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使坏

夜很长。

酒肆伺候的人全数退至外头,屋内一人都没有,唯有程女官在门边守卫。

浸泡在浴池时,牧荆不断回想戟王今夜的表白。

他说,他是她的,从身到心皆是。

此话意涵颇深,牧荆不得不深思。

往昔当她口中说出她属于他时,出自真心实意,可她自知难以兑现。

但戟王就不同了。

不发疯的时候,他克制且理性,说到做到,这句话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句承诺。

可他在承诺什么?

要与她同游四海?

这几乎是异想天开。

在明知她身分的状况下不逼她做回王妃,于她而言已是恩典。她不敢奢望他放下大齐的权势与地位,跟她走。

他声势如日中天,正是年轻力盛时,身为太子最有力的臂膀,亦是天子最宠的皇子,现任与下一任帝王最看重的皇室宗亲,三年来建功立业,手段虽酷烈,可言官们看在戟王尽心尽力的份上,也不大好明目张胆编排他。

不可能,他不可能抛下皇子权势与她漂泊四海。

然而如若不是,那一句秦子夜是你的,会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一场自我感动?他讲出这句话时,确定没喝椒粕酒?

真是比谜还谜的男子。

牧荆叹气。

不过既然他已承诺不逼她做回王妃,只让她做他的妻,这意味着她安全了。

至少,在比较之下。

王妃是皇子的附属,一辈子遵循皇室礼教,妻就不同了,与夫同等地位,没有谁附属于谁。

哪一天他惹她不悦了,她可一张和离书自请而去。

当然,无论是做夫妻,还是成家,都还太过遥远。

暂且搁置不想。

牧荆取出弥天叶粉末,将之融入水中形成的液体,可洗去黥面。

戟王先前所言并无错,血藤汁液绘在人肤上的黥面难除,不过除了人血,尚有南洋的弥天叶可洗去。只是南洋离大齐有千里之遥,是以戟王并不知晓。

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在他放下皇子身段,极尽所能温柔铺陈讨好,加以掏心掏肺取悦她,他心中必定期待回报。

而他要的,便是她往日的容颜。

经过三年,她的容颜当然有所改变,肌肤早已不复昔年的娇美与柔嫩。

身上的疤痕更是怵目惊心。

如今的她,还能令他怦然吗?

其实她不揽镜自照已有段时日,不太知道现今是哪副德性。

可这里却连面镜子都没有。

环顾四周,仍是不见半枚铜镜。不知是戟王刻意藏起,亦或是酒肆恰巧没有。

少了铜镜确实不大方便,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趁着牧荆沐浴的空档,戟王召程女官前来询问杜玄退兵的善后事宜。

几朵水仙花灯盛放于琥珀琉璃盘中,戟王没什么表情,眉眼轻垂,问:

"定陵城如何?"

程女官:"禀殿下,定陵城城中贵户多半凋零,被杜玄毁得几乎不剩。"

"其余呢?"

"除了数百间商贩的屋子被火烧,百姓们的生计倒没太大改变。"

戟王一瞬不移地看着水仙灯,凛声吩咐:"尽快派人去扶助,这些贵户的亲族多半在城郊经营农桑,庄园豢养数万佃户,支撑东南方的富庶,他们不能倒。"

"是。"

戟王又问:"可查到杜玄往何处逃窜?"

程女官:"应是往南边的舟行岛去了。往昔杜玄进攻陆地不成,总会暂退至舟行岛,养精蓄锐再重振旗鼓,再起一次兵。"

一朵水仙灯快灭了,戟王掐熄花心中的烛火。

"此次杜玄退兵退的蹊跷,无缘无故地竟弃守定陵城,肯定有鬼,一定要牢牢追紧。"

"属下遵命。"程女官顿了一下,又问:"殿下,杜玄可是专程为了摧毁贵户而进攻大齐国?"

戟王撇唇,淡笑:"若只是为了摧毁世族,那更应当攻打临仙城才是,怎么会打完定陵城便跑?他一定还有后手!"

程女官一凛,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必定让人紧追杜玄行踪。"

交办完毕后,戟王便微闭上眼眸,有些懒散的样子,不再言语。

程女官眼角余光,瞄见主人一副等人的慵闲模样,犹疑一会,到底是问。

"殿下,少船主方才向属下讨要铜镜,说是要洗面。属下该给她吗?"

