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四人登上思玉的船,是乌篷船的形状,甲板只能容纳四五人。众人目光所及,都是茫茫云海,点点山川。
“时序,你怎么还拿着把破剑?”柳渭看时序把那把生了锈的破剑宝贝似的护着,涌出一股无名火。
“我既然捡了这把剑,就是我的了。”时序举着剑左右翻看,“这哪里破了,除了有点锈迹,有几个缺口,简直好得很。”
“没见识,我这把赤血剑可是江南柳家太祖亲手打造的,剑身通体透亮,世间少有。”柳渭瞥了一眼,很是瞧不起时序的破剑。
“你的剑来自江南柳家又怎样,我就是喜欢这把剑,赶明儿我还要打一把剑鞘,以后我就有自己的佩剑了。”时序的好心情丝毫没有被破坏,打算给这把剑取个名字。
“取什么名字好呢?”时序没读过什么书,只给小乌龟取过名,可既然花花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名字给了小乌龟,那这把剑又该叫什么呢?
叫叶叶?
不好,换一个。
“问今,你说我的剑叫什么名字好?”时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今最有办法。
问今略思量了一会儿,说:“既然是你捡来的宝贝,不如叫拾兮吧。”
“甚好,拾兮,拾兮,这个名字念起来真好听。”时序说罢把剑收好,对着柳渭说,“听到没有,以后我的剑叫拾兮。”
时序又把剑拿给思玉看,思玉却问时序能不能拿这把剑切面剂子,船上没有刀具,不好做小麦饼。
吓得时许赶紧跑了。
思玉的船因为施法者功力不高,所以速度并不是十分快,约莫到了傍晚,四人才到了蜀山脚下的福来镇。
“下来吧,”思玉招呼众人下船,把一包袱的小麦饼递给时序,双臂交叉念诀,将船收起。
时序本以为飞船突然落地,众人一定会惊呼尖叫,谁知大家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各忙各的,好像停下来的不是飞船,而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思玉姐姐,为什么大家都不看我们啊?”
“因为飞船本来就很常见啊,”柳渭不待思玉回答,指着远处的酒楼,“你看那栋酒楼,名叫寻地楼,可以拔地而起,哪里生意好,酒楼就去哪里。”
“你的意识是酒楼会动?”时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柳渭说的。
“笨死你算了,”柳渭没好气的解释,“自然是和飞船一样,只要施法者足够强大,酒楼就能瞬移。”
“那这间酒楼的主人是蜀山的吗?”时序问向思玉。
“曾经是蜀山之人,后来因为违反门规,被赶了出来,于是就开了家酒楼。”思玉看三人都收拾妥当,接着说:“走,我送你们到文心客栈。”
思玉一边走一边向三人解释:“文心客栈是多数遴选者的落脚之处,既有自己跋山涉水参加大选的,也有一路被护送的世家子弟,各宗各派都有,你们要是和他们起冲突了,就报我的名号,说不定有用哦。”
三人跟着思玉一路向里边走,商铺小贩林立。有些小贩直接用飞船卖货,有人要来买,就用吊篮送下去,再把银子取上来。有些铺子不卖吃食,只卖仙术,譬如给一块银子,就可以施法让此人飞在半空,再给一块银子,就可以把此人瞬移到隔壁铺子。
时序眼睛都要贴在那些商铺上了,思玉说:“这些人多半是在蜀山学了一年半载,会点微末法术,被赶下山后就靠这些骗人,小姑娘可别被骗了。”
“嗯嗯,我是来学真本事的。”时序嘴上这么说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到处看。
“到了,”思玉带众人到文心客栈门口,“三日之后就是大选,届时有人会来接你们。本姑娘我对你们三人很有信心,到时候我们蜀山再见。”
“嗯,我们蜀山相见”三人拱手向思玉告别。思玉走了几步,回头道:
“你们一定要过关呀,尤其是你柳渭,我这还有好多饼等着你吃”
问今和时序都忍不住笑了。
柳渭倒是没什么表情。
“二位,寻地楼去否?”柳渭双手环抱,一脸坏笑地看向问今与时序。
“寻地楼有什么?”时序问。
“当然是喝不完的酒,听不完的戏,”柳渭把手搭在问今与时序的肩上,“寻地楼有一种酒叫醉神仙,相传有一位修士好不容易飞升成仙,因为想喝这种酒,偷偷溜下界,结果被天上的司命星君发现,被贬下凡去,再也不能成仙。此后,大家就管这种酒叫醉神仙。”
“神仙都想喝的酒,该有多好喝。”时序望望问今,“问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问今眉头紧锁,向柳渭说道:“修士应当不饮酒,不作乐,以清修为第一要事。”
“可我们现在还不是修士,此时不及时行乐,以后就没机会了。”柳渭索性拖着问今与时序一起走,也不管二人愿不愿意。
寻地楼果然热闹,三层小楼皆是人满为患,酒香扑鼻,中间还有个戏台子,当中有个人彩袖飘逸,恍若神仙妃子,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声音之清丽婉转,令听者动容。
柳渭带着二人在三楼角落找了个位子,便叫来小二:“来五壶醉神仙,再拿三个大碗来。”
“好嘞,小的这就给您送来。”那小二说完话,便把抹布搭在肩头,一溜烟地跑了。就在谈话间,唯一一张空桌也被占满了。
“我跟你们说,天下没有不喜欢喝醉神仙的,保管你们今天不醉不归。”柳渭酒还没喝上,大话已经先说上了。
时序从没喝过酒,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三位客官,酒来了。小店还有新品骨生香,酒气醇香入骨,价格也不贵,还有一款花颜酒,女子喝了更有气色,男子喝了……”
“不用了。”眼看小二滔滔不绝,问今冷冷打断了。
“问今,你也太严肃了,”柳渭一面说着,一面给问今,时序都到了一碗酒,“这一碗就当庆祝我们三人终于来到蜀山!”
