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拍摄都很顺利,除去樊导。
樊导心爱的大喇叭不知道让谁给拿走,气的他老人家傍晚怒吃三盒饭,拍着副导的腿让他陪自己在片场消食。
许棪没回休息室,再拍个夜戏今天就算收工,正好留他在这吹吹晚风。
“许哥。”助理给他递了杯鲜榨的核桃黄瓜胡萝卜苦瓜汁,瞅了眼假装望天的纪宋谈,小声说道,“我怎么看他一直盯您呢。”
许棪接过来尝了一口,而后稳稳的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一边还在东张西望的纪宋谈,让助理一道给他送杯一样的,多加点核桃,补脑。
纪宋谈比他小不过两岁,他老爹跟纪总关系不错,这才想着提醒小孩别把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会儿倒是瞅着像把人家说怕了,连杯水都收的受宠若惊。
想来也奇怪,小纪总干点啥不行,纪总非把孩子送剧组来体验生活,许棪伸了个懒腰,不想管了,索性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起初,他还能听见剧组的嘈杂声,樊导抱怨老天不给好光影,化妆师在开会安排明天的妆造,美术指导在讨论夜戏的分镜,剧组人员在扒拉盒饭,甚至还有纪宋谈的颤音,他没太细听。
而后,这些声音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树叶摩挲的响声,似乎还有泛着柔光的花,遮盖在他的眼前,看不真切。
“许哥,樊导叫人准备开工了,许哥?”助理见副导开始清场,有些着急的叫着许棪。
许棪缓缓起身,朝着冲他招手的樊导走去,他刚才并未睡着,只是觉得那样的场景说不上的熟悉,想多感受一番。
夜戏拍的是中秋晚宴,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往年开到亥时的盛宴,今年也只潦草结束,不过毕竟事关皇家的颜面,该有的活动还是一样不落。
寒家同先皇有旧,寒父这时已经归京,自然要带寒天瑜出席,斟酒点墨,歌舞雅乐,赏月对诗同他无半点关系,只是端坐在席位,充当背景。
这对他来说,正是看清局势的时机,他白日误入宫内,说是躲避寒父,其实是为探寻父亲究竟要背着他去见谁,不料,竟撞见二皇子与人私会,慌不择路下才选择翻墙,撞倒文弱的七皇子。
现在,寒天瑜同各皇子关系牵扯不深,而他自身的名头不过是个纨绔,自然无人同他交谈,令他奇怪的是,被立为太子的三皇子身旁,前去奉承的人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多,而太子却也毫无表示,这就很不寻常。
挑今天拍这场戏,是因为没赶上中秋的满月,寒天瑜举着手中的酒杯,同众人仰头赏月,只可惜云雾将其遮掩,难以窥破真容。
樊导无声的指着头顶同老天对骂。
好在没过多久,一轮明月高悬,杯中酒洒落些许,许棪有些出戏,刚才那一瞬,有大妖出手驱散云层,不知为何。
剧组的人感受不到,只对着现身的月亮可劲的拍,待他再次静心感受时,大妖的气息已经离去,他无心深入探究,权当是个好心妖。
酒店就在影视城附近,几位跟组演员都住在同一层,助理住在楼下,许棪走的晚,等他回到酒店,已经快两点。
本来冒出的丁点睡意,也随着水流一同流入下水道,不见踪影。
许棪穿着浴袍,光脚走进厨房,冰箱里还有几枚柠檬,暖黄灯光下,柠檬被抛举在空中停滞,太晚了他不想动刀,难得肯操纵法术均匀切片,要是这幕被他老爹看到,指不定要被怎么说。
他端了杯柠檬水,随意的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月色透过窗,将他映照着无比朦胧,看起来像是能同温柔扯上些许关系。
妖怪是可以不睡觉的,恰好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不想睡。
柠檬片随着玻璃杯的晃动,浮浮沉沉,许棪有些走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连云层都能驱散的这么彻底,他自己也行,但造成的音效会比较大,毕竟他只会爆破。
空杯飘到水槽里,许棪起身,看着身上这套快要散架的浴袍,抬手换了身衣服,推开房门,准备外出夜巡。
月圆夜,极易滋生毫无灵智的小妖,许棪也是从酒店出来,连着撞上三只作乱的小妖才想起这句话。
秉持着良好原则,来都来了,许棪也就随手捆了几只送到附近的妖管所,帮他们减少工作量,做一只乐于助人的好妖。
然后他就被人盯上了。
确切来讲,是有个陌生男人拦了他的路,而他目前也丝毫没有想换一条路走的打算。
许棪抱臂冷声问道,“有事?”
