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吴索夫:般若基金注资决策的投资委员会会议,是当月29号表决的,但你的风险研究报告,是31号才发给全org的。”龙玛茵短短的一句话,蕴藏了许多信息。

所谓投资委员会,是银行大约十几个主管级别的人,组成的投资决议机构。出于基金建立的基本章程,所有投资决议,包括增投,减持,剔除,纳入等,都需要委员会开会讨论,记录票数。

为了让所有委员会成员同等地了解基金信息和最新动向,每次开会投票前,负责组织领导会议的人,都要从各部门收集相关报告,整理成汇总文件夹,在公司系统分享给全org。

这是银行成立这个附属基金时向政府提交的申报文件里,明明白白规定好的投资流程,也是将来监管部门对照着审查合适的重头戏。

然而,因为吴索夫的拖拉和怠工,那个月29号投票之前,公司系统里,根本就没有任何2022年关于般若基金的风险研究报告;因此系统默认读取的,是十年前银行撤资之前,最后一次完成并发布的,2012年的研究投资报告!

而十年前坐在吴索夫位子上,负责写般若基金报告的人,当时就年事已高,据说离开公司后不久就病故身亡了。

2022年的重新注资决议,居然配上了2012年的风险研究报告,里面还全都是2012年的时候,般若基金跟现在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况描述。更有甚者,这份2012年的报告,把般若基金的风险级别调得极低。

那这个“风险极低”的结论,和吴索夫刚才在邮件里对沃迪主管说,2022年般若基金的运营风险不确定,还需要继续调查会面才能确认,就实打实地成了自相矛盾的烂账。现在吴索夫连想推脱说这十年来没什么变化,风险评级类似,都毫无说服力。

再退一万步而言,吴索夫为了证明自己在29号会上说过什么话,提供的却是两天后才成稿的报告,鬼能信?

龙玛茵顺着沃迪主管的话头发完这封邮件,那一大批收件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半小时左右,吴索夫才在邮件上慢吞吞地找补:“谢谢龙玛茵给大家澄清我报告和投资委员会会议的时间线,但是我还是重申,当时我就提醒过大家,般若基金不能妄投,还要继续考察。”

还在撒谎;吴索夫知道自己搞砸了,知道自己牛头不对马嘴,知道自己被抓了现行,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狡辩撒谎。

龙玛茵胸中烦闷不堪,趁着这股气没有消散,她将三四个月前开始,所有跟般若基金调查相关的资料,和吴索夫、金四喜沟通的邮件,投资委员会投票那天跟吴索夫的聊天对话,吴索夫自己报告写完后跟龙玛茵、金四喜的通知邮件,等等几十条证据,统统按照时间线总结出来,转发给了人事。

“我举报,吴索夫撒谎成性,习惯性污蔑我龙玛茵本人的同时,还欺骗投资委员会,掩盖自己玩忽职守的事实,对沃迪主管对他尽责与否的质问,采取消极逃避,反咬一口的态度。

这种倒打一耙,无中生有的回应,尤其是在公司邮件上当众跟沃迪主管争执,大大降低了公司投资活动和相关流程的合理、合法性,为公司将来面对监管部门的审查制造了极大的合规风险,也给我们这些每天要和吴索夫工作上交接合作的同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和心理创伤。

除了投资委员会十几个成员,那天的会议总共有将近二十个人参加,为什么除了吴索夫自己,包括我龙玛茵,和提出质疑的沃迪主管,没有任何人听到吴索夫强调般若基金风险的事情?难道吴索夫是在控诉我们剩下的二十个人,集体失忆了吗?

明明没有听到,现在却被吴索夫嘲讽说是我们听错了,是不是逼迫我们以后投资委员会的与会人员,上班都得带着录音录像机,才能保证不会被吴索夫污蔑,说我们装聋作哑?

就算吴索夫有权跟其他与会人各执一词,现在邮件上白纸黑字,写明了那场会议中,我们二十多个与会人得到的,关于般若基金的信息是不尽相同的,那岂不是证明,投资委员会29号之后,投票通过的这个决策,是缺乏事实依据的?

毕竟如果每个人听到的东西都不一样,这个投票流程存在有什么用?一场投票,需要足够多的人投支持票,才能通过注资决议。可吴索夫声称的所谓风险,很多人根本就没听到,那岂不是投资委员会无视了可能存在的风险,不管不顾地选择注资?

现在吴索夫和沃迪主管,包括和我的异议,已经全部被记录下来了,也就是说,等监管部门来抽检,他们掌控了我们所有的邮件记录以后,就随时有可能看到我们这场对话。如果公司不处理吴索夫失职这件事,等监管部门来了以后,公司打算如何收场?”

