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003内心掀起巨大波澜，他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难道我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刚才的爆炸吗？

所以才会做美好的梦。

梦中唐可用防护罩保护他们，妞妞和琴长红没死，检查队的人不计较他的丧尸身份，第一个对他微笑的人更是直接掉落脚边，触手可及。

——还是死在更早的时候？

——唐医生对他说唐可身份之前吗？

唐可的实验体身份完全是他梦里臆想出来的吧，华国警察都找不到严格保密的实验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偷走送去普通家庭，还顺利养大？

知晓他身份的洛童又怎会一副没有关系的样子？

拒绝帮唐医生的忙，他居然还让弟弟保护自己？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但颠覆他认知的事情桩桩件件摆在面前，直白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死后梦出来的。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合理解释所有。

他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实验体，死了，但又没完全死。

他不知这种状况将持续多久，如果可以，当然越久越好。源于这种不确定性，他格外珍惜现在看到的所有。

死后的世界那么美好，他该早点来。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梦见那位神仙哥哥了。

和上次一样，鲜活的、美好的梦。

在琴长红一言难尽的注视中，003干脆利落抱起神仙哥哥，他发誓接下来的时间不管梦到什么内容，都不可能放下怀中的人。

实验体出身的003力气大得出奇，确实能抱动洛童，但前提是忽略洛童一米九，而营养不良的小濯身高只有一米一，他都没洛童的头发长。

瘦弱的孩童公主抱结实高大的成年男子，男子的头发和脚还拖在地上，晃晃悠悠，画面惊悚程度不亚于豆芽菜举着鸡蛋，看得琴长红呼吸差点停止。

忽略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琴长红抱紧怀中妞妞，颤巍巍问：“你……这是做什么？他……是谁？”

她甚至来不及对男子离奇的出场方式表示害怕，只想确定对方的危险性。

003想，这是他的梦，琴长红能出现，说明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喜欢这个与大姐姐有点类似的人类。

对于喜欢的人他从不吝啬回应：“我必须带上他，他给我烧鸡吃还哄过我睡觉，可他只在梦里出现，我要是不抓紧他，就再没机会了。”

说完他还颇有礼貌询问：“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带上他吧。”

不等琴长红回答，他兀自摇头，自问自答：“你会同意的。”

自己梦里的人怎么可能不同意自己做想做的事呢。

……

洛童在一阵颠簸中恢复意识，眼皮子沉睁不开，身体本能想开启灵识，奈何因使用禁术导致内丹破裂，灵识启动失败。

伤内丹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不是后来注入不知名的灵力重新充盈丹田海，洛童可就撒手人寰了。

灵修内伤损失没有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即便尸族体质强悍，也要用灵力温养个百八十天才能重新活蹦乱跳。

除却内伤外，洛童身体也稍感不适，头发时不时被扯几下，久了有些疼，脚后跟不知在地板上磨了多久，就疼痛感程度而言起泡破皮逃不了。

谁啊？

趁他昏迷干鞭尸的缺德事？

洛童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梦游史，在梦中刨人家祖坟了，才值得敌人大费周章送他来异世界遭罪。

洛童头皮又一紧，力度远大于人类薅头发。

耳边响起聚腐器充满愧疚的稚嫩声音：“抱歉，又踩到你了，你头发实在太长了，我尽量避开但还是会踩到。”声音停滞片刻，似声音的主人在思考，小濯继续道：“不过你应该不会疼，因为我不想让你疼。”

话里的逻辑前后矛盾，洛老师心下一紧，自己昏迷很久了吗？

怎么聚腐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不仅如此，他的行为也一反常态。小濯一贯不同旁人身体接触，三句话放不出两个屁，可他现下非但抱着自己，还直抒心意。

同样不适应的还有琴长红，她养了这孩子几个月，虽算不上了如指掌，基本性格还是清楚的，小濯这种表现她只能解释为丧尸病毒扩散吞噬主体意识，意味着再过不久这具身体将会失控。

周围声音愈发嘈杂，是洛童在人间快听惯了的子弹打在水泥面上的动静。小濯的语气有些烦躁，洛童听见他的呢喃：“讨厌的东西还不消失，是我太弱了控制不了吗？没办法，只能亲自解决。”

——解决？他想干什么？

洛童有些着急，可他身子像被魇住，只能听见声音无法动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他只能猜测：小濯的丧尸身份暴露了？现在被基地人围堵？可他为何带着自己？

他带上的人还不止一个，听呼吸声应该还有个女人，是琴长红吧。琴长红哑着嗓子开口，坐实了洛童的猜想，她问小濯要去做什么。

小濯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让她和妞妞待着在这里不要出去，他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杀人吗？”琴长红不依不饶，她死死看着003的脸，恨不得盯出个洞。

沉默，是无声的回答。

琴长红语气急切：“你说话！总这样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003抬头，认真端详能发现他眼中的疑惑。

他不懂为什么在梦里琴长红还会讨厌自己，既然是按他喜好做的梦，琴长红应该坚定不移站在他这边才对。

他想了想，决定把这一切归结于梦境的不可控，就像现实中从未见过却能在梦里创造出神仙哥哥这样的角色，琴长红在梦里的行为应当也是不受控制的，根据大脑潜意识害怕的东西生成。

他害怕琴长红讨厌自己。

没关系，有神仙哥哥在，他可以直面害怕。

003不大熟练地解释：“我……他们想杀我。还不管你们死活。”

“他们杀你是因为你是丧尸，如果没有你，那只丧尸根本不可能找来这里，更不可能放那么多丧尸屠城，多少人因为你失去生命，你不反思就算了，居然还想出去继续杀人！”

琴长红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悔恨道：“我不该救你的，我好后悔啊，如果我没有带你进来，徐伟（她情人）就不会死，珍姨也不会死，妞妞更不会成为孤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带你来到这里，我还把小濯的名字给了你，我怎么敢！你玷污了这个名字，你不配叫小濯!你不配……”

她嚎啕大哭，为逝去的丈夫、孩子、新男友、闺蜜以及无数熟悉的或萍水相逢的生命。

003揉了揉胸口，很奇怪，他感觉呼吸不过来。

面对琴长红的指责他有些手足无措，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辩解：“我生来就是丧尸，这也是我的错吗？”

半响，他又闷闷道：“别哭了，我不杀他们。”

他伸出手，好似要擦掉女人脸上的泪珠，琴长红扭头躲开：“你说真的？”

半空中的手兀自攥紧，缩回，他说：“真的，我不杀人，我让他们走开。”

琴长红：“那我同你一块去。”

唐可的防护罩因距离过远消失了，现下出去不再有异能保护。琴长红跟着也无妨，003想，有他保护不会让琴长红在梦里陷入危险。

003寻了个隐蔽处，将洛童仔细藏好，整理下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对他轻声说：“我很快回来。”

他安抚式地轻拍两下洛童交叠放置腹前的双手，像是在安慰自己，末了还不放心叮嘱道：“这次不准消失。”

转头，乖巧呆滞的妞妞小小只靠在墙边安静蹲着，瞪着无辜大眼睛脑子却不带动一下。为什么能轻易知道她没有在思考？因为这家伙连眼皮都不眨，十足放空神态。

003招回她的魂，嘱咐：“别让别人靠近他。”

高级丧尸妞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