戟王一眉微挑,狭长的眼睑仍是半阖着,不置可否。

程女官一目了然,这是不许的意思。

退下前,戟王似乎有些改变心意,又扬声吩咐。

"罢了,明晨起身时她应当需要镜子整理容仪,明早再拿面铜镜来。"

程女官担忧地道:"如此,少船主一定会看到主人的眸色有异。"

戟王耷拉着眼皮,笑意微有波动:"看到又如何?"

看到又如何?程女官惊诧地看着心情不错的男子。

"主人的秘密事关大齐与北境的关系,是以先前无意撞见主人秘密的人,无不处置,主人为何独独对少船主……"

戟王挑起眼尾:"她不一样。"

程女官垂下眼眸:"主人对少船主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何对少船主破例?"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沉滞。

戟王撩起眼睑,面上仍是有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程女官,本王的心思何时需要与你报备了?"

程女官指头微颤。

意思很明显,与她无干之事,连碰都不得碰,连问都不准问。

否则便是僭越,会被驱逐出城,再也不得近身服侍。

于是,程女官闭嘴,歛下不该有的神色,退下。

卸去黥面时,牧荆顺便沐浴,洗去于大街上沾染上身的各色气味。

戟王也沐过身,在琉璃屏风的一侧慵懒地等着。

剔透的水仙灯一个一个熄灭,屋子里的光线益形昏黄。

乌发微濡,她仅着宽松的白萝中衣,矗立在五彩琉璃屏风后。

久违的荔枝壳香,飘散在漂浮水仙花香的空气中,融合出一股别致的香气。

于是戟王几乎是在她步出寝殿那一刹那,便察觉到她来了。

难以控制喜悦,在俊逸绝色的脸上勾勒出清朗的笑貌。

表面上推拒着他,可她竟连荔枝壳香都准备好了。

一切为她做的努力皆无白费。

他微有高兴地起身,朝屏风伸出手,牧荆便自斑斓的琉璃光彩中缓缓走了出来。

戟王瞳眸微缩。

自锦阳门一别后,已经过去了三载,经历无数波折,他终于得以见到她的面貌。

难以发声,恍如作梦。

仍是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孔,本有些蜜色的肌肤在冬日少阳间恢复了瑕白,乌丝垂散在雪白的肩上,因沐浴于热水泛出红粉的肌肤,从修长的颈子到精致的锁骨,一片撩人。

他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眸底幽深,喉结略有滚动,就这么无声,俯视着面前的她。

其实牧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微妙的气氛,只是抿着唇与他对望。

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什么言语都难以描绘两人心中的感动。

他将她再拉近,将她双手扣着,负于他坚韧强壮的背,前身则是抵着他坚若壁垒的胸膛。

熟悉的禁锢,熟悉的控制,放在以往,这便是揉碎她的前奏。

可他就只是静静地凝视她。

三年不见她的容貌,不曾肌肤相亲,他眼底都是思念。

他要一直看,一直看,记住眼前的她。那年中秋,事发过于突然,她就这么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如今再次重逢,他竟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彷佛下一瞬她又要消失了。

捕捉到他眼底的患得患失,牧荆对着他轻笑。

戟王一瞬不移,注视着她,琉璃屏风折射出青蓝交杂的光泽,在他脸上打上流丽的光影,眉梢竟有几丝艳色。

诱人。

于是牧荆略挣脱开他的束缚,抬起手,轻轻解开他的中衣,露出他光滑坚实的胸膛

越拉越开,牧荆踮起脚尖,唇瓣印了上去。

湿润的唇过于蛊惑,他的气息略有急促,可不过一会,牧荆的头却被他按在胸口。

他努力平复气息。

少顷,头顶传来严肃而低哑的一句:"来日方长,先养好你的身子。"

然后她被打横抱起,戟王坐回榻上,将她放在他腿上。

四目平行。

他的黑眸神清明澈,确实压抑的极好,不过一下,他便恢复冷静,不愧是打小受严苛训练的皇子

牧荆看着,不禁想,她身子一直如此,不好不坏,何以柳夫人一来就搞得好似她身子大败了一般,定是柳夫人叮嘱了什么。

既然她打定主意纵情一回,不能就这么煞羽而归。

被当猎物太久了,她也想做一回猎人。不是说好,他是她的吗?