龙玛茵慷慨激昂的一封邮件,换来了银行人事的石沉大海。

当时人事BP看了这封信,转眼就拖动进了垃圾桶。业务上的事情,她可不管。

可现在客户告上门来,她是想不管,也不能不管了。

白克薄怒目圆睁,一大早就把龙玛茵叫进了首席投资官空出来的办公室。

玻璃房外,一片祥和;玻璃房内,咆哮如雷。

他的脸是那样红,语气像是对着街边肆虐的蟑螂老鼠:“你去找了内部审计员?”

龙玛茵面不改色:“是的,公司的内部审计最近正好在查我们组的调查报告,一查就查到了般若基金这件事上。他们叫我提供证据,我看了一下公司章程,发现公司要求所有员工配合任何内部审计的调查,我就实话实说了。”

白克薄咬牙切齿:“你既然发现了问题,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龙玛茵觉得,白克薄这个问题,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因为两三个月前,吴索夫打我的那次,你跟我说,这个团队不是民主,吴索夫的话高于一切。那你自己觉得,我可能跟你说吴索夫的问题吗?”

白克薄被龙玛茵一通抢白,气得脸色由红转青:“那你为什么不能跳过我,越级跟米卡姆说?你为什么要找审计?”

龙玛茵义正词严:“白克薄,你知道吗,去年我们这个州的州长,对吹哨人保护法案进行了增改和修补,两个月前正式生效。在这次改版之前,吹哨人肩负所谓的“合理通知义务”,也就是说,吹哨人有义务率先向公司方有能力修正这个问题的部门或者个人,对疑似违法行为力进行通知举报,请求进行整改,但公司拒绝整改或者整改没有成效的前提下,朝政府机构举报,才能受到吹哨人保护法的庇护。

然而,这次增改修补,完全拓宽了吹哨人的适用条件,不需要疑似的违法违规行为违反具体的哪条法律,而是任何行政指令,政府发布的意见文件,只要涉嫌违反,就都涵盖在可供吹哨的内容里。这次增补修订,更是提供了五种特殊情境,允许吹哨人完全绕过涉事公司,直接向政府提出举报。”

“什么五种条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白克薄面露嘲讽。

龙玛茵不卑不亢:“你既然不信,我就告诉你——这五种情境分别是:

第一,当疑似违法违规行为危害公众安全和公众健康的时候;

第二,当疑似违法行为对未成年人造成伤害的时候;

第三,当吹哨人认为,即使报告给公司,公司也会不管不问的时候;

第四,当吹哨人认为,报告给公司以后,公司或者个人会对吹哨人的人身安全造成危险的时候;

第五,当吹哨人认为,一旦跟公司举报违法违规的行为,嫌疑人会动手销毁证据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白克薄明白了,这五点里面,现在吴索夫跟后面这三点,脱不了干系。

毕竟哪怕跟沃迪主管邮件上对线,吴索夫手上也没有闲着,不断地在公司数据库里,把那重中之重的般若基金风险研究报告,改了又改,仿佛在用自己的行动向外人证明和示威,自己想怎么改报告,什么时候改都可以,这个时间戳子,代表不了什么,就是一句废话。

白克薄满脸的不耐烦:“公司有拿着执照的律师,不用听你的解释。”

“既然公司明明知道法律,公司又何必现在来责怪我配合内部审计调查呢?按照法律规定,我就是直接去证监会门口拉横幅,公司都没法说一个不字,不是吗?”龙玛茵知道白克薄气得半死,对自己的恨意写满脸上。

“你是傻子吗?要是没有人主动告诉证监会,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般若基金投票表决的事情?从这件事看出来,你这个人自作聪明,判断力低下,团队合作能力也很差。”白克薄忍住咒骂的冲动,只得吐出这一句来。

龙玛茵一听这句,咽喉中顿时升起一阵汹涌的笑意;眼看着白克薄好像踩着刀子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无视还坐着的龙玛茵,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首席投资官墙上,他和CEO的握手照片,龙玛茵再也憋不住了,无声地大笑起来。

时至今日,白克薄也好,吴索夫也罢,甚至是米卡姆,对她所谓“工作能力”的评判,在她眼里都是狗屁。

龙玛茵被招进这家银行,连续几年被升职,除了她身份问题好拿捏,勤奋肯干不抱怨之外,最大的理由就是她专业知识过硬,有优秀的判断力和团队合作能力,尤其是在客户面前能四角周全,为团队争光,有给领导添彩的大局观。

如今她心力交瘁地付出了一切,却因为拒绝被吴索夫污蔑,拒绝为团队背脏锅,认黄谣,瞬间就变成了白克薄嘴里的,大奸大恶、大蠢大废之人。

回到座位,龙玛茵发现,公司金融犯罪安保部,派来了一位前证监会调查员出身的律师,来跟她了解般若基金投票案的详情。

能和公司方的专业选手过招,是龙玛茵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想到这几个月一直和装疯卖傻的金四喜,和逻辑思维错乱的吴索夫,暴跳如雷的白克薄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龙玛茵觉得自己脑子里思维的发条,简直闲得要生锈。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感谢大家支持!欢迎点个收藏!打算写两个版本的结局。会先发一个然后过段时间发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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