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于，你刚刚到底对胡老做了什么？”

他刻意省略了那些调侃的称谓，直呼其名，显露出事情的严重性在他心中的等级。

路时于正端起茶杯，闻言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叶明尘，赤金色的眼眸在棕色伪装下依旧平静无波，语气淡然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没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很久以前似乎……有人教过我，”

他话语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那个“有人”的形象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带着熟悉的温暖与威严.

“说凡人身上若缠绕一种特殊的灰黑死气，便意味着阳寿将尽，大限将至；胡老心善，与徵羽有恩，与我也算有缘，方才那首曲子……恰好有一点凝神聚气、涤荡沉疴、激发微弱生机的小作用。”

他轻轻吹了吹茶汤，抿了一口，继续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

“只是顺便……感谢一下他的善良和多年精心照拂而已。”

“顺便？”

叶明尘的眉头蹙得更紧，那份担忧终于化为了清晰的愠怒，尽管他极力克制，声音却依旧带上了一丝冷意，

“路时于！你知不知道擅自干涉人类寿数是大忌？！这会引发什么样的因果反噬你想过吗？万一出了差错，不仅害了他，更会害了你自己！”

路时于终于将目光完全从茶杯上移开，认真地看向叶明尘；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怒气，以及怒气之下更深层的关切。

他沉默了一瞬，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叶明尘无法理解的、源自古老传承的笃定和……一丝近乎顽皮的肆意。

“放心吧，”

路时于的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只是帮他涤荡了死气，顺势延了几年寿元而已，并非逆天改命，叶明尘，你是修真者，当知因果。”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一个玄奥的轨迹，仿佛在勾勒某种法则。

“他当年心生善念，不惜重金将徵羽从禁锢中救出，这是因；之后几十年如一日，以心血精心温养呵护，这是持续积累的善业，是更大的因；他积攒了足够的福报，今日合该得到善果。

我出手，不过是让这‘果’提前并稍稍丰厚那么一点地呈现出来而已。”

路时于歪了歪头，看着叶明尘，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天道至公，循因结果，我这么做，并没有僭越规则，只是……嗯，加速了一下进程？天道一定会理解我的。”

这时，一直竖着耳朵听的胡烨再也憋不住了，它从路时于腿上一骨碌爬起来，狗脸上拟人化地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口吐人言吐槽道：

“小祖宗！您这、您这搁这儿强行卡天道BUG呢？！说得一套一套的！万一……万一天道它老人家今天心情不好，或者网速卡了没接收到您这套‘因果加速论’，不认这笔账怎么办？！”

路时于低头瞥了它一眼，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屈指在那毛茸茸的狗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发出“嘣”的一声轻响。

“哎哟！”胡烨夸张地用爪子捂住脑袋。

却听路时于用一副“今天午饭吃什么”般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那也没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

“最多就是天道降道小雷意思一下，劈我两下；我让它劈一下，躺两天就好了。”

叶明尘：“……”

他看着路时于那副“被雷劈一下就像磕碰了一下膝盖”的轻松模样，再听听那离谱至极的发言，一时之间，所有准备好的说教、担忧、气恼全都堵在了胸口，噎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生气和担忧，在路时于面前，简直……多余得可笑。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无奈和疲惫：

“……你以后，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路时于看着他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眨了眨眼，非常爽快甚至有点乖巧地点了下头：

“哦，好呀。”

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商量归商量，听不听可是我的事。

叶明尘觉得自己可能迟早有一天，不是被妖物打死，就是被眼前这条龙给……气死，或者吓死。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和胡烨粗重的狗狗喘气声。

叶明尘那句带着无奈和疲惫的“商量一下”还悬在半空，路时于那声乖巧却潜藏着“我错了，下次还敢”意味的“好呀”刚刚落下。

胡烨把狗脑袋从爪子底下抬起来，一双狗眼滴溜溜地在叶明尘和路时于之间来回扫视，内心的吐槽弹幕再次以光速滚过：

【啧啧啧，叶明尘啊叶明尘，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胡烨恨不得用狗爪子拍一拍自己的脑门，

