼:“你要的东西,跟我到里面去拿。”

陈庆山像是懒得多话,说完就转身走开,沈焉无法,只得承担起详细解说的重任。

同周沛简单讲了些填表格时的注意事项,再抬起头时,对方却是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无奈之下,沈焉只得循着记忆,进到对方先前走出的后门中。

大步跟上了陈庆山,穿行在堆满陈旧木箱和古物的逼仄甬道中,他不由奇道:“你还是第一次让我进来。”

陈庆山走在他前头,看不到脸,只听到个粗粝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你提的那个狗屁要求,要不是运气好,不然还真找不到个合适的。”

沈焉很没诚意地笑着道了声歉,跟着又问:“这次有几个人?”

“就一个,不是什么人物,能雇到你算捡大便宜了。”

说着,陈庆山停下脚步,推开了通道尽头半掩着的铁门。

眼前是一个狭小的仓库式房间,门对面摆着台老式电脑和打印机,以及几个可活动式的滚轮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堆放着各类文件。

再往角落里走,则是一道铁制的小门,只比书架略高一头,极不起眼。

沈焉知道,这扇看似不起眼的小门,实则就是庆山居里通往墟地的契阵入口。

而这座墟地,虽说本身并不大,却与所谓的“天光墟”,以一条不长的青铜甬道相连——这是天光墟兴盛以来后新实现的“技术”,即便在以前上三墟同外往来时,也不可能同时在外部设下那么多个契阵,但天光墟却借由多条与小型墟地相连的青铜甬道,成功使得在其势力范围内,布下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转接”契阵。

这样一来,无论是在何地的墟外人,都可以就近寻求天光墟的帮助,这也是短短几年来天光墟就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在这时,陈庆山转过身,朝他伸出三根指头:“老规矩,委托开始前不准私下碰头,任务过程中不准透露真名和真实身份,全程不准替雇主做超出委托范围内的事,尤其是第三个,”老陈瞪他一眼,“再违反就把你送进黑名单。”

沈焉便再度笑起来:“这次一定,之前都是意外。”

陈庆山听惯了似的白他一眼,也没吭声,伸手从书架上拿起个密封好的老式文件袋,还有另外一个盖着木塞的白瓷瓶,一并塞到他手上。

“这回的委托信息跟你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东西是从档案库找的,看完记得销毁,一点儿都不要留下。”

沈焉两个都接过来,把瓷瓶放进兜里,又随便瞟了眼文件袋上盖的火漆印,把它拿在手里晃了晃:“谢了老陈,这个恩我记下了。”

他顿了顿,不经意似的说道,“虽然不敢保证一定能完成,不过,有什么需要的,不如提前说说看?”

“我没什么想要的,”陈庆山语气平静,“你说的那个消息,我只希望不要等太久了。”

沈焉抬头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指道:“我可不敢打包票。何况霍家打的什么算盘,如今我们也都还说不清楚。”

“我没那么多可关心的。”陈庆山给自己塞了根烟,点燃了,就着烟含糊不清地开口,“我只知道,对我来说,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沈焉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只静静看着对方抽着手里那根烟。

“我一直在想,”半晌后,陈庆山忽然又说,“一个人怎么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沈焉没有接这句话,静待了片刻,却是忽然道:“说起这个,你的仇恨值不会已经扩大到所有姓周的人身上了吧?”

老头哼了一声,掀起眼皮子看他:“你从哪捡来的这种愣头青小子?一看就知道,还以为天光墟是什么做慈善的好地方。”

他连着烟圈一同吐出下一句话,“要让他知道这儿也接买凶杀人的活计,还不得当场吓死?”

沈焉却是不以为意道:“买凶杀人也太过了,这种活很少吧?”

老头从鼻子里钻出一道哼声:“也不是没有过。”

沈焉慢悠悠地一笑:“你不喜欢吗?我以为这种个性,应该很对你胃口才是。”

他若有所指地探过去一眼,“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支持蔺一则的来着。”

“蔺一则也倒了。”老陈又吸了口烟,“说我马后炮也成,但我早就有预料了。这种事能办成才是个奇迹,办不成是常态。像他那种人,几十上百年才能有一个。”

说着,他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干瘦的手指一用力,粗暴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我已经五十九岁了,算起来蔺一则也跟我差不多年龄。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但我已经老了。别的那些我已经不打算指望了,我只有一个念想,”陈庆山说着,声音有几分沙哑,“现在这个念想也指望不上了。”

沈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他没说话,沉默便在这间小小的仓库里悄无声息地盘旋。

几天前,他同周沛讲述天光墟的发家史时,其实只不过说了一半的真相而已。

而天光墟的另一面,就算是蔺和,也并不知晓全部的内幕。

如同现实中的天光墟有着“鬼市”的别名,属于墟外人的这片墟地,也同样经营着名为“鬼市”的业务。

同依靠亲族血缘维系在一起的五墟不同,天光墟的成分鱼龙混杂,登记在册的成员足有数万人之众,而其中真正需要依靠这座墟地才能求生的人,恐怕连一半都没有。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人,要么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墟地,要么则是隶属于别的什么利益集团。这些人彼此间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倘若没有更深的利益纽带将他们捆系在一起,又如何将这样关系着上万人存亡的庞大组织运营下去?

答案其实相当简单。

除了令人胆寒的“抹除”,时隙还有另一条不变的定律,被命名为“成真”。

“时隙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真实”,这条定律有如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有着世界上最铤而走险的亡命徒都不敢想象的巨大收益。

如果有人愿意坐上赌桌的一席,压上自己的生命乃至存在本身,那么他能博得的利益,则是凡人能想象的一切权财与荣华富贵——

而天光墟的鬼市,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

鬼市正如同一个地下佣兵市场,依靠建立在暗网上的“天光墟”匿版论坛作为联络,以数字货币作为支付手段,隐秘,简洁,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和交易规范。

天光墟从中抽取佣金,用以维系一整个庞大且盘根错节的组织的生存,并兼有余力,去“帮助”那些尚且挣扎于求生的墟外人。

蔺一则的时代是黑白分明的,一切摆在明面上来谈,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而天光墟是灰色的。

这里准许一切符合规范的委托存在,无论是篡改记录还是毁尸灭迹——只要程序符合规定,天光墟一视同仁。

把手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老陈抹了把脸,闷声说道:“走了,你还有要说的没?”

这个时候,沈焉却忽然说:“等会儿老陈,还得麻烦你帮我看个东西。”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拇指大小的玩意,递到了陈庆山的面前。

白炽灯的光芒在其上一闪,显出了此物的轮廓形状,那是一枚泛着绿锈的圆孔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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