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逢循着一条密道,将萧灵一路送到后山,又拿出一道驱邪符咒给她,指明去路。
后山常有小妖小怪出没,遇到仙门人士都自觉躲开,只要不是遇到什么恶灵邪祟,这道驱魔符咒足够萧灵平安走出清城山。
聂逢送完萧灵,一想到明天顾城发现萧灵不见定会气到爆炸,顿时心情十分愉快,也不急着回去睡觉,优哉游哉去了主院里他自己的寝院,将在梅树下埋了一年多的梅花酒挖了出来,拎在手中边喝边下山。
回到上卯院时子时已过,看守的弟子见到聂逢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进屋查看。
聂逢道:“不必找了,这会儿萧敏之恐怕已经离开清城山了。”
弟子问道:“二师兄把人送走了?”
聂逢嗅着梅花酒的香气,笑道:“是又如何?若是怕你大师兄责骂,尽管说是我放走的人便是!”
那弟子又问:“您没带人从后山走吧?”
聂逢冷笑一声:“套话也套得如此明显,没有一点水准,顾城平时怎么教得你们?”
那弟子急了:“今夜大师兄带师兄弟们去后山除恶灵,十分危险!”
恶灵?
聂逢一怔,突然想起前段日子清城山外曾出现一只嗜人恶灵,残害数名百姓,且十分狡猾行踪难觅,顾城一直在带人找寻……
“借剑一用!”
聂逢劈手夺过那弟子的剑,御剑而去。
*
不到一个时辰,萧灵就在心中将聂逢骂了数次。
大半夜的将她丢进后山,让她去找一条溪流,然后循着溪流下山,她也是一时脑热,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一个城市中长大的人能徒步下山。
没有手电筒,没有指南针,没有登山杖,下山小路又十分崎岖,杂草丛生乱石密布,不少树根裸露在外,萧灵摔了三四回,走得心态都要崩了。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隐约又亮光,再走出几米,远远见明月映在一湾溪水中,泛着粼粼波光。
终于找到了!
萧灵心中急切,步伐也加快了,却忘了是在深山,没走几步脚下被树藤绊得摔扑出去,掌心划到石块一阵刺痛,鲜血直流。
萧灵嘶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手帕,将手掌缠住,也不敢再疾走了。
又走了两步,身后一阵树叶簌簌作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叶中穿梭。
萧灵第一个反应是遇到野兽,但野兽怎么可能会飞?
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萧灵想到课上先生们带着讲过的一些邪祟,心下有些不安。
树林中月光斑驳,那簌簌声越来越近,竟像是直冲这边而来!
萧灵探手进怀中,摸出了聂逢给她的那张符咒。
几乎就在她将符咒拿出的瞬间,一个黑影呼啸着带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速度之快,令萧灵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符咒发出一道金光,而后黑影发出一声厉啸向树林上方飞去。
黑影消失,萧灵才松了一口气,就见掌心符咒便化作齑粉。
萧灵想起临行前聂逢说过,只要不是遇到恶灵邪祟,这道驱魔符咒足够她平安走出清城山……
她运气竟这么背,真遇到什么恶灵邪祟了?
她一个刚入仙门不久的小白,此刻身上连唯一的符咒都没了,若那怪物再来,怕是在劫难逃了,想到这,萧灵立即调头往清城山密道方向跑去。
然而,她才跑出去不到几米,那骇人的簌簌声又响了起来,萧灵回头,见拿团黑影呼啸而至——
就在黑影即将触及萧灵之时,有一道剑光划破黑暗,击向黑影,逼得那怪物连连后退。
剑光?!
随着剑光出现,一道墨色身影落至萧灵身前,将飞回的灵剑握在手中。
萧灵激动道:“大师兄!”
“萧敏之,你是越发长本事了,竟敢私自下山?”顾城斥道,随着萧灵靠近,顾城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蹙眉道:“还用血做引子,生怕自己引不来恶灵?”
萧灵平时十分讨厌顾城,但此刻连顾城的训斥,她听得都觉得十分亲切,也不反驳,只问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恶灵,以生人为食。”顾城话音未落,就听见簌簌声再次靠近,顾城抽出几张符咒递给萧灵道,“待在这,别动。”
话音未落,顾城足下一点,凝聚灵力将手中一道符咒击向那恶灵,而后举剑刺向恶灵。
萧灵捏着符咒站在原地,十分关切地看向顾城方向,就在顾城和怪物打得胶着时,萧灵又听到了簌簌声,转头便见又一团黑影袭来。
萧灵惊呼:“大师兄救我!”