【你一个人族修真者，金丹期在这末法时代是挺厉害了，但你现在担心的是谁？是一条龙！一条很可能从十几万年前那个神仙打架、动不动就毁天灭地的时代活下来的古龙！】

它偷偷瞄了一眼路时于，对方正没事人一样低头研究自己的指甲，仿佛刚才说出“让雷劈一下躺两天就好”这种话的不是他。

【这种老古董级别的存在，连神界崩塌、仙族陨灭的大劫难都能苟……啊呸，是安然无恙地隐匿存活下来，你担心他因为给一个善良人类老头儿延几年寿、健朗一下身体，就扛不住那点天道反噬的小天雷？】

胡烨的狗脸皱成一团，努力表达着一种“你没救了”的情绪，尽管叶明尘根本没看它。

【而且你听听！听听这小祖宗说的那是人话吗？‘劈一下躺两天就好了’？这语气！这态度！跟咱们说‘不小心磕了一下膝盖贴个创可贴就好了’有啥区别？！这得是以前被多么凶猛的天雷劈麻了、劈习惯了才能有的底气啊！这是何等豪横的过往！你居然在担心这种存在？！】

它的目光最后落在叶明尘那张依旧残留着担忧和严肃的俊脸上，内心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哀叹：

【叶明尘啊叶明尘，你小子……别太爱了！还爱而不自知！好好一个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实力有实力的人间修真界顶尖钻石王老五，怎么就想不开，眼神不好到……看上这么一条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惹急了可能一巴掌能拍碎一座山的龙了呢？！】

【这以后要真是……那啥了，你打得过吗？你管得住吗？你扛得住他随口一句‘让雷劈一下’吗？！】

胡烨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毛都要愁秃了。

叶明尘自然听不到胡烨内心这番汹涌澎湃的吐槽，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路时于那副“我知道错了但坚决不改”的态度，以及那句轻飘飘的“好呀”，让他胸口那股刚压下去的无名火又有点复燃的趋势。

他盯着路时于，试图从对方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悔过或重视，但失败了。

路时于甚至抬起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甚至称得上纯良的笑容，仿佛在说“你看我多听话”。

叶明尘：“……”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查查修真界的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清心降火、预防心梗的丹药方子，最好是能对龙族特攻的那种。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回头，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仿佛喝下的不是茶，而是满腔无法言说的憋闷和那份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过分的担忧。

茶室里再次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路时于继续若无其事地研究他的手指，叶明尘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胡烨则继续在内心进行着它的史诗级吐槽。

直到胡老处理完公司事务，精神焕发地回到茶室，热情地招呼他们去餐厅用午饭，这种微妙的氛围才被打破。

只是吃饭期间，叶明尘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复杂地落在路时于身上，而路时于……吃得挺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午餐安排在一间雅致的偏厅，菜式精致而不铺张，多是些清淡滋补的佳肴，很合胡老的胃口，也显然考虑到了路时于和叶明尘可能的口味。

胡烨小狗则在路时于脚边获得了一个专属的软垫，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碟子，里面是胡老特意吩咐厨房撕好的、香喷喷的烤鸡肉。

它吃得头也不抬，尾巴小幅度地摇着，发出满足的哼哼声，暂时将吐槽大业抛诸脑后。

饭桌上气氛融洽，胡老精神矍铄，谈兴甚浓；几杯温过的黄酒下肚，他那长辈式的关怀便不可避免地再次聚焦到了年轻一辈的终身大事上。

他先是看向叶明尘，苦口婆心，用的还是那些熟悉的“配方”：

“明尘啊，不是胡伯伯说你，你也快三十的人了，事业是做得很成功，但这人生大事也不能总拖着啊？你爸妈上次跟我通电话，唉声叹气的，说连个影儿都摸不着；

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么让人省心，怎么就在这事情上这么拗呢？别说女朋友，你倒是带个朋友回家啊，男的我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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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么么[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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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胡老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