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开劫(三)

被来人轻飘飘地搭着肩膀,周沛头皮都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发麻,恍惚间竟觉得肩上力量有如千钧。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身旁人的脚步,尽可能不显出任何异样,堪称顺从地同对方走出巷道,来到外面的步行街上。

早上八点,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且要么行色匆匆要么神情倦懒,虽也有开门的店子,但整条步行街彷佛还沉浸在昨夜的余韵里,睡眼惺忪,如梦未醒。

周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考起当前的处境与可能的求援办法。

眼下想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向步行街上的其他人求救明显也不靠谱,唯一可能的“出路”,只可能是先老老实实听这人的话,再偷空给沈焉或者蔺和去个消息才是正道。

满脑子浆糊中,周沛勉强理出个可行的思路,心中刚觉出一根蛛丝那般极微弱的镇定,谁料再一抬头,却有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映入眼中。

这车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牌子,线条流畅体型硕大,方形的长车头犹如鲨鱼巨吻般挺立在前,银白色的格栅上则坐落着重叠了两个M的车标。

周沛愣了愣,而后陡然反应过来:

这车不会是……迈巴赫吧?

他本来不是个会多去了解这些的性格,然而托以前看过的某些小说的福,对于“迈巴赫”长什么样,他可以说是清楚得很!

正震惊之际,来人脚步却不带停,领着他一路走到轿车不远处,抬手就向着前车窗一招。

这是他的车?

周沛还在心里胡乱揣测,就在下一秒,后车门便自动弹开了。视线里门中露出的车座呈深红色,设计称得上考究,犹如四轮马车的内饰,别有一番复古的韵味。

瞧见这一幕,周沛觉得整个人如遭重击,彻底懵了。

这等级别的豪车,对方又有着近乎“时停”般的能力,他到底招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

就在这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终于松开。

对方向着前方一抬下巴,周沛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便见对方眉心一拧,迅速变了脸,冷冷地道:“你傻了吗,我叫你上去啊。”

“啊……?哦!”

周沛登时大窘,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傻。他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连忙摘下背后的书包抱在怀里,扶着车框挪进了轿车的后座。

不曾想,这么一打岔过后,他心里的惶惶与不安竟是退却了稍许,甚至还有闲功夫打量起豪车内部的装饰来。

怔怔地瞧了半晌,周沛下意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旁边车框上的实木内饰,又很快回过神来,觉得这么做似乎显得有那么点儿寒碜,便欲盖弥彰地收回手,顺带拉起一旁的安全带,干脆在身前给系上了。

这动作还没做完,另一人恰好在他身后发出道冷笑似的嗤声,周沛心里登时一个激灵,心想干嘛,资产阶级看不起我们广大劳动人民啊?

脑子里刚冒出这么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发扬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却听对方朝前座冷冷道:“走了,该往哪开你自己知道。”

出乎意料,这声音眼下听起来颇为冷淡,语调平板而冷漠,当中似乎还隐隐含着些说不出的厌恶,和先前找上他那个堪称轻快的声调截然不同,仿佛不是由同一个人说出。

周沛莫名一愣,而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刚才的那道冷笑似的哧声,貌似不是冲自己而来的。

他莫名觉出点儿自作多情似的尴尬,便听前座的司机“喏喏”地应了两声,旋即,汽车的引擎轰然发动,驱使整辆豪车向前驶去。

片刻后。

车辆在右车道上以不符合自身价位的速度平缓驾驶着,前面那司机跟个自动驾驶AI似的,除了一开始应了两声,之后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只兢兢业业地履行他应尽的职责。

周沛的视线向右游离了一下,他旁边那位同龄人也同样一言不发,刚坐上车就塞上了耳机,自顾自地望向窗外,一点儿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被莫名其妙抛在一旁,周沛心头有些茫然,伸手扒拉了两下兜里的手机,到底还是放弃了。

他把手机紧紧藏在身前书包与衣服的间隙里,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连通讯工具也给人夺了去,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灵了。

满头雾水中,他忽又回想起先前对方找上自己时,突然闪现在自己身旁的情形,不由得再次感到一阵晕眩般的胆战心惊——

那是和沈老板相同的“时停”吗?