“多谢你为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面前的男人摇了下头,顿了片刻,“凌晨在外不安全,早点回去。”
语落,消失了身影,留下一只发光的萤火虫,像是要为他带路般,飞在前面。
许棪搞不懂这种大妖脑子是不是都不太正常,施法为了驱云,拦路为了道谢,还给他留了个照明法术,是怕他看不清路掉沟里吗?
他越发觉得出来不是个好选择,便任由着萤火虫带路回了酒店。
“嗯,见到了。”
“是九尾,不能确保。”
本该消失的男人在许棪走后,出现在原位,不知在同何人交谈。
……
许棪到剧组时,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樊导连新买都喇叭都没用,手动指挥着工作人员布置场景,助理小王打听消息回来后,压低声,“许哥,听说今天上面来人视察。”
他淡淡应了一声,推着出来凑热闹的江绫回了化妆间。
“说吧。”他晚上没睡,来得早,其他几位有戏的演员还没到,化妆间就他们三人。
江绫是个海生妖,海里嘛,都住得近,一块珊瑚礁上的邻里邻居有什么八卦,都能凑上听几个管足,估摸着是听多了,他也就会了化形。
再之后,为了多听八卦,混到了娱乐圈里,仗着海星种族天赋手臂多,化妆速度快,跟着许棪四处巡演听八卦。
许棪上台,他听八卦,久而久之,变成,许棪下台,他讲八卦,哪怕碰上守口如瓶的艺人,他也能跟艺人助理打听到,再不济还有一屋子化妆师,谁手里没有憋着不能说的八卦,互相交换就好喽。
许棪刚才在外面,见江绫不顾职业操守都要去凑热闹,认定这个八卦还是有必要听一听的,江绫也没憋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包含他从众人嘴中套出的话,他自己结合之前八卦的猜测,还有他对来人的感悟与展望,许棪总结出了一句话,来的是休和的前老板。
之所以说是“前”老板呢,因为来人已经把股权全部转让给现任纪总,前段时间飞去国外说要写生,这些天才回来,据江绫特意赶走助理说的话来看,这“前”老板,九成也是个妖怪。
提起妖怪,许棪就想起昨晚的拦路妖,也不知道怎么学的法术,现在萤火虫还在他头顶飞着等夜晚趴活。
“许哥,樊导叫你赶紧出去。”被骗出化妆室的小王在门口敲门,呼唤着许棪。
许棪刚走出化妆室没两步,就望见头顶萤火虫的主人正站在剧组任人打量,而纪宋谈则躲在助理身后,像是很怕他一样。
“来的正好…”樊导见许棪过来,刚要给两人介绍,就看见俩人已经自顾自的握上手。
“你好,傅休衍。”看着眼前伸出的手,许棪挑眉,略带笑意的握了上去,“许棪。”
至于这笑意几分真假,无人探究。
现在,许棪能保证,这八卦里的前老板,的确是只妖,还是不怎么招狐待见的大妖。
不过,饶是以许棪的审美,也不得承认面前人的容貌无可挑剔,一身剪裁得当的风衣配上冷淡的眉眼,要不是比他高上几分还是个大妖,许棪都想在心低暗自吹声流氓哨,以示对英俊前老板的尊敬。
当然,九尾狐怎么能被色相迷惑,许棪可不想与看起来就不寻常的妖扯上什么关系,唤了一阵微风,把萤火虫物归原主,而后安静站在樊导身旁,听着成年人世界里的虚伪。
傅休衍很少回应,更多时间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听到,纪宋谈早就摸到许棪身边,话匣子抵挡住了他被许棪“教训”的恐惧,或者是说小孩多忘事,有了更怕的在眼前,再不他找人说话,他就要憋死在剧组。
恰好许棪身旁的江绫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俩人一唱一合,聊的很是投缘,许棪听了个开头便没再听,想着今天的戏,结果樊导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向别人炫耀好苗子的机会,在许棪都快退到队尾的时候,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笑着向傅休衍展示这样一株好树苗。
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用树苗来形容一只九尾狐,傅休衍好脾气的笑了下,向着许棪微微欠身,低笑道,“不知这位好树苗,可否赏脸加个好友。”
许棪优雅的笑容快要碎裂,在发现助理积极递来的手机后,彻底维持不住,索性面无表情的接过,解锁,点开二维码,希望傅休衍能识好歹,像个棺材一样躺在他的好友列表,不惹事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