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剑阁

辰时末。

剑阁青崖峰。

林鸟乍起,剑鸣铮铮。

“师弟,师弟你在吗……卧槽哪来的剑阵!”

“破剑阵你敢打我!谁教小师弟设的这玩意我抽死你!”

“传音符呢,放传音符!”

裴眠收到师兄们的传音和阵法禁制触发的反馈急匆匆下山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一群半大少年聚在一起拔剑抵挡着无孔不入的的灵剑虚影,虽说因为人数问题招架得还算游刃有余,但是攻势还是难免显出几分狼狈。

有眼尖的瞥见他站在一旁无动于衷,怒道,“是亲师弟吗你!师兄快被这破阵法打死了!快点撤掉!”

裴眠听话的撤下禁制,面对一群如狼似虎要扑上来咬死他的师兄一脸无辜,“阁主教的。”

众师兄:“……”

敢怒不敢言。

裴眠眼里带了点笑意,“师兄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真不记得假不记得了?”领头的师兄叫褚鹤,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语气带了点无奈,“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今年负责举办的是位处第三州的九苍谷。我自半月前就给你传音告知此事,此次你在剑阁入选参赛的十人之列,你直到现在都没回我。”

他面色带了点难以言喻的扭曲,“我要今天不来亲自再通知一遍,别说下个月了,再过半年你都懒得下趟山吧?”

玄域十九州,现有一阁一宗一庐一谷一门一寺合六大派,小派无数,另有一特殊派系名骨渊守碑人,素日不与六派往来,独巡一州。七派各镇一方,各自都地处所属州的核心之处。

当今六派已经不是以前的六派了,自十年前正道与妖魔十三域的那场大战之后,玄域宗门势力重新洗牌,现今六派有半数都是那场大战后崛起的。

至于其他,此后便活在人们的口口相传和籍册载录中,渐渐泯然了。

按照传统,每隔七年,六大派都会抽取一宗派作为宗门大比的举行地,不限宗派大小出身,魁首可扬名十九州。但毕竟是宗派之比,散修便无缘此际了。而除东道主外其余宗门所送去参加大比的弟子皆需提前出发,在大比开始前抵达该宗派,否则视为弃权。故而,以防万一一般来说宗门都会提前通知弟子准备妥当。

裴眠:“我的错,师兄饶命。”

裴眠举手投降,毫无诚意,清了清嗓子,觑着他们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师兄找我就只为了说这个?”

他神色一派认真,说:“别卖关子直说吧,都这么久的师兄弟了,师兄你每次往我这僻远的青崖峰专程跑一趟都绝没好事。”

一群人交换眼神相视一笑,面露狰狞将裴眠围住,“你一会就知道了。”

裴眠心里无端涌起股不详的预感。

剑阁培养弟子施行放养制,阁中弟子虽然各有峰属和师尊,但修行大多去藏书阁自挑适合自己的功法或去悟道崖及其后试炼塔闭关修行,十分自由,阁中主流便是挑战比自己实力高者。长老们口径统一:自力更生,被压力才能有进步。

但放养不代表不加管教,除门规不可违之外,剑阁严禁弟子在没达金丹之前随意出阁。这群少年剑修正值好时光,屁股上插根棍就能当猴满山乱窜的年纪,当然憋不住成日待着宗门里,于是剑阁护宗大阵在阻挡外人之余又有了新任务,不放不持游剑令的金丹以下门内弟子外出。

不是没有人抗议。据说数十年前一位师姐就曾在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阁主罕见的授经课上表达不满,阁主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一挥袖赏了旁边的一位无辜师兄一掌,给人从讲经堂甩到了练剑场,淡淡地说了句,“太弱,出门容易被打死,丢人”。

绝对镇压,从此再没人抗议。但这不代表少年们外出浪迹的心就此打住了,数年来神人屡出,奇门遁甲五花八门,与护宗大阵斗智斗勇只为出阁一游,无一成功。

于是除了成为金丹修士外,游剑令出阁成了他们唯一的路子。

好巧不巧,裴眠手中就有一块。

阁中前几天的弟子内比后得的,他年纪虽是最小,但同境已是无敌手。褚鹤不知道从哪听到的他手上有游剑令,带了一帮平时跟他有点交情的师兄们大老远过来了。

片刻后。

裴眠站在护宗大阵前,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师兄们。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行。”

褚鹤:“就一次嘛。”

裴眠:“不行。”

褚鹤:“醒之,师弟,做人不能太死板,你看看你时与师兄。”