为什么他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既然旁边这人也拥有堪比“时停”的能力,那一周前自己在宿舍碰上的那次异常时隙……是不是也和这些人,有关?

思及此,周沛的掌心和脊背上都不由得渗出了一片冷汗。

他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尽可能冷静地思考起来。

不,他想,对方是专门冲沈焉来的,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太清楚,带走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挟持,似乎没有别的打算,应该和最初专门“制造”时隙以设计自己的不是一伙人。

而且话又说回来,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上沈焉,那么至少在沈老板真正出现以前,对方大概也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威胁到性命的举动……

然而即便理智告诉他应当如此,他却也不敢在心底做下笃定的断言。

胆颤心惊地在车座上挨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他本无心关注窗外掠过的景象,谁料这时,车速忽然一缓,周沛心头一惑,下意识便往车窗外望去。

不看倒好,一看,他登时就愣住了。

这条路怎么这么眼熟……

等等,他蓦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去荣园的路吗!

远远地,他便瞄到了熟悉的粉墙黛瓦,掩隐在蓝天绿树中,黛绿与湛蓝包裹着下方的亭台楼阁,色彩对比鲜明,看起来倒是比傍晚时分还要更瑰丽动人些。

周沛心里提着口气,巴巴地望向窗外,正想看这车到底要往哪儿开,轿车却是在□□外的一处转角忽地一拐,一路开进侧旁一条浓荫遮蔽的小道上。

这条径道是砖石铺就的小路,左右仅可容纳一辆车通行,轿车开在上方,一时竟还有点儿颠簸。

不多时,轿车向着道路尽头一转,碧绿掩映中,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光景。

这里似乎是一处公馆的前庭,被高耸的铁艺栅栏门和大理石砖墙包围着,其间是修剪得颇为齐整的草坪花园,间或有雕塑和喷泉点缀其间,俨然是一座相当奢华的西式宅邸。

豪车配豪宅,到了这么个地方,他本来也算不上太过意外。

可这座宅邸与荣园挨得如此之近,难道说这些人,其实和荣园有什么关系?

正胡乱琢磨之际,却见前方的铁艺大门向着左右对开,轿车驶上庭院间的砖石小道,速度压得极缓,宅邸中的景象便如画卷般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周沛下意识瞪大眼睛,像是要将窗外景象烙进视网膜似的,一刻不停地记录着眼前的所见。

整座宅子并不算大,相较于外头的园林,甚至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

穿过前庭的花园,就是一方不大的池水,池心有一座圆台,台上有座大理石雕成的女神雕像,手中捧有一盏长颈瓶,佩戴着珠玉与香草,衣袂纷飞,相貌妍丽,顾盼生辉。

湖畔两边有两座隔水相望的洋楼,一座较矮但占地颇宽,周围环绕着宽绰的回廊,另一栋则高而瘦,顶着一个碧色的中式琉璃顶,看起来倒像是座塔楼一般。

周沛还没来得及细看,汽车便长驱直入,没有给他留下片刻足以谛视的空暇,沿着池水旁的石道就往深处驶去。

他便只得向着前方望去,这一望,却又带出了一片不同的光景。

池水的另一角竟然是一片幽静的竹林,郁郁苍苍,在湛蓝的天穹下迎风摇曳,宛如一团被清风拨动的绿云。

然而这片竹林放在整座西式的庭院中,却莫名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

车辆驶近了,周沛盯住细瞧了几眼,却发现整片竹林的竹茎并非是纯粹的碧绿,反而有着许多紫褐色的斑点,倒像是被泼洒上了大片墨迹一般。

他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竹中的一种观赏性品类,名叫斑竹。

这种竹子又名湘妃竹,据说竹茎上的错落斑点是舜帝的两名妻子——娥皇和女英日夜哭泣留下的血泪,鲜血与泪珠在青竹上凝结成斑,代表了舜帝与两名湘妃之间凄美的爱情……

但实际上,所谓的“泪珠”只是因为菌类腐蚀幼竹而形成的菌斑而已。

他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轿车却是在竹林外停下了。

周沛蓦然回神,却见司机向着后座扭过头,有些惶惶地开口道:“越、越少爷,说是这里不能进——”

“他叫你来监视我是不是?”

