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试试其他的。”楚韫移开视线,包厢右侧摆着些不知名的花卉,他看着那朵依靠在绿植上的白色花朵,莫名想起副驾上摆着的黄玫瑰。
有多少朵他记不清,只知道放在腿上沉甸甸的。
吃不了辣的人就像吃不了香菜的人,即使只有一小口,都会让人难受的头皮发麻。
阮流青两者兼具,没失忆前嘴刁的令人发指,失忆后倒是连自己的口味都忘了。
喝完杯里的饮料,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好不容易缓过来,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不饿。”
楚韫视线下移,像是没听出阮流青话里的难受,“不好吃还是不饿。”
阮流青口腔一直在分泌唾液,他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喉管都染上了几分辣意,“不好吃。”
楚韫依旧没看他,手里拿着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冒着热气的汤。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看见阮流青吃瘪而获得任何喜悦。
他知道这并不正常。
“不好吃就别吃了。”楚韫放下勺子,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把搅温的汤推到阮流青面前,“试试这个。”
阮流青手搭在碗边,掌心一片温热,他看着碗里那块突兀的内脏,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不用了。”
楚韫夹菜的手一顿,“这个也不吃了?”
“我似乎也不吃内脏。”阮流青转手端起桌上的饮料,透色的水珠顺着玻璃杯壁掉进骨碟。
楚韫侧眸瞥向阮流青鼻尖的细汗,问:“你就没有怀疑过我?”
阮流青指腹蹭着杯沿,说不怀疑是假的:“我愿意相信你。”
楚韫放下筷子,果然被阮流青唬住。
“你不就是想闹脾气?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清楚我的口味,但你还是点了一桌我吃不了的饭菜。”
阮流青咳了声,继续说:“还有这几天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一条都没有回,自从我住进来,你也从不回家。”
楚韫说:“那你还吃,还给我买花?”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究竟怎么对你,但我可以保证现在的我永远不会像以前那样。”他看着杯壁的水珠顺着手腕内侧缓慢往下滑,留下长长一条水渍。
阮流青不甚在意,嗓音带着浅浅的鼻音,听起来温和柔软:“我选择吃是因为这些都是你夹给我的,我愿意相信你的口味,所以我也愿意尝试。”
“给你买花也是因为,我觉得来见喜欢的人不应该空手而来。”
无言的惊喜或许才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
楚韫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忽然嗤笑道:“你只是觉得我在闹脾气?”
“和你只是对我有意见相比,我更倾向于你在闹脾气。”阮流青说。
楚韫没应声。
阮流青看着他微垂的侧脸,没忍住抬手在他发顶摸了摸,楚韫的发质偏硬,但摸起来手感并不差。
楚韫一愣,第一反应是想避开,可下一秒他便听见阮流青说:“阿韫,我们重新开始吧。”
阮流青说得很认真,冰冷的镜片下,是一双满含柔情的眼眸,楚韫浑身发麻。
他不是没有听过其他人的告白,有的甚至比阮流青说得更有感情,可谁都没有阮流青说得让他头皮发麻。
太诡异了。
“你是不是……”楚韫声音发虚,他觉得失忆之后的阮流青像是变了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整人,偏偏阮流青就是看不出来。
阮流青歪下头,看向被楚韫圈在掌心的手腕,说:“什么?”
楚韫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泄了气,“别这么相信我。”
“为什么这么说。”阮流青不解。
楚韫的头发被阮流青揉的翘起。
他看着阮流青的眉眼,轻声道:“你想回家吗?”
