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次日,龙玛茵一边应付上午的工作,一边回答卡多拉的问题。自从知道卡多拉跟人事投诉过以后,龙玛茵下决心绝不让卡多拉有任何拿住自己实质性的把柄的机会。每次卡多拉走到龙玛茵身边,龙玛茵就自动抬高音量,走到金四喜或者吴索夫桌子周围,保证所有和卡多拉的对话都在他们二人或之一的听力范围之内,这样即使卡多拉带着录音机,也录不到任何金四喜或者吴索夫不在场或无法干预的,和龙玛茵的单独对话。

在分配任务给卡多拉的时候,龙玛茵也会落落大方地着重声明,如果卡多拉不愿意做这份任务,没有关系,尽管放心告诉龙玛茵,龙玛茵很乐意代替她做。毕竟龙玛茵就是全组的受气包和沙袋,是磨坊主鞭子下蒙着眼睛的哑骡子。公司有钱请实习生充门面打广告,更有钱请龙玛茵替实习生干活,替管理层背锅。

就这样在团队虚假和谐的气氛中度过了半天,终于到了事先商定的会议时间。龙玛茵穿着提前准备好的白色毛衣,打开手机的录音模式,把屏幕调成最暗模式,跟在吴索夫和白克薄身后穿过玻璃门走进了会议室。

等三人一齐坐定,吴索夫开了腔:“人事对卡多拉的调查已经结束,我们研究决定对你进行一次口头教育警告,这不会影响你的户口和你的工资,但是我们觉得你对卡多拉态度不好,导致了她对团队不满。你给她发邮件指出她的工作错误,本身没什么过错,因为她的确做错了那些工作;但是你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去跟她沟通,而不是通过发邮件这个方式……她既然举报了你,那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不然她怎么不举报别人,光举报你呢?”

龙玛茵气血上涌,立刻阻止了吴索夫的胡言乱语:“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跟她有任何不当的沟通……我平时都是发现她有错就先口头指出,然后用邮件巩固证据,保证我的指示已经传达,她如若再犯就是自己工作态度有问题。这是去年我转团队之前你和我前任经理告诉我的做事方法,我听你们的指导这样做,现在她自己慌不择路举报到人事,反而成为我的过错吗?她缺勤躲懒工作表现不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人事都是有目共睹……如果她举报我就一定有错,那我举报你,你就一定有错吗?“

吴索夫截断龙玛茵的话头:”我们要翻过这一页,你就认错吧,不要再抗辩了。你做没做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得改变对待卡多拉的方法,她现在想离开我们团队,这是我们的损失。”

龙玛茵冷笑一声:“损失什么?损失她没做的工作?我早就都做完了。她要是有能让我们损失的工作贡献,我又何必发那么多邮件去存证?”

吴索夫回应道:“她现在不能发挥她的潜能,这是令我们都很遗憾的事情。我原本不知道她工作上有问题,但是现在我会加强对她的指导和监督,我会给她安排适合她的活,给她发挥价值的机会。这期间你要改变你对她的态度,你更要改变对我的态度。”

龙玛茵瞪大了双眼:“对你的态度?我对你的态度和卡多拉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吴索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过去这一年我因为你对我的一系列不当行为,跟你单独谈话了很多次,你一直都不改,你一直在工作之外想要获得我的关注和欣赏,让我非常为难。”

龙玛茵想起了百塔资本那天会议上吴索夫咸猪手的行径,再听到此时此刻吴索夫颠倒黑白含血喷人的话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边坐着的白克薄一言不发,看着他们两个。龙玛茵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你说什么?我想获得你的关注?这一年来你反复不断地在全org面前整天取笑挖苦讽刺我,话里话外充满了对中国人的不屑和鄙视,我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做,都会得到你对我户口和身份的无端攻击,比如’取消你的户口申请就是杀了你’、’我掌握着你的小命’、’我一手就能决定你的命运’这些言论不仅旁边的其他组员听到过,连白克薄你的上司都亲耳听到过,你开什么玩笑?你的关注我还敢要?你不仅威胁我叫我去死叫我跳楼,你还威胁要杀了隔壁软件开发团队的人,就因为你不喜欢那些人的工作成果,你这种开口闭口就是死亡威胁的人,还有脸在这里批评别人行为是否得当?“