话还未完,旁边的人忽然冷冷开口,直接打断对方,那声音冷得要命,像在冰里浸过一阵似的。周沛坐在一旁,冷不防被冰碴儿的半截尾巴给范围攻击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得隐隐一个哆嗦。

这个“他”,说的是谁?

他心里一片雾水,还想趁机再偷听点儿有的没的,不料就这么一句过后,那司机便唯唯诺诺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发言了。

他身边这位——或许如今该尊称一声“越少爷”,再度冷嗤了一声,扭头向着周沛的方向看来:“走了,下车。”

“啊……?哦哦!”

支吾着应了两声,周沛忙不迭解开安全带,抱着书包忐忑不安地下了车。

脚踩在坚实的青石砖路上,他抬眼一看,却见整片竹林在自己眼前延伸舒展,俨然比在车上看起来还要蓊郁幽深得多。

一条石子小路自眼前出现,一路逶迤拖进幽邃的竹林当中。

那位“越少爷”左右看了看,似乎是低声嘟哝了句什么,跟着也没提醒一句,毫不客气地直接拽上他衣袖,拉着他走上前方那条石子路。

被拽得一阵发懵,周沛只得稀里糊涂地跟着对方往竹林里走。

一路上格外安静,甚至能听到竹叶在清风拂动下沙沙作响,与雀鸟飞过时的啾鸣声。除去他俩以外,竹林里一个别的人也没有,搞得周沛整个人都在发毛,不知道对方带他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他的眼角蓦然一跳,心想总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所幸这回也没忐忑多久,约莫走了几十步的距离,前方便又出现了一栋小楼。

说是小楼不大准确,这却是一间自带院落的小宅,左右环绕着曲折游廊,鹅卵石小径穿庭而过,进到一处木石结构的中式宅院当中。

四周茂林修竹重重掩映,将整座中式院落密密匝匝地包裹其中,从外头粗略一看,竟是难以察觉还有这么个地方。

周沛见状,心头有点茫然,下意识脱口道:“这是哪儿啊?”

此言既出,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太没逼数,谁料对方闻言,脚步略作一顿,在原地站定仰头望了望前方,却是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这里是我家。”他说。

周沛闻言,心头顿时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却再度朝他抛来一眼,刚才话里莫名的情绪,也被他用散漫的语气盖过去了。

“走咯,”他很随便地一招手,“到咱俩交流的时候了。”

跟着对方进到宅中,出乎意料,眼前的景象竟称得上简洁而质朴。

这地方似乎也是呈旧时厅堂的布局,但相较于整个庭院外头看起来的模样,倒是相对朴素了许多。

正对面的墙边设有木制长案,案上置有一面不甚光滑的铜镜和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瓶,左右的墙面上则挂着几幅陈旧的字画,这就是房间里东西的全部了。

周沛左右环顾一圈,本想找个地方安放自己的包,却忽见对方伸出手,在桌面上略微一按,却是说道:“在这儿等我。”

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扔下这么一句,却是干脆把他抛在原地,转头就进了旁边的另一扇门后。

片刻,一墙之外竟是响起哗哗的水流声,不大,但在寂静的厅堂中已称得上相当明显。

周沛讷讷地站在原地,本还在思考要不要借机逃走,然而心头却像有只小猫在挠似的,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呆在这儿,看看对方此举目的究竟为何。

