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一直都很闲的人，突然被填满了时间。

要睡觉，要念书，要画手工书的设计图，还要计划好需要的材料，选人少的时间出去买。

各种意义上的，忙碌了起来。

因为一直在吃药的原因，她大多时间脑子是不太清醒的，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所以，在清醒的时间内去做早已计划好的事情，就显得格外充实。

画完最后一张设计图的时候，沙耶看着眼前凌乱的桌面，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这样也很好。

时间被填满，满到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的话，就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情绪低落了。

在不二周助来之前，她将自己需要的材料一一写下来，收拾好了桌面，照常投喂了那只仓鼠，趴在桌面上，等待房门被敲响。

房门很快被敲响了，只是敲响它的人，是惠子女士。

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方形的药品盒，像是对待几岁的孩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给你换了其他的药，如果吃完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妈妈哦。”

沙耶仰着头，神情迷惑：“换了……？”

“沙耶不是不喜欢长肉嘛，所以就和医生商量了一下，把之前的药换掉了，但是药大部分都有副作用，不要在床上躺太久啊。”桃井惠子的语气很是担忧，“就算是普通人，长时间不运动的话，身体也慢慢会出问题的，稍微在我们家院子里走动一下也好。”

沙耶默了默，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桃井惠子又叮嘱了她两句，就转身下楼了。

沙耶将新取的药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床头悬空的架子上，又打开衣柜拿了外出的衣服，换掉了自己身上几乎永远不变的睡衣。

不二周助到来后，看到穿戴整齐的她一时怔住，他将书包放下，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要出门？”

“嗯。”沙耶抓紧手中灰色的帽檐，认真地点头，“一起去，买东西吗？”

“可以是可以，沙耶想买什么？”

“狗狗和狗狗的食物。”

“沙耶要养宠物吗？”

“妈妈说，我一直不运动不行，主动去做什么的话……我不想做。”她的语调慢慢地，却十分清晰，“如果买了狗狗，主动去做的事情就变成了，不做不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样的话，我就会去做了。”

“……也就是说，用压力来逼迫自己妥协对吧？”不二陈述着这个结论，表情却并不放松，“但是，这样可以吗？对你来说，强迫自己去做的事情，会让你痛苦吧？”

“沙耶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即使是不喜欢做的事情，被推上去，就在眼前不得不去做的时候，也依旧会去做，而且，会很努力地去完成。”

以前他认为这是她性格里的一环，现在看来，这些行为，实际上全都是她在逼迫自己，让自己痛苦的过程。

与之相比的，以更高的效率完成，纯粹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认真且负责的人，以及，早一点完成，不出差错地完成这件事，这件作品，就能早一点，摆脱这份纠缠着她，让她窒息的根源。

沙耶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她的生存方式，造就了她的现在。那些一件件堆积的，认真的背后，是她长久压抑堆积的负面情绪，那些只存放起来完全不曾处理过的，黑色的堆积物渐渐塞满了那个微小的器皿，空气被压缩变得稀薄，没有阳光照耀，一天，一年，两年……终于，在某一天，最后一份黑色物质塞进去的瞬间，小小的玻璃瓶，爆炸了。

他已经不想要她再重复这个，反复填塞垃圾物质去小瓶子里，却从不排解的过程了。

“没关系。”面对他的担忧，沙耶只是用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如果不开心的话，我会对你说的。”

“那个时候，你来哄我吧。”

听起来非常不讲理的话，一点也不符合她平时会对家人以外的人的做法。

不二周助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扬了扬唇角，接过少女手里的帽子戴在她头上，帽檐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他稍微屈膝，弯腰为她拨了拨刘海，最后对她笑了起来，“走吧。”

这个时间是高中陆续放学的时间，也是街道上人最多的时候，虽然戴了帽子，在冬天也不会太引人注目，但比起上次出门时的晚上，沙耶还是有些紧张，无意识的，一直紧握着不二周助的手，靠在他身边。

经常买的手工用品的店已经去过好几次，买想要的东西也很快就买完了，接下来，是买宠物。

因为是突然想要买的，没有做过功课，沙耶也不太确定具体都要准备什么，完全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走进宠物店的。

后来的事情……她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只知道有人在耳边吵了半天，把她从半睡半醒中叫醒，她揉着眼睛抬起头，看到店员小姐皮笑肉不笑地说，“刚才说的话就是全部需要注意的事项了，桃井小姐记住了吗？”

啊，没有。

因为她说了好久，而且这个人讲话也很好听很有节奏感，很快就开始犯困了。

顶着那有些瘆人的笑容，沙耶没敢吭声，眼巴巴地看着不二周助，去扯他的袖子。

接收她求救的不二连忙开口解围：“嗯，全部都记住了。”

“真是的，算了，这份培养手册桃井小姐绝对不能弄丢哦，回家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观看！”

沙耶忙不迭点头：“嗯嗯！”

“还有，不要忘记打疫苗的事情，你看上的这只狗狗现在刚出生两个月，各方面都不稳定，不是很好照顾，需要桃井小姐你多用心关注她。”

“……我知道了。”

“还有……”

又听了十分钟的叮嘱后，沙耶终于拿到了那份培养手册，她和不二周助一起付了钱，带着狗狗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撇到店里最角落处，一只蜷缩着睡觉的，黑色的幼猫。

她的脚步停住了，“那只猫……”

“嗯？那只啊。”店员小姐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奈地道，“那只猫是纯黑色的，性格也不怎么好，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几乎没有客人会关注她的情况。还好，现在还是幼年期，将来运气好的话大概还是能遇到好心人的吧。”