白克薄见事情愈演愈烈,插了句嘴:”龙玛茵,你之前想我反应过的,吴索夫对你言语上的不当行径,人事已经给出了合适的处理。现在是你需要改变的时候,你无权干涉公司如何处分吴索夫。我接下来还有个会,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谈。“

龙玛茵此时的心态已经炸裂。她忍辱负重忍耐了这么久,为吴索夫保全面子,保全吴索夫在团队面前的领导形象,就是为了不把事情捅到人事那边去,才能保证自己不在户口申请这件事上出岔子。毕竟一旦闹到人事那里,龙玛茵就会成为公司眼里的危险分子,公司就会派律师和管理层合作一起对付这些”闹事“的员工。毕竟半年前龙玛茵跟公司交涉的时候,公司律师亲口说过,户口不是公司承诺员工的公平同等福利(因为雇佣本地人,不需要置办户口),所以就算闹上法庭,龙玛茵也没办法主张要求公司办理户口。而真的等到上法庭的那一刻,龙玛茵肯定早就不是公司员工了,公司也没有义务给前员工办理户口,所以要想拿到户口,龙玛茵除了继续忍受,苟住在公司的职位,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白克薄抽身而去,龙玛茵想起自己手机还开着录音,现在四下无人,吴索夫的心理防线必然低于刚才白克薄还在的时候,便故作痛苦的表情问道:”如果我是不当的人,那你给我解释,你告诉我,在百塔资本,你为什么要摸我?“

吴索夫此时此刻只想堵住龙玛茵质问的嘴,诱导龙玛茵画押,便急不可耐地说:”我知道,我当时摸你的确是不恰当,我只是想引导你一下的。“

龙玛茵乘胜追击,继续问道:”那我要是画押供认了,真的认同公司处分,我明年还想冲一冲升职呢,你说我还有希望吗?我都已经干了三年高级研究员了,我想升副总裁。“

吴索夫以为龙玛茵上了套,继续道:”你刚来一年,明年升职是有点快了,不过只要我支持你,也能做到。”

龙玛茵拼命擦拭着眼泪和鼻涕,心里却像烟花绽放般欣喜。有了这两句话,下面的事情,都好办。

吴索夫你这个狗东西,接下来,我要让你屎债屎偿,血债血偿。

龙玛茵想了想自己已经递上去七八个月还没交给劳动局的户口申请,万不能在正式提交前功亏一篑,便故意应承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请你以后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把从别人那里收到的气撒在我的身上了。这件事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卡多拉一点风声不露,我还以为是她不喜欢这份工作,想去私行做理财顾问,这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段话把全组人的责任撇清,尤其是龙玛茵深知吴索夫最恨别人贸然去人事告状,自己才一直按兵不动,此时说进吴索夫的心坎里,必然能卸下他的心防。

“我跟你交个底,你过去这一年对其他组员,对外面基金的人,都很有礼貌,工作也做得不错……这次人事对卡多拉的指控进行了调查,觉得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倒是觉得你对我的态度不得当,是我跟他们举报了你对我的不当行为,所以你以后只要负责对我更加服从就行;卡多拉的事……我不想说是子虚乌有的狗屁,但也就差不多那个意思了。”吴索夫感觉龙玛茵已经决意背锅,便索性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想要临门一脚把龙玛茵的锅给焊瓷实,让她舒舒服服心甘情愿地背起来。