顾城立刻掉头,一道符咒击出,逼退那只恶灵。
恶灵一只已是少见,这里竟然还有两只?
两团黑影迅速交织,化作一团,伴随着厉啸声,一阵狂风骤起旋转缠绕,随之像是有成百上千个人在尖叫,男人、女人、小孩、婴儿……所有声音汇聚在一处,刺激着人的耳膜,这一瞬,萧灵只觉得周身力气都被抽离,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顾城心中大骇,这妖物竟不是单一魂魄所化的恶灵,而是凝聚数百怨灵化成的魇魔!
魇魔吞噬人魂魄,他灵力深厚尚能抵挡,但萧敏之恐怕就……
顾城手中掐诀,抵住魇魔攻击,竭力道:“萧敏之,抓住了!”
顾城的声音令得萧灵清醒了几分,正要问抓住什么,就见一道白光直冲她飞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白光如利箭飞出,将萧灵带离树林,向清城山上飞去。
此时萧灵才看清,自己抓住的是顾城的灵剑!
灵剑是对付恶灵邪祟的必备武器,这种生死关头,他竟将灵剑丢出送她离开?
灵剑越飞越高,萧灵不敢放手,又没办法回去,急道:“顾城!”
“萧敏之?!”
一个声音叫道,随后萧灵被人拎着衣领站在灵剑之上,脚下灵剑也悬停半空。
聂逢道:“这是顾城的剑?”
萧灵道:“大师兄有危险!”
聂逢正要细问,就听远处一声凄厉啸叫,他神色一凛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他抬手一挥,萧灵足下灵剑便直冲清城山而去。
那厉啸声也越来越远……
灵剑落在灵剑台之上,萧灵方才站稳,灵剑便嗖地飞回林中。
午夜寒风凛冽,萧灵站在灵剑台栏杆旁,一动不动地看向树林的方向。
如果,如果顾城在生死关头用灵剑将她送出,自己却回不来……
萧灵不敢去想,然而恐惧已经从心底缝隙中攀爬而出,几乎将她吞噬。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突然有数道白色身影出现,萧灵有些恍惚,凝神看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御剑飞行的弟子们,她的目光闪了闪,扶着白玉栏杆探身去看,拼命地搜寻顾城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
萧灵心顿时凉了半截,难道顾城……
不,怎么可能,如果顾城出事,这些弟子也不会独自回来!
终于,等一行人近了,萧灵看到聂逢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墨色衣袍,自黑夜而出,若非看到他足下剑光,萧灵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行人都落在灵剑台上,顾城让弟子们散了各自去休息。
一时间,灵剑台上就只剩下顾城、聂逢,和呆呆站在扶栏旁的萧灵。
顾城见那少年面色苍白,像是被吓狠了,正打算借机斥责几句,好让他吸取教训,却不料还未开口,那少年突然扑了过来,将脸埋在他胸膛,用力抱住了他。
顾城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浑身顿时僵住道:“萧、萧敏之,你做什么?!”
聂逢却看得明白,叹道:“小师弟真是不公平,都是死里逃生,怎么就抱他不抱我?”
萧灵一声不吭地埋首顾城胸口。
顾城呆若木鸡。
聂逢看不下去了。
“——哎我说你俩还没完没了了?”他说着伸手拎着萧灵的衣领拎猫似的把人拎起来放在一旁道,“行了啊,等你大师兄胳膊接上再抱,若真残了,明年我和谁打去?”
萧灵这才注意到顾城右手不自然地曲起。
聂逢抽了抽鼻子,抬手嗅了嗅手臂,一副要呕的模样道:“这魇灵真是臭,才洗过又得再沐浴一次,真麻烦。”说着,大步地向铁索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灵道:“你的手……”
“无妨,”顾城面色沉沉道,“随我来。”
这脸色加上这冷冰冰的话语,听得萧灵一个激灵。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没忘记要把她送去戒律堂受罚的事儿?
然而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去的主院医馆。
林大夫替顾城处理手臂时,叫了弟子替萧灵处理伤口。
萧灵伤口并不深,血已经止住,简单上了药就在一旁等顾城。
林大夫给顾城固定了手臂,告诉他每日自己会去给他换药,又提醒他注意伤臂不可碰水,这些日子最好找个弟子贴身照顾。
出了医馆,两人并肩沿着竹林间的小道往仙门殿走去,皆是一言不发。
直到上卯院门口,萧灵驻足,顾城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萧灵一脚已经踏进院门,想到顾城因她受伤,始终拗不过良心的谴责。
萧灵回身道:“大师兄!”
顾城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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