裴眠:“所以他偷偷下山给你们带酒被天权长老关禁闭了现在还没出来。”

他说到这里很不解,“你们到底在执着什么?练剑不好吗?被开阳长老知道了你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众所周知,开阳长老门下,没有是一个坐得住的老实剑修。

也不知道他造了什么孽,门下弟子闯祸率屡创新高。

褚鹤痛定思痛,沉默片刻后沉思一番,跟身后的众人对了对眼神,一群人神色真切诚恳,语气饱含感情地在他耳边开始嚯嚯。

……

酒楼二楼雅间内,裴眠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旁边两个师兄一左一右地夹着他。

桌上地上摆满了未开封的酒楼独家特酿,他扫了眼那些酒坛子冷笑了声,望向左边的师兄,“请我吃饭?”

又望向右边的师兄,“为我践行?”

褚鹤坐在他对面,严肃地指着桌子中心那盘被酒坛挤压得快没有生存空间的一碟花生米,义正言辞道:“那不是吃的?”

裴眠:“……”

裴眠看着满桌子酒坛,有点头疼这次回去如果被逮住了该拿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这当儿,褚鹤递过来那盘花生米,裴眠翻了个白眼。

“褚师兄喜欢自留吧。”

褚鹤从善如流地收回碟子,开了坛酒,“那太好了,你不吃我吃。”

裴眠:“……”

他咬牙切齿半天憋出来一句:“我要吃碧梅糕。”

“乖师弟。”右边坐着的师兄揉了把他的头,在某人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之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叫小二上了八碟特色糕点,单开了个小桌给裴眠赶一边去了。

然后裴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开坛畅饮,谈天侃地展望未来,喝高了开始发疯,空酒坛滚了一地。

一个师兄面色潮红拍桌而起:“我要成为最强剑修!”

另一个师兄醉醺醺地给了他一脚,“吹什么,论剑大会第一一定是我的。”

打作一团。

简直不忍卒视。裴眠移开眼,有点嫌弃。

他一直被看的很严,简直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许他碰酒,但他也没打算问。裴眠嚼了半天糕点,想尝尝酒是什么滋味的心死灰复燃蠢蠢欲动。趁所有人喝得上头,一个师兄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桌上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准备顺走一坛未解封口的小坛,猝不及防被褚鹤一把按住手。

裴眠:“为什么?”

褚鹤自号“千杯不醉”,是不是吹的不知道,反正此人现在看着是非常清醒,他笑眯眯地说:“未及冠不许喝酒。”

裴眠真想把酒泼他脸上。

“松手。”

“不。”

“谁规定的。”

“阁主。”

“你不说不就行了。”

“你当阁主是傻子吗?”

裴眠沉思,斟酌了一下自己被逮到喝酒和师兄被逮到喝酒的后果比较了一下,识相地松开。

褚鹤笑出了声,在他不满的瞪视下拍开坛封大喝一口。

裴眠没滋没味地坐回去继续欣赏这场闹剧。

闹到深夜,一堆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酒楼。裴眠搀着个酒意上头鬼哭狼嚎的师兄御剑走到一半实在受不了了,恨不能给他两剑,最后冷着脸在他身上贴了张噤声符。

世界终于清净了,只有御剑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行至剑阁外,万籁俱寂。

裴眠拿出游剑令打开护宗大阵,此时星疏云暗,层层叠叠的树影遮住天穹投下的黯淡光线,裴眠看着周遭一片漆黑暗叫不好,以往都是灯火通明,布满剑阁特有的引璃灯明途,今日怎么一盏引璃灯都没亮。

但他走不掉,扶着的醉鬼师兄死死地扒着他,好像他就是到嘴的煮熟鸭子,一放手就飞没影没东西下酒了!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众人就跟守在正前方山路上的天玑长老对上了眼。

天玑长老柳知焚,掌管执法堂,在弟子间凶名远扬。

“玩得开心吗?”

尚还清醒的几个人一个激灵,一个用力掐醒了好几个醉鬼。少年们摇摇晃晃地站好,大多数老老实实没敢吱声,就裴眠搀着的这个最激动,扒在他耳边大喊,“哇师弟我好像看见柳长老了!”

本就寂静的山道更死寂了。

裴眠有点崩溃,给了他一拳试图把人打晕,心说你闭嘴吧。

结果此人松开他痛苦地蹲下,在路边声势浩大地开始呕吐。

柳知焚:“……”

众人:“……”

裴眠:“……”

谢谢你没往我身上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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