反正,来都来了,何况这园子这么大,真逃也不一定能逃掉,不如干脆留在这儿,就当是探听情报了……

颇为曲折地这么自我说服了一通,周沛心里一横,又在心里念了一遍作死**“来都来了”,干脆把包往桌上一放,又从旁边拉了把圈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打开微信,还在脑子里思考该如何组织求救信息,不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只一会儿,那年轻人却是拿着个篮子从隔壁走出来。

周沛心里一紧,忙把手机的屏幕给按熄了,跟着又听到啪地一声,抬眼看去,却见那篮子直接被对方放到了桌面上。

周沛定睛一看,那居然还是个竹编的果篮,里头好端端地放着一篮子苹果,上面还沾着些水珠,似乎是对方刚刚才洗的。

他心头顿生一种讶异和纳闷儿交织的古怪情感,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很快又听这人道:“好,既然你也跟着来这儿了,咱俩认识一下吧。”

说着,对方也拉了根圈椅,跷着二郎腿坐在对面,道:“我叫霍子越,霍乱的霍,剩下两字儿不用管,反正也不重要——算是这里的主人吧。”

这年轻人说着,语气散漫随意,却又暗含着一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味道。

仿佛全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将指尖在膝盖上一敲,便向着周沛一扬下巴,理所当然地道,“我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周沛“呃”了一下,当即腹诽怎么会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

名字什么的先不说,“霍乱”那可明显不是个好词儿啊?

然而身为“被挟持”的对象,如此情绪自然也不敢流露得太明显,他想了想,在心里酝酿了一小片刻,到底还是一头雾水地开口了。

“我叫周沛,丰沛的沛……该说的我都说了,也没什么好介绍的,我就是在酒吧里帮忙干点活,你要是想问别的……”

他颇有些茫然地一顿,“我也不知道啊。”

霍子越一路听他讲到这儿,全是些没用的废话,脸上的表情登时就不好看了。

他把眉头一拧,干脆伸手在桌面上一按,不耐烦地道:“既然姓周,你是周墟出来的?虽然我没查出来,不过能跟着那两个人,你的家系恐怕不一般吧?”

周沛听得一阵发懵,不知道该有所回应还是反驳对方,兀自噎了好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又说话了。

“不说话?好吧,让我来猜猜看,”霍子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沛,水字旁,在卫墟虽然是这一字辈,不过在周墟,我记得应该和上一任家主齐辈——”

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周沛几眼,语气里隐隐带了点儿揶揄,“看不出来,你辈分还挺高的啊。”

周沛稀里糊涂地听到这儿,到底没忍住,忙开口道:“这个,你应该是搞错了吧?我不是周墟的人,也不知道你说的家系和辈分是什么……”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一急,到底还是学生脾气,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心里觉得很是莫名其妙,语气便也跟着高扬起来,“我家是沆市的,以前在苏省呆过,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江浙两省,别说什么周墟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户口薄——我连出生证明都留着的!”

顾头不顾尾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待他合上嘴时,心头登时涌上一股讪讪的情绪,就怕因为自己的出言不慎,而遭致什么恶劣的对待。

却是不料,霍子越沉默地听到这儿,却是一时没应话,拧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周沛心里还在发虚,然而等对方再度抬眼看他时,却是出乎意料地接了话:“算了,懒得跟你掰扯这么多,”对方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那你给沈焉去个电话,告诉他到这儿来领人,这总没问题吧?”

然而周沛闻言,心情不但没有改善,一时竟是更不知所措了。

“呃……”

他再度支吾一声,紧张兮兮地抓了抓大腿上的裤子布料,方才吞吞吐吐地道,“如果我说,其实我手上没有沈老板的联系方式……你会相信吗?”

听起来很像在骗人,但周沛心里简直紧张得要命——这还真就是实话。

如果不是因为霍子越今天找上他,恐怕他到现在还没想起这回事儿呢!

