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路时于便不再多看蒋文勋和宋姚一眼,自顾自地走到餐厅的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他既没有因为蒋文勋的挑衅而生气,也没有因为宋姚好奇打量的目光而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他端着水杯,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手指熟练地滑动屏幕,瞬间便沉浸到了现代古琴乐谱的世界里,专注地研究起那些复杂的旋律和指法,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勿扰我研究艺术”的屏障。
叶明尘看着他这副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安然自若的模样,原本因蒋文勋擅闯和挑衅而微蹙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甚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淡笑意。
他觉得路时于这种时候……有种超乎常人的淡定和专注,倒是挺可爱,也挺有趣的。
他摇了摇头,将那份莫名的情绪压下,走到了吧台边。
他先是对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宋姚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一脸不忿的蒋文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突然大晚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蒋文勋哼了一声,下巴朝吧台上那瓶他们特意带来的、包装奢华的洋酒抬了抬:“我们确实有事,但这么久没见,总不能干聊吧?边喝边聊。”
语气里还带着点刚才被路时于无视、被叶明尘质问后的不爽。
叶明尘看了一眼那酒,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先回了主卧。
他脱下了笔挺的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和剪裁合体的西裤回到了客厅。
此刻的路时于依旧沉浸在乐谱的海洋里,指尖偶尔在平板屏幕上轻点,对这边的动静毫无所觉。
三个青年在吧台旁坐下,蒋文勋迫不及待地给三人倒了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荡漾。
他先是闷头喝了一口,然后像是憋不住了,凑近叶明尘,压低声音,语气里混杂着生气、酸意和难以置信:
“明尘哥,你不会真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了吧?”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沙发方向,
“还让他住你这儿?给他提供这么好的环境,还有那些设备……你不会真的想……包养他吧?”
他顿了顿,像是要找出路时于的缺点,却又不得不承认某个事实,语气更酸了:
“虽然他皮相确实……不错,但这家伙就是个琴痴啊!整天就知道弹琴看乐谱,无趣得很!哪有跟我……咳,我们三个在一起聚会好玩啊?”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把“我”换成了“我们”。
旁边的宋姚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也对蒋文勋对路时于的恶意有些不赞同;但他也确实对眼前的情况充满了好奇,他顺着蒋文勋的话,也小声问道:
“明尘,你和这个……好看得过分的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在酒吧,就是因为他喝醉了,你提前带他走,把我们甩在那儿自己喝酒吧?”
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探究和惊讶,毕竟认识叶明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身边出现这样……特别的人,而且还允许对方登堂入室,甚至拥有了指纹权限。
叶明尘端起酒杯,与他们轻轻碰了一下,水晶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沉默地抿了一口那醇厚的酒液,微微蹙着眉,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沙发方向。
路时于依然沉浸在他的乐谱里,侧脸在客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宁静,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交往?
叶明尘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就算他真的动了心思,想去追逐这条来历好像很古老的龙,恐怕也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现在看来,白天路时于对胡老说的那番话,恐怕不完全是托词。
贝多芬、肖邦、那些失传的古谱……这些或许真的比什么情爱纠葛、比任何可能的恋爱对象,都更能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将目光收回,看向两位发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寸感。
他先是对蒋文勋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告诫:
“文勋,路时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更不是会‘打秋风’的人;这么大人了,说话做事懂点分寸,人家并没有主动来招惹你。”
这话说得不算太重,但熟悉叶明尘的蒋文勋立刻听出了其中的维护和不赞同,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叶明尘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了嘴,闷头又灌了一口酒。
接着,叶明尘转向一脸好奇的宋姚,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们俩大晚上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到底有没有和谁交往?”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解释,语气里带着一种“你们是不是太闲了”的调侃,轻易地将话题的重点从路时于身上移开,聚焦到了朋友间的打趣上。
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反而更让蒋文勋心里七上八下,酸水直冒,却又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质问。
而宋姚眨了眨他那双黑棕色的眼眸,似乎从叶明尘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里品出了点什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笑了笑,也跟着喝起了酒。
路时于纤长的手指停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看似专注的目光实则微微放空。
他确实没有完全沉浸于那些现代古琴谱中——以他如今被金色灵力彻底重塑过的五感,即便叶明尘他们压低了声音,那些对话也如同在他耳边清晰响起一般,一字不落。
他听到了蒋文勋酸溜溜的质疑,听到了宋姚好奇的探究,更听到了叶明尘那句既未承认也未否认、甚至带着点微妙维护意味的回应。
“所以,你们俩大晚上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到底有没有和谁交往?”
路时于那双伪装成棕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困惑悄然掠过,他为什么不直接否认?
这种时候,明确否认“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才是最常规、最省事的处理方式不是吗?
难道……他体内潜藏的那缕熟悉感,真的指向那个战神?
这个念头再次浮起,让路时于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要不要找个机会,再探一次他的灵脉深处?
紧接着,另一个更让他感到些许新奇和不解的念头冒了出来:
叶明尘他……该不会是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自己了吧?这个认知让路时于微微偏了下头。
就在这时,蒋文勋的声音打破了那边的低语,也打断了路时于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向路时于,表情有点别扭,语气努力想显得自然,却还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和嫉妒,或许还有几分不甘心下的试探:
“喂,路时于,四年同学一场,你不一起喝一杯吗?”
路时于抬眼,迎上蒋文勋那复杂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他干脆地按熄了平板的屏幕,淡声道:“不喝了,我现在不想喝酒。”
拒绝得直白又干脆。
蒋文勋被噎了一下,心里嘀咕这穷小子架子还挺大,难请!但话已出口,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只好又硬着头皮追加了一句,语气更生硬了几分:
“喝水也行……同学一场,毕业后难得见面,一起坐坐吧。”
这次,路时于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话语里那一点点笨拙的、试图缓和关系的求和之意。
他略一沉吟,这才放下平板,起身重新走到饮水机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杯子续满温水,然后端着杯子,步伐从容地走向吧台。
宋姚非常识趣,立刻笑着站起身:“路同学坐这儿吧!”
说着便主动让出了叶明尘旁边的位置,自己挤到了蒋文勋身边的高脚凳上。
于是,路时于很自然地、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叶明尘身边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高脚凳不算宽裕,他的膝盖几乎要碰到叶明尘的西裤侧缝。
一股极淡的、属于叶明尘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酒醇,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路时于面色如常地喝了一口水,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研究他的乐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部分注意力已经悄然锁定在身旁这个气息微沉、似乎因他的靠近而有了瞬间凝滞的男人身上。
蒋文勋努力摆出一副老同学久别重逢的熟稔姿态,仿佛大学四年里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和鄙夷从未发生过。
他晃着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
“路时于,没在德波弹琴了,现在换哪儿高就了?”
语气拿捏得像是普通的关心,甚至还带着点刻意营造的亲近感。
路时于奇异般地看了蒋文勋一眼,那双棕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对方笨拙的表演,他并不戳破,只是平静地回答:
“现在在酒吧弹琴,薪资待遇还不错。”语气平常,听不出丝毫自卑或窘迫。
蒋文勋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真正感兴趣。
他立刻将话头转向叶明尘,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毕业后如何协助父亲打理公司,取得了多么亮眼的业绩,语气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炫耀,目光还时不时地瞥向路时于,那种刻意对比、试图将对方“酒吧琴师”的身份衬得黯淡无光的意图,明显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路时于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玻璃杯壁。
他忽然明白了蒋文勋之前那过激的敌意从何而来——原来这位蒋家公子,是在单方面地喜欢,或者说,暗恋叶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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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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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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