漂亮。龙玛茵破涕为笑,跟在吴索夫身后离开了会议室,并偷偷地关了手机的录音机。

吴索夫已经为龙玛茵工作表现正名,也排除了龙玛茵得罪其他同事,包括得罪卡多拉的事实性可能。也就是说,现在通过吴索夫的嘴,亲自把龙玛茵得到处分和差评的原因,归结到了龙玛茵”得罪“吴索夫这一个人身上。现在只要龙玛茵能提交相反的证据,证明吴索夫感到”冒犯“的原因,不是龙玛茵的所谓恶劣行为,而是因为龙玛茵拒绝了吴索夫的嘲讽调戏和被摸,那就能证明吴索夫撒谎并对龙玛茵的差评其实是一种职场上的污蔑和打击报复。毕竟,身不正何以正人,吴索夫自己劣迹斑斑还不检点,又哪来的脸面去反黑为白指责他人?

不急,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龙玛茵暗自思忖。抗辩固然是要及时,但现在户口申请不仅能给龙玛茵一份物理上的安全保障,帮助她延长在本地工作生活的合法权利,同时也能作为公司雇佣意愿的表示,因为在送给劳动局的文书中,公司需要对雇佣龙玛茵的意向以及龙玛茵的工作能力进行评价和表述。

在这个户口申请过程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步骤,是通过对本地人征集简历的过程去排除任何可以替代龙玛茵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如果有任何不需要公司额外花钱办户口的本地人申请这份工作,并且拥有和龙玛茵相似的条件,公司依法必须面试并给出不能录用的理由。这些本地人都没有在这个团队工作过的经验,因此根本不可能”得罪“吴索夫,或者对吴索夫做出任何”不当“行为。也就是说,如果公司顺利地排除了所有”行为恰当”而背景相似的本地应征者,仍然决定雇佣龙玛茵(而非解雇龙玛茵),就间接证明了龙玛茵的所谓“不当行为”都是吴索夫虚构出来打击报复龙玛茵的,因为当地法律允许吴索夫随时以任何非歧视性理由解雇龙玛茵,尤其还有申请户口流程中这个步骤,特地用来积极鼓励吴索夫找人取代她。

这么多主动被动的因素下,吴索夫还是决定留下龙玛茵,难道不是一种自相矛盾?

龙玛茵不动声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今天书写的报告,是一个传奇投资人的基金研究。这人叱咤商场几十年,厌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因此离婚,古稀之年却在自己的基金里和一位香港来的女下属交往,生了个儿子,又把新妻子一手提拔成了自己基金的副手,让这家基金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店。别的员工不说,当初和自己一起融资设立基金的合伙人们,全都尴尬不已,纷纷赎回,导致整个投资团队在一两年间迅速成鸟兽散,管辖金额一下子缩水了三分之一。机敏的销售人员们看大势已去,也四处散逃。

龙玛茵接手这个基金审阅任务的时候,银行投资委员会早在去年就已经集体投票决定赎回投资,因而只有一些尾款还在赎回过程中。这些基金们为了保证公司正常运行,经常在投资人注资时设置赎回门槛,比如每季度只能最高撤出总投资的25%,那要花整整一年才能完全把钱撤走。或者投资人也可以选择交一些罚款,好比在银行买了定存产品提前赎回,那银行也会扣除一些利息一样。龙玛茵知道这家公司已经是风雨飘摇,自己代表的银行投资人又在撤资过程当中,对方回答问题本来就是顺水人情,大抵不会非常配合,那自己写这份报告的时候也就据实以告,反正以后也不太会有合作的机会。

意念游移之间,龙玛茵想到了卡多拉在学校的身影。卡多拉有空和各路人马扯闲篇拜码头喝咖啡,却没有完成工作、回复邮件、打印材料、复查缺失内容的时间,总是需要龙玛茵临阵磨枪去替她抵挡。卡多拉照领奖学金和工资不误,甚至今时今日还成为吴索夫借刀杀人的工具,这让龙玛茵不胜恼火。