她要立刻兑现这个奖赏。

于是牧荆扯唇一笑。

不怀好意。

从他的大腿挪移到床侧,她凑近他耳边,轻舔他的耳垂,吸允,含住,这令他舒服到闭上眼,轻叹地享受。

然后,她沿着耳后,一路吻下。自紧实的后颈,到肌理分明的背,再到壮硕的肩。轻柔的吻着,以舌尖轻挑。

又细又密的吻,如羽毛扫过他微砾粗韧的肌肤。

这一块的肌肤至为敏感,很禁不起被这般抚弄。

牧荆会知晓这点,是因为往昔他自后头捧着她时,亦会这般温柔舔吻。

她太懂这种战栗的滋味,是他让她明白如何耐心取悦一个人,使那人沉溺在无尽的愉悦之中。

如法炮制,奉还给他。

此时,她感觉搁在后身肌肉赤隆拱起,青筋绽结。

他已然紧绷到最极点,徘徊在理智崩溃的瞬间。

可他仍强忍,面不改色,牧荆可以看见他颈子上都是汗。

然后,牧荆移至他的前身,缠绵的吻落在他结实光滑的胸膛。

他撩起眼,居高临下,欣赏她的亲吻。

美若芙蓉,肤如凝雪,湿濡的发丝散乱,玫瑰色的唇瓣极其温柔地拂过他的肌理,引起他全身电流无法遏抑地乱窜。

有什么就要炸开了,有什么就等着被一触即发。

吻了一阵后,牧荆停在他的指尖,她抬起颈子,眼眸清润,无辜纯真地与他对视。

两人视线碰触的瞬间,牧荆扬起一个极其清甜的笑。

之后,她低下头,含住他的手指,轻柔地吸吮着,舔过薄茧,滑过掌心。

戟王呼吸一窒。

过于酥麻,过于沉溺,过于颤栗,他几乎不想要她停下。

他就这么淡定地看着,可神色越来越恍惚。

直到意志力溃堤,他就像一根被拉到紧绷的箭,终于离弦。

彻底断了。

突然间,她听见他嘶哑地命令:"抬起头。"

牧荆不明所以,可不过才方仰起颈子,左右两边的肩膀各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攥着,身体被猛然捧高。

被迫与他平视,望见他燎原的眸色,被眸底的烈火给震摄住。

下一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软唇被攫住,牢牢地,动弹不得。

卷入目眩神迷的漩涡。

唇舌辗压,探入她口中,蛮横地,毫不留情的汲取。三年实在太久了,久到能一切薄积凝聚成巨大的力量。

吻了一阵后,他停下,略抬眸,睥睨地端详。

怀中的女子脆弱可怜,雪色的脸庞白里透着粉,唇红艳的不像话,眸色迷离,长睫无助。

犹若一粒新落下,扑鼻柔软,剔透易碎的雪花。

可他不打算怜惜,他要揉碎她。

肌肉搐紧,火焰乍起,铺天盖地。

雪花被融化成水。

-

结束之后,她被他紧紧拥着,怕她再次消失似地使劲拥着。

臂膀收的过紧,牧荆不由溢出哼声。

眸底掠过心疼,他深蹙眉,担心地问:"痛吗?"

牧荆无辜眨眼,促狭:"你是问黑铁造成的伤,还是刚才?"

见她眼底有调笑的异味,戟王微眯起眼:"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还是跟从前一样,知晓他的弱处在哪,朝那边使坏。

然而她却总一脸被迫可怜的娇弱模样,害他彻底破防。明明是她撩拨他,却弄得好像他是欺负小兽的大兽。

听此,牧荆更加不遮掩,笑了出来。

见她笑容娇艳,戟王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捧着她的小脸,不得不承认。

"我喜欢你使坏。"

牧荆不说话,只是将脸的重量全压在他掌上,歪歪的,小巧可爱的脸,看起来就像一只猫般的顺从无骨,依赖着他,相信着他。

戟王目不转睛,贪看着。

她眼里有眷恋,她心中终于又有他了。

这种被依靠的感觉,有时比外貌更加触动他,身为男人,能被一个女子全心全意地,义无反顾地依赖着,比什么都还能振奋。

掌中的女子眨着浓密的睫毛,自半垂着的眼眸瞥了过来,舔口因流汗过多而失去水分的唇,满足地笑。

而后轻轻阖上眼。

她似乎很喜欢他做的。

于是戟王才刚休兵,身体中蓬勃的战欲又起。

眸色转暗,他嗓音喑哑。

"再来一次。"

改来改去 改改改,第十二次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过,无奈之下删掉很多 抱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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