事情的来龙去脉相当简单,仅仅是因为十天以前,他从沈焉那儿拿了张名片过后,就再没想起来去要沈焉的联系方式——无他,单纯就是忘了。

然而好巧不巧,那张名片上写的却不是沈焉的联系方式,而是蔺和的。

这些日子里这位“代理老板”像个幽灵似的行踪不明,有什么事周沛索性直接给蔺和打电话,一来二去,完全忘掉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眼见着霍子越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周沛心头一颤,病急乱投医,赶忙“献出”蔺和以求自保:“但我知道谁有!我可以给蔺哥打个电话!”

此言既出,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对方的脸色竟出现了些微的缓和。

“蔺哥,”霍子越再开口时,脸色仍然阴沉不定,但倒是没先前那么黑了,“你是说蔺家那个……蔺和是吧?”

周沛颇有些忐忑地点点头,却见对方拧了拧眉,终于还是松口道:“也行,那你给他打吧。”

周沛倏然呼出口气,也顾不上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同意,赶忙从裤兜里摸出都快被自己捂热乎的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待电话接通,他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喂……是蔺哥吗?”

数千公里外,燕京。

蔺和皱着眉头结束这段并不算长的通话,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难以置信。

该说巧还是不巧,前两天沈焉才在电话里给他提起过霍子越此人,谁料就在今天,周沛就碰上了这人,还给对方拎走了。

还是说……这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蔺和按住眉心,甩了甩脑袋,把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给打包抛出脑海。

说来说去还是得怪沈焉,成天给他灌输些有的没的阴谋论,搞得他如今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疑神疑鬼,神神叨叨的。

按下心头的疑虑,蔺和捏了捏鼻梁,重新思考起眼下的境况来。

刚才的一番通话里,周沛的声音中虽然还有些畏怯似的战栗,但说话的思维逻辑还称得上条理分明。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这个霍子越只是暂时把他扣留在一栋宅子里,让自己叫沈焉来把他领回去。

至于对方现在在哪儿……通话刚一结束,周沛就给他发了个定位过来,蔺和打开微信看了眼,倏然就是一愣。

对方的位置赫然标示在荣园的腹地,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新荣园餐厅,但蔺和却很清楚,这里应当隶属于老荣园的范围内。

位置本身先不谈,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在不劳动沈焉大驾,也尽量不和霍子越发生冲突的前提下,亲自把周沛给捞出来?

蔺和拧着眉头思索着解法,手上动作也没闲着,在手机微信的联系人里来回翻找,迅速找到一个搞机票代理的熟人,让对方帮他订一张前往穗城的机票,尽可能快,能订到一小时后就出发的航班最好。

放下手机,他匆忙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谁料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明亮的嗓音,犹如从钢琴键上一抹而过的滑音,蓦然落入他的耳中:

“哥,你要去哪儿?”

季南嘉像是一只鬼鬼祟祟的幽灵,骤然从身后冒出来时,险些把蔺和给吓一大跳。

他心头被心事占据着,一时也没顾得上多想,直接同季南嘉道:“说来话长,总之我得再回穗城一趟,那边出了点麻烦,回头你记得帮我跟爸还有鹤哥说一声——”

话还未完,季南嘉双眸一亮,立马凑上前来,拉住他胳膊:“哥,你还记得欠我个约定没?”

蔺和闻言一怔,方才后知后觉回想起这个之前亲手给自己挖的坑。

他的脸色登时就是一苦,还在思考该怎么措辞,季南嘉却极擅长察言观色,见他一副想要找借口摆脱自己的模样,当即不乐意道:“说话要算话,这回我也要去穗城!”

蔺和的脸色更愁了,被自己这个好表妹当场抓到,要是不履行约定,那他显然是别想赶上这趟去穗城的航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想对付霍子越,或许带上季南嘉,说不定还真是个可行的办法?

在心中进行了好一番斗争,他终于抬起头,望向眼前兴致勃勃的南嘉,无可奈何道:“行吧——赶快收拾行李去,十点钟就有趟航班,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这几章都会先跑跑剧情,再回到小沈小谢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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