吃屎吧你!龙玛茵心一横,想到了卡多拉所在那间大学光洁亮丽的礼拜堂内,干净整洁的厕所。厕所外不仅有饮水机和装着圣水用来祈祷的水盆,还有单人沙发供人休息。

龙玛茵心念一动,卡多拉本来正在走向大讲堂参加期末考试,突然腹部一阵绞痛,顺势便转身拐进了礼拜堂里的厕所。谁知今天学校的清洁工开了小差,没有给礼拜堂女厕所换纸,此时卡多拉一泻千里的同时,转头却发现自己和旁边所有厕所隔间里,一张纸都没有。刚想站起身来拿手擦满屁股的屎然后去水池清洗,卡多拉又感到第二波的抽痛,只能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这一坐不要紧,卡多拉额间流汗,四肢麻木,压根在厕所坐便器上无法动弹。

卡多拉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好死不死地没电,自己只能在礼拜堂厕所里大喊,也没有人来问询她怎么回事。卡多拉只能尴尬地坐等有人能来她这个洗手间上厕所,顺便帮她从外面捎一些纸。左等右等不来,时间悄悄地流失,迫使卡多拉错过了整场考试,直到考完了大家散场去做晚礼拜,这才有人稀稀拉拉地过来。一进厕所,就有女生闻到卡多拉粪便的气味而恶心呕吐。

“请帮帮我!这边没纸了!“卡多拉绝望地呼叫。同学们只顾着捂着鼻子往毒气外逃散,然后通报学校的住宿管理处,没有人愿意走近卡多拉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卡多拉被送到学校医务室的时候,校医也已经早早地下班了。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卡多拉突然腹泻,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厕所迟迟没有任何人来。卡多拉尴尬地搓着手,她身上的屎尿味经久不散,比她吃了十个尖椒牛肉塔可卷饼后的排泄物还要难闻。

医务室不开,就没有人能给卡多拉急性止泻的药物,卡多拉便只能一边喝着学校管理员给买的电解质水,一边冲向另一个临近的厕所,承接喷涌而出的肠道分泌物。此时卡多拉白天吃的东西能拉的已经差不多拉光了,她的□□好似在燃烧,剩下的只有黄绿相间的细碎。

学校管理员一筹莫展地看着她奔忙的背影,心知卡多拉这种情况不适合乘坐地铁,更没有出租车敢载她,只得拨打了医院急诊室的求助电话,让救护车带卡多拉去医院。

龙玛茵坐在电脑前,继续敲击着键盘。吴索夫本以为卡多拉今天会在家上班,能及时回复邮件,此时左等右等不来,也不知道卡多拉还上不上线,便要求龙玛茵再次替卡多拉顶上,解一解工作上的燃眉之急。龙玛茵表面奉承,一口答应,嘴角却按捺不住一丝诡异的微笑。

机会送上门了。

卡多拉曾经跟龙玛茵提起过自己家的情况。卡多拉是家中三姐妹里的大姐,另外两个妹妹一个在东北部顶尖学府做医学研究,一个在南部名校学习计算机,家里的经济负担可不算轻。然而,卡多拉在银行整个大学四年做实习生,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团队。她在来龙玛茵团队之前一心想做理财顾问,却没能拿到心心念念的offer,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龙玛茵这边刷完自己简历上最后一个实习轮转。

卡多拉作为大姐,承载着家里的希望,是要第一个出社会工作挣钱的。另外两个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除了助学贷款,也需要家里父母工作贴补。如果卡多拉没法早日找到全职工作,一定会给家里增加经济压力,让父母的辛劳雪上加霜。

呵呵,贫穷也不是卡多拉耍心机偷懒,恶人先告状去害别人的理由。

龙玛茵气愤之余,纵使联系前因后果,考虑卡多拉先前透露的困难家庭条件,也无法原谅卡多拉这一系列拙劣行为给自己带来的巨大麻烦。辛辛苦苦十几年,为了你这个狗东西自保我就要一夜回到解放前?做你她妈的梦。

有道是:

留声影玛茵追遗恨,断是非索夫劝新盟。

护姐妹多拉常迁怒,驱邪墨玛茵多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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