说起来，黑色的猫似乎是不怎么常见，出门遇到黑色的猫，会被认为是，不详的象征。

“沙耶想要吗？”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二周助问道。

少女想了想，抬脚朝角落里那只猫走过去。

猫猫关在笼子里，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耳朵动了下，但是身体却没有其他的举动，依旧是背对着人缩着。

她伸出手，越过笼子的缝隙，很轻地碰了下猫的身体，然后，那只猫瞬间就站了起来，绒毛直立，很凶地瞪着她，发出警告的声音。

沙耶果断转头，眼神明亮：“想要！”

不二：“……”这是看上了哪里啊？同类相吸？生气的样子倒是挺像的。

虽然这么想，他面色依旧是不动声色，“那就要再买一下猫的食物了，今天只买一袋，明天再出来买长期用得好吗？不然，我们俩可能拿不下很多东西。”

“桃井小姐要买这只猫吗？”店员小姐还有些不敢相信。

“嗯，买。”沙耶语气坚决，“没关系，过年的时候，我收到了很多钱，买两只也没关系。”

店员：“……”

新年已经不会再收到大人给的钱的可悲的社畜感觉有被伤害到。

大概是个人很喜欢那只小黑猫，店员送了二人一个小笼子，沙耶拎着装着黑猫的笼子，和不二周助一起回家。

狗狗也比较小，大概是外面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安，她一直躲在不二周助怀里，瑟缩着。

“沙耶有想好名字了吗？”快到家的时候，不二问她。

“想好了。”沙耶指着猫猫，“饭团三号。”

不二笑出了声，指向自己怀里的狗狗，“这个是二号？”

“嗯，就是这样。”

“唔……沙耶很有取名的才能呢。”

“是在讽刺我吗？”

“没有哦。”

“饭团……二号和三号？”

虽然很惊喜自家女儿买了宠物，但听到这个颇为敷衍的名字，桃井惠子也是一时失笑，“既然这样，要好好对待他们哦，新的家人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嗯，我会的。”沙耶很有自信。

……

养宠物的第一天晚上，两只小家伙大概是第一天来到新的环境，非常安静，沙耶也睡得很好，就是一大早，就被喵喵喵的叫声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下床，看到黑色的猫扒着落地窗，不停地挠着窗帘遮掩下仅露出来的那道细小缝隙，是被光芒吸引了吗？

沙耶不太喜欢光亮，就只把窗帘拉起了一丁点，自己去洗漱。

洗漱完后，她给自己绑了个马尾，门拉开的那个瞬间，屋子里那股崭新且浓郁的气息，就让她皱起了眉。

她走进屋内，看着床角干了坏事还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始作俑者，沉默了。

……养宠物？

大概，是铲屎官。

一大早就不得清净，把房间打扫好之后，沙耶给三只都倒好宠物粮，自己坐在落地窗边，靠着玻璃看着屋内进食三只，第一次觉得，早上也能这么累。

最可怕的是，感觉做了很多事，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这两只，到底是几点把她叫起来的啊。

沙耶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给不二周助发消息控诉。

【她们不听话，吵我睡觉。】

【……宠物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我以为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是冲动购物！】

【那怎么办？你不想要的话，就送去我家养？】

【不要，我是个负责任的人。】

负责任的沙耶收到了不二周助的鼓励，然后，为了让自己以后都能睡好觉，她决定首先要教会对方和自己和睦相处。

在睡觉的时候互不打扰什么的，应该没问题的。

于是。

在下午敲响房门无人回应后，不二周助熟练地推开了她的卧室。

视线所及处没有看到人，倒是床上鼓起了一团。

他走过去，试着喊了声：“沙耶？”

“嗯？”一颗脑袋从被子边缘冒出来。

“喵～”

“汪！”

看着三颗整整齐齐的脑袋，不二的表情一时复杂极了：“这是……在玩什么？”

“在沟通感情。”沙耶一脸认真。

“沟通得怎么样了？”他哭笑不得。

“可能还需要努力。”沙耶说，“再过几天应该就有点效果了。”

不二伸手在她脑袋弹了下，很轻，没什么力度：“快点起床了，要去给她们买东西。”

“哦，好。”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躺床上，沙耶也没有穿睡衣，不用再专门换衣服，拿了帽子就和他一起离开了。

临走前，她把两小只抱到仓鼠的身边，隔着玻璃示意她们看对方，语重心长的，“要好好相处。”

“看来你和她们相处得很好。”不二说。

“没有。”沙耶举起了自己的手，将袖子捋上去，露出几道抓痕，“你看，三号很凶的。”

“不要紧吧？”

“大概没关系的。”

“不，我是说……这个，是不是要去打针？”

沙耶：“……”

她默默将自己的袖子拉下去，“我有消毒，三号也是宠物猫，应该没问题。”

“但是，三号的疫苗不是还没打完吗？”

沙耶：“……”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被男朋友按着去医院打了针。

出来的时候，她气呼呼的，一直绷着脸。

“不要不高兴了，因为是刚到家里的猫，疫苗也没有打完，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沙耶还是不说话。

不二周助递给了一个信封给她，“这个，是你的。”

她终于松动了视线，“什么？”

“钱。”不二说，“之前那个被你凶了，回去打工筹钱的，砸伤你脑袋的人让我给你的。”

沙耶终于想起了这个人，但是……

“被我凶了是什么？”

“就是那天在鞋柜那边，找你道歉被你……”

他没说完，但是沙耶已经明白了，她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你怎么知道？”

不二眨眨眼，如实回答道：“因为听说有个粉头发的女孩跟人起争执，我很担心就和手冢一起去了，然后就刚好看到了。”

沙耶：“……”

他不仅自己看，还带着自己部长一起看了。

这两天的错别字等我有时间再修，晚上好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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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