时序喝了一口,嗓子辣的说不了话,问今也一同举起,却并未饮下。
“这一碗庆祝我们从蛇精口中死里逃生!”
二人又是一饮而下。
就这样许是喝了三四碗,柳渭闹肚子去了茅房,只剩问今与时序二人。
时序喝得迷迷瞪瞪,还想再到一碗,酒壶却被问今拿到了一边:“别喝,你要醉了。”
“可是这酒又香又甜,你不喝吗?”时序歪着脑袋问问今,已经有醉意,“你不喝我喝。”
问今无法,给时序用小杯倒了一点,时序一口喝下,发现太少,去抢问今的酒壶:“问今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我要是这次不喝,以后就没得喝了。”
时序已经醉的不知所云,一只手按住问今,一只手攀上去扯酒壶,整个人堪堪倒在了问今身上。
问今原本放松的背脊立刻挺直,丝毫不敢动:“罢了,罢了,你坐好,我把酒给你。”
时序晕乎乎地坐好,伸手去摸酒。
柳渭迟迟未来,原来他不是去了茅房,而是去了隔壁。
隔壁只有一个女子,不是别人,却是红英。红英不施紫黛,只描了红唇,穿着齐胸白色锦缎襦裙,胸口绣了一朵深红色牡丹花,一时竟分不清是唇更红,还是牡丹更红。
“柳公子,奴等了你好久。”红英见柳渭来了,款款走向前,软若无骨。
柳渭侧身向左,双手扶住红英,避开了此人的投怀送抱:“红英,自打收了你的信,我便一直筹谋去见你。你知道的,连问今谨小慎微,我不得已拖到了今日。”
“知道你不容易,奴不是一直安静等着的。”红英顺势牵住柳渭的手,两人一起坐下,接着说,“ 连问今不吃我这套,他是岭山派的继承人,必须握在小姐手中。”
“红英姐姐放心,红英姐姐做不到的事我自会效劳,岭山派早晚都是然儿的。”
“柳渭,”红英丢开柳渭的手,“谁允许你叫我家小姐的闺名?”
“是我唐突了,”柳渭急忙跪下,“只是我时常心里念着你家小姐的名字,一时竟说出了口,姐姐不要责怪。”
“哼,”红英冷冷一笑,只是那齿太白,唇又太红,越发显得鬼气森森,“你也知道不配叫我家小姐的名字。三日之后大选,我家小姐说了,自会保你进山,你也要记得对我家小姐的承诺。”
“姐姐放心,我一定监视好连问今,小姐能吩咐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那要是我吩咐你,你可还愿意?”红英斜睨着柳渭,眼里竟有些痴迷。
“姐姐吩咐的,小的自然也愿意。”柳渭的头低得更深了。
“你不要这样畏缩,”红英一根手指挑起柳渭的脸,“你这脸蛋这样好看,姐姐我还想多看两眼。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只要以后跟我好就行,如何?”
柳渭撇开红英的手指,一字一句道:“柳渭此生,只中意小姐一人,为小姐死,为小姐生。”
“好了,我就是逗逗你,我走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红英拿起一旁的面罩,转身要走。
“姐姐等等,”柳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这是我为小姐雕的小像,是我心中小姐最美的样子,还请姐姐替我送给小姐。柳渭无能,还给不了小姐想要的,等日后我必定送上更好的东西。”
“好了,我会替你送给小姐的。”红英说罢,将木雕放进衣袖中。
“在下先走,姐姐您后走,安全些。”柳渭说完,看外面没人注意,掩面走了。
柳渭的身影才消失在酒楼中,一女子着黑衣黑帽进了房间。
红英立刻跪下,道:“小姐您说的果然没错,柳渭确是可用之人。奴刚才试他,他倒是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何歆然微微一笑:“如此就好,木雕呢?”
红英迟疑了一息,双手递上:“小姐,这木雕粗陋不堪,配不上您。”
“你不懂,”何歆然扶起红英,“事已办妥,我们走吧。”
柳渭自出了房间,就去了茅房,绕道回来,早已不见问今与时序。一路找出酒楼,人影绰绰间,看到穿白袍的男子背着一个姑娘,手里还拿了把生锈的剑,随即迎上去:“都怪那个酒楼生意太好,连茅房都要排队,害我等到现在。”
柳渭见问今没反应,把剑拿过来:“时序这丫头是不是挺重的,我来背,你歇会儿。”
柳渭说着,就要把时序放下来,问今终于开口了:“她不重,倒是你,既要喝酒人又跑的没影。你别忘了,三日之后,我们就要参加选才大考。”
“这次是我一时冲动,以后再不喝酒了。”
“喝酒!”时序醉的不行,喝酒二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喝酒,不喝酒,问今我跟你保证,我要是再喝酒我就去不了蜀山”柳渭恨不得捂住时序的嘴巴,只希望问今别再生气。
“去蜀山!我要去蜀山!”时序猛然抬起头,差点从问今背上摔下来,说完又一下子睡过去。
问今和柳渭怔在原地,要知道时序喝完酒是这个样子,寻地楼是万万不可去的。
往回走的路上,几个小童举着兔子灯跑来跑去,口中唱到:“世人都晓神仙好,从此修仙忘不了。人人飞升乐逍遥,玉皇大帝愁死了,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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