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呆了三日,时序勉强学了会骑马,柳渭的左臂也能动了,一行人终于要出发。
临行前,问今抬头看了看天,提醒柳渭与时序:“约莫三个时辰后要下雨,记得备把伞。”
柳渭与时序一起看天,阳光被一片片鱼鳞云扯成点点碎金,天空像是浮动的海,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真看不出来要下雨,不过问今说的肯定是对的,咱们还是备把伞吧。”时序对柳渭说。
“时序,你才认识连公子几天,就学的溜须拍马,殊不知连公子不吃这一套。”柳渭没好气地说完,便扬长而去。
问今当作没听到,备了两把伞。时序也不和柳渭计较,毕竟这个人一直都阴晴不定,同样备了两把伞。
四方岭真是骑马的好去处,开阔平坦,四周的田地也都肥沃丰沛,稻田一片接着一片,泉水自山涧流到田里,稻子旁是巴掌大的稻花鱼。时序看着眼前的富饶景象,想起家乡那一块块磕巴地,有几块好田都被恶霸抢光了,真想把这些土背回去,再种上稻子。
时序流连忘返,丝毫没注意到柳渭拿了一把赤血剑挥来挥去,神情焦灼,不得要领。
时序看柳渭挥了好一阵,感觉再学不会就要扔掉。
弃风踱步向前,与柳渭的红鬃马持平,问今拿出自己的佩剑斩风,接住了柳渭剑芒:“柳公子,伤还没痊愈,练剑不急于一时。”
“连公子,你自小有人教,不到蜀山已入旋照境。我却是自小独自钻研,若不苦练,恐怕去了蜀山也留不下来。”
“我看柳公子已臻入旋照境,是在练御剑飞行吧。”
柳渭点点头,还在练剑。
“我最近也在研修御剑飞行,不如你我切磋切磋,共同进益。”问今说罢,右手握剑,左手捏诀,汇气于丹田,接着手掌向上供剑。登时剑光一闪,放大两倍,问今自马背跃到剑上:“柳公子,你试试。”
柳渭心领神会,照着问今的做法练剑,果然成功,虽然剑身还有些摇晃,已然很不错了。
“连公子,我们一起试试能飞多远。”
“好”问今欣然赞同,回首对时序说道,“时序,我们去去就回。”
只见二人同时敛息,剑似流光,带着二人飞至山头,一眨眼便不见了踪迹。时序看着二人消失在眼前,一时无奈。
“姑娘快跑!”
时序眼睛还看着天上,只听得一句快跑,人已经被一个女子掠到了身后。还没来得及看清谁是谁,一条白眉蝮蛇从地底钻出来,地缝一直裂到了脚边,这白眉蝮蛇长约十丈,吐出来的信子都有半尺。时序在山里见过的蛇也不少了,这么长的蛇还是头一次见。
“估计都成蛇精了。”时序躲在身后悄悄说。
“这个姑娘真是好眼力,不如就先把你吃了”白眉蝮蛇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电光石火间就用尾巴卷住了时序。
那女子说时迟那是快,一个剑招扼住了蛇精腹部,逼得蛇精连连后退,放掉时序,只同自己纠缠
时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睛瞥见了山坳里有一大片半夏草:“女侠,那边有半夏草,蛇最怕半夏的味道,兴许有用……”
“真是聪明姑娘!”,那女子带着时序,飞身到了半夏草里。
时序方能喘口气,瞧着眼前的女子估计也就和柳渭差不多大,估摸有20岁,身着蓝袍白边,直领自上而下,露出坠着红色石头的项链,腰间系着藕粉色荷包,背后还背了个大包袱。眼睛圆溜溜又有神气,脸小而紧致,还有两个酒窝,时序看着也心生欢喜
“小姑娘,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这蛇精祸害村民,我非收拾不可。”
嗯,说话还是很老成,时序一面心里腹诽,一面嘴上回复:“确实有些吓着了,但是女侠你武功高超,我们现在都安全了”
“那是,”那女子得意地笑了,酒窝更加明显,“我先在此运功,一会儿你看我怎么把这蛇精大卸八块。”
“就凭你还要把我大卸八块,做梦!”蛇精粘腻而古怪的声音再次想起,谁能想到白眉蝮蛇都能喷火了?
蛇精一个火球接一个火球,那女子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节节后退。
时序索性眼一闭,捡了把破剑冲向蛇精:“烂蛇,既然横竖都是死,死前我也要刺你一剑。”
“姑娘回来!”那位女子自己避闪不急,根本拦不住时序。
刹那间,时序以为自己就要命丧蛇口,再睁开眼却是柳渭的黑色赤红系带条纹袍:“时序你疯了,斗不过蛇精还要送死。”
时序堪堪站稳,柳渭急忙离开,再一看,问今正在与蛇精搏斗。
蛇精当真狡猾,一面抵挡问今的剑招,一面偷偷用尾巴打击后面的山石。山石滚落下来 ,正砸向问今,问今哪里躲得及,时序怕极了:“问今快跑!连问今块跑!”