“你要送我回去?”阮流青抿唇,“还是你想和我分开。”
闻言,楚韫松开阮流青的腕骨,还没完全脱手,又被反握回去。
这下楚韫是真的服了。
他有想过失忆的阮流青好拿捏,可就是没想到就只用一个蹩脚的谎言就能让阮流青毫无保留相信他。
甚至可以对他索吻求抱。
这完全超出了楚韫的预期,他只是想在阮流青失忆期间趁火打劫,可完全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是不是讨厌我?”阮流青能察觉到楚韫偶尔流露出来的疏离。
楚韫想点头,可却触及到阮流青眸中溢出的委屈时,徒然变了味道。
他也说不出原因,只知道他似乎有点过分了。
“别乱想,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回家。”起码家里不会有人做局骗你。
阮流青垂下眼睫,说:“你不想跟我住一起。”
楚韫接不上话。
阮流青没安全感,即使他还抓着楚韫的手,“我不想回家。”
他谁都不认识。
楚韫似乎叹了口气,很轻,轻到仿若错觉,他站起身,连带着把阮流青拉起来:“走了。”
“我不回家。”阮流青用了些力气,定定站在原地,任楚韫怎么拉都不挪步子。
楚韫只好一边拉着他,一边给冯轶发着信息:“不送你回家,回我家。”
听见这话,阮流青才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走。
“你不吃了?”阮流青回头看了眼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楚韫话里听不出情绪:“呛人。”
“你没吃怎么知道呛人。”阮流青问。
楚韫轻哼道:“眼睛看的。”
“你眼睛有味觉吗?”阮流青真的在疑惑。
“你管我。”
“……”
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阮流青无意识的垂眸避开锃亮的路灯。
楚韫带着阮流青避开人群,说:“地上有什么?”
“啊?”阮流青显然是懵了。
楚韫说:“我以为地上有花呢,让你连路都不看。”
“没有。”阮流青眨了下干涩的眼,“有药店吗?”
楚韫偏头上下打量他,“要什么?”
“眼药水。”阮流青声音很轻。
楚韫目光上移,最终停在阮流青薄薄地镜片上,从这个角度看去,阮流青的眼眶透着红,眼白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红血丝。
“你眼睛怎么回事?”
阮流青摇摇头,出了餐厅就开始了,或许是被风吹进了尘:“有点涩。”
楚韫不疑有他,他记得前面不远就有家药店:“在这等着。”
这条街的人并不多,阮流青摇摇头,他不想一个人呆着。
楚韫放慢脚步,把手垂在阮流青一碰就能牵住的地方,“要什么牌子的……算了,问了也不记得。”
阮流青确实不记得。
只能跟店员描述状况,买了款合适的。
药店附近就是个湿地公园,楚韫挑了张石椅,坐下,手里的眼药水顺手扔进阮流青怀里。
“自己来。”
阮流青拆下眼镜,看着楚韫无声眨了下眼。
“别看我。”楚韫指尖划拉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的说。
阮流青安静地拆开外包装,轻声道:“阿韫,我看不见,帮帮我嘛。”
楚韫指尖微颤,心里想着阮流青怎么什么都不会。
“阿韫。”阮流青又喊一声。
楚韫熄灭屏幕,犹豫着放下手机,说:“就一次。”
“嗯。”
阮流青弯着眼,凑近楚韫,慢慢仰起下颌,楚韫捏着小小的瓶身,一时无从下手。
“别看我。”
楚韫轻轻按住阮流青的眼皮,一股脑的滴进好多。
阮流青撇开头,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上,多余的药水顺着眼角急速落下。
他这幅样子像极了流泪,楚韫舔了下唇,多少带着点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阮流青抬手擦掉脸上的水痕,干涩的眼润了不少,他眯起那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alpha,嗓音软软的:“我知道。”
他的眼睫湿润,沾着点点淡色的水珠,泛着红的眼眶无端让人升起一股莫名的凌虐欲。
楚韫视线下移,动作再次放轻,在阮流青另只泛着雾气眼里滴上药水。
“好了。”楚韫指腹擦过阮流青湿润的眼睫,透着凉意的水渍让他猛地一怔。
阮流青很缓慢地眨下眼,今天的月色偏冷,但洒在楚韫脸上却显得无比柔和。
他搭着楚韫的腿,仰头去亲楚韫的唇角。
楚韫眼睑微垂,耳边是沙沙的风声,乱得恍人,在阮流青即将亲上时,他很轻微地往后仰了仰。
阮流青顿住。
然后低头轻轻抵在楚韫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氛围太好了。”
楚韫没有动作。
任由阮流青抵在自己肩上。
耳边嗡嗡的风声持续不断,明天大概又是个好天气。
“会饿吗?”楚韫说。
阮流青摇摇头又点点头,嗓音依旧带着闷:“你满20多久了?”
楚韫说:“一个月不到。”
“……”阮流青叹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跟你维持着这样的关系的?”
楚韫沉默半晌,继续扯谎:“十八岁。”
阮流青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听见自己说:“你是自愿的吗?”
楚韫再次沉默。
阮流青明白了。
不怪楚韫这么抵触他亲近,敢情是他在强买强卖。
“我愿意等,等你愿意跟我亲密接触。”阮流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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