一个黑影御剑而过,从蛇精的火球地下救走了问今。
“柳渭,多谢。”问今由柳渭搀扶着,一面喘气,一面道谢。
柳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蛇精再次来袭,柳渭与问今分列两边,同时念诀挥剑,一时间剑芒如银光闪过,二人快如闪电,直直刺向蛇精。
蛇精终于抵挡不过,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时序急忙跑向他们二人,还好还好,二人只是有些精力透支,并未受伤。那女子也走了过来:“多谢三位相救,原是我要为民除害,反而要三位相帮。”
“不必客气。”问今并未细看那女子,余光都在查看柳渭与时序是否有伤。
“我不是打不过它,是我先前受伤,体力不支,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赢。”那女子手捏成拳,鼓着腮,全然不像先前用剑时那般凌厉果敢。
“女侠,我知道你肯定能赢。”时序倒不是安慰那女子,是真的觉得那几招剑式刚柔并济,行云流水,很厉害的样子。
“哎呀,别老叫我女侠,我叫方思玉,我看你比我小,就叫我思玉姐姐吧。”
“思玉姐姐。”
忽然之间,天色阴暗,一声雷鸣划过天际,雨劈里啪啦地来了。
“还真下雨了,问今,我越发服你了。”柳渭瞧着豆大的雨点子,不由感叹。
“别说了,去前方破庙避雨吧。”时序拿出带的两把伞,一把递给思玉,一把留给自己。
问今也拿出两把伞,递给柳渭一把。
“用不着。”柳渭头瞥向一边,很会犟嘴。
问今也不言语,把伞塞给柳渭,走向前方的破庙。
四人勉强清理出一块空地,生火围坐,听雨声如滚水沸腾。
“诸位是否饿了?”思玉不待众人回答,打开身后的大包袱,里面竟是金黄灿烂的玉米饼。
“还真有点饿了。”时序肚子咕咕叫,柳渭和问今则没有说话。
“来来来,别客气,”思玉给每人分了一张玉米饼,“快吃,快吃,都是我一早先做的。”
时序双手拿着饼,一口咬下去。
满怀期待地,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思玉姐姐,这饼竟是苦的?”
问今看了时序一眼,尝了一口,没吐,又咽不下,只好喝口水顺下去。
“厉害。”时序不由感叹。
约过了几息,问今胃内翻腾,跑到墙角全吐了出来。
三人齐齐望向柳渭,唯一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一个再吃一个的奇人。
“柳渭,你可还好?”时序和问今声音都带着轻颤。
“有何不好?这饼挺不错,”柳渭咬了一口,接着说,“很合胃口。”
“我就知道有人喜欢我做的饼!”思玉一下子跳起来,高兴地转了个圈,“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要不要再吃一个?”
“在下柳渭,家中藉藉无名,不值一提。”
“哦,你叫柳渭,我记住你了,”思玉又递给柳渭一个饼,“我这饼一般人吃不来,你很有口味。”
“……好别致的夸奖。”柳渭愣了一愣,才吐出几个字。
“对了,你们三人到这荒山野岭也是捉妖的吗?”
“我们是要去蜀山。”问今答。
“蜀山!”思玉又跳了起来,“我就是蜀山自真长老的弟子,真是缘分。”
“你竟然是自真长老的弟子?”柳渭一口饼都没吃完,“真是,真是在下眼拙。”
“你们是去蜀山参加选才大会的吧”思玉把剩下的饼收起来,“最好加紧,四日之后就要开始了。”
“蜀山选才大会都是每五年一选,选期就是当年的立秋之时,今年可是有什么变故?”
“选才大会定在何日,三位长老自有打算,只是若是错过此次,你们想进蜀山可就麻烦喽。”
“从临水镇到蜀山路途有几百里,靠我们的脚程断不能四日之内到达。”时序叹了口气,往火堆里扔棍子。
“你们御剑飞行练的如何了?”时序接着问。
“只能飞两座山头。”
“年轻人不错,还未修炼就能勉强御剑。”思玉接着说。
“柳渭,你我去练剑,三日之内,我有五成把握练好御剑飞行。”问今站起身,亮出斩风。
“好。”柳渭也噌的一下站起来,“雨中练剑,别有滋味。”
“思玉姐姐,你也没办法吗?”时序望着思玉,觉得这个人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是坏人。
“那当然,”思玉故意顿了一下,“有办法啦。”
时序叫住往雨里去的问今与柳渭,听思玉接着往下说:“我幼时贪玩,师父为了我及时归家,用建木给我造了一艘船,上天入海,有如鲲鹏。”
“那思玉姐姐,我们能坐吗?”时序听到这话,眼睛都在冒星星。
“当然可以,蜀山一派向来不拘门第,家事,唯才是举,你们三位一心修道,我方思玉自会成全。”
“谢谢思玉姐姐。”时序很是开心,一把抱住了思玉。
“我刚才是逗你们的,”思玉拍拍时序的脑袋,“今日在此宿下,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保证下午你们就能在蜀山吃到我做的小麦饼。”
……
四人就此无话,靠着火堆睡下。
然而时序全无睡意,自从离家以来,种种经历都如同做梦一般。她以前熟知的是如何捕到兔子,狐狸,如何用树杈捉鱼,如何区分野草和中药,如何吓退野兽;她可以爬上小重山最高的树,可以一天跑遍一座山,可以把杜仲皮树皮卖出最好的价钱。
可她现在就要去蜀山了,一座全然陌生的山,更要命的是,能否留在蜀山都未知。要是落选,又该去往何处?
“若此刻有流星出现,小女子诚心许愿留在蜀山。”时序闭着眼,在心里默念。
终于有些困了,时序正翻个身。
“哎呀”积攒的困意顿时消散,唇上有什么东西碰过,冰冰凉凉,有老鼠?
“抱歉,”是问今的声音,“原是想给你盖下被子,没成想扰了你的清梦。”
“没有,我也没睡着。”时序又翻了个身,发现问今靠在柱子上坐着,闭着眼,脸竟然有些红,难道着凉了?
“问今,你,没事吧?”
“无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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