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黎强撑着精神,等待凌晨两点的到来。
“累的话可以躺我腿上休息。”曾色如打手语,拜托机器人翻译给冯黎听。
冯黎躺下去。
失血导致他昏昏沉沉,仅仅刚刚醒来时还能保持清醒。现在还能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纯粹靠本能。
美人的膝盖是世间治愈一切的良药,冯黎感觉无与伦比的舒适。
舒雁子有点羡慕,又想到自己被曾色如背了那么久,而冯黎现在是需要被照顾的伤者……她是医生家的孩子,不要给病人添麻烦。
舒雁子闲得无聊,也闭目养神。
肚子饿。
待到凌晨两点,冯黎的胃准时抗议。
一阵痉挛叫他从昏迷中清醒。
冯黎胃不好,作息不正常的人多多少少胃都有点毛病。平日里这个时间点,是冯黎吃夜宵的时间。
这一会儿不吃吧,冯黎就肚子疼。
看他疼成这样,舒雁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自己肚子饿”之类的话语了。
总觉得现在撒娇有种卖惨卖不到位的感觉呢。
见冯黎此番模样,曾色如明白两点到了。
她一把拉下拉闸。
“轰隆——”
电梯的菱形护栏拉开,电梯门大开。
堪称玄妙,第五层的卷耳季飞池等人也同时拉下了电梯拉闸。
在没有时钟的情况下,上下两层同时在规定的时间凌晨两点做出举动。
要知道第五层可没有冯黎这样脆弱的胃来做报时器。
反正不管第五层用了什么方法来确定时间,现在他们通力合作,成功开启了前往下一层的电梯。
卷耳点点通讯器,道谢:“感谢你的帮助,李九林。”
通讯器经历了泡水、摔砸、多次强制关机之后,除了有些杂音外没有任何不适,可见通讯器的坚韧。
舅舅办公室内,好不容易偷回通讯器的李九林听见此话,笑笑。
“还有四层楼没走对吗?”
“是的。”
李九林一上一下抛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上隐约能够看见第五层的画面。
看似珠子的这东西,实际上是以监视器为内核,遍布整栋百万美元角逐赛建筑。每两颗珠子为一对,一个收纳影像,一个投放影像——是近几年出现在国内的新产品。
运用这样的珠子,再将影像投放到电视屏幕上,则实现了建筑内景象的实时转播。
集团没有能研发这样产品的能力,核心研发者自然是李九林。
实际上,因为缺失了过往的记忆,李九林本身并不识得这种珠子,但他一接触珠子,脑海里自然而然出现了研究它时的记忆。
所以李九林知道珠子与众不同的功能。
为了防止集团背后使坏,研发监视功能的时候,李九林特地在珠子中加入了自毁装置——
不仅是珠子外表的监视器,所有经过李九林之手的、交予集团使用的机械产物,李九林都设立了自毁装置。
李九林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珠子摧毁。
虽然珠子两颗一组,但所有的珠子共享分析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
毁去一个,剩下的珠子自然而然不能再发挥作用。
这种群体特性仍旧是李九林没有失忆时添加的。
失忆真是讨厌的事情,李九林漠不在乎地想。
那篇匆忙毁去的盲文帮李九林想起了很多事,有关机械制造、有关集团、有关百万美元角逐赛。
夜黑风高,那些黑衣保镖们原本打算坚定执行集团命令,将李九林禁锢在室外冷风中一整夜。
奈何李九林的舅舅的确疼爱这个侄子,更何况侄子大病初愈身体欠佳,舅舅更是不忍心真的看他吹一晚冷风。
舅舅严令他们放弃对李九林的桎梏。
再加上时间太晚,集团其他几位创始人都睡了,没有投入多余的关注在李九林这边。
此时发话放人的是话语权最大的人。
黑衣保镖们十分迟疑,到底还是放人了。
李九林再三保证自己绝对好好睡觉不出病房乱跑,而舅舅仍然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看管最好。
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硬是打跑睡意,盯着李九林呼吸平缓后才离开病房。
李九林睡了?当然没睡。
他悄咪咪溜出病房,再一次摸到舅舅办公室,悉悉索索翻箱倒柜,做贼似的。
而舅舅就在办公室特意开辟的小房间里休憩。
值得庆幸的是,李九林有惊无险拿到了伪装成珠子的监视器和被舅舅收起的通讯器。
不幸的是,在卷耳一行四人他们抵达第四层时,舅舅也醒来,站到了李九林面前。
李九林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示意舅舅不要出声,继续和卷耳谈天说地。
舅舅竟然真的没有发出声音,安静看侄子通话。
“给你透个题吧,第四层到第一层的主题分别是生老病死,别把主题搞错,像前往下一层实际不难。”
“多谢。”
即使联络员的目的不明,应当可以被当作“加害者”——受害者是建筑里所谓的决赛圈选手——但李九林并没有实际上对卷耳产生什么伤害,卷耳还是很愿意对李九林好声好气说话的。
况且,卷耳想多听听李九林讲话。
李九林的声音正正好命中他的好球带。
“恢复多少记忆了1号选手?”
“没多少。”
李九林却是想起了很多事。
扫过侄子微微上挑的眉,舅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就这么一声,正处于第四层的卷耳就捕捉到了。
“你身边有人?”
卷耳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带中找到熟悉的气息,这个声音他之前肯定听到过。
李九林大大方方承认道:“是的,这人是我……好啦我不说就是。”
李九林侧身避过舅舅的手掌,状似无奈道:“哎呀,他老人家不肯让我把他介绍给你呢~”
但李九林的手指却是在敲打通讯器。
舅舅看过去,却发现这敲打的声音杂乱无章,而非他所揣测的什么摩斯密码。
难道这小子只是在无意义瞎掰扯,就像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喜欢揪叶子一样?
然而,通讯器那头身在建筑中的卷耳同样回以了对通讯器的敲击。
同样的杂乱无章。
但既然两个人都开始这种行为,就绝不是无意义的!
舅舅从来不敢小看这两人的默契。
他劈手去夺通讯器。
李九林早有所料,一个翻滚——翻下了窗!
在之前探索这间办公室时,李九林就将窗户打开了。
舅舅忙探头去看,就见垂直距离5米的下方,清晰浮现两个拖鞋印子,还有一旁被跑丢的拖鞋。
“疯了——!”舅舅咬牙切齿,头也不回地跑出办公室,下楼找李九林去。
五米高,这小子是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一身骨头脆的和曲奇饼干一样,怎么敢不做任何保护措施跳下去的!万一伤到哪里……
顾虑着医院里的黑衣保镖团,舅舅没敢大声张扬。
若是黑衣保镖团知道了,集团其他几位创始人肯定也就知道了。
他的乖侄子指不定得受什么磋磨呢。
舅舅逐渐远去。
办公室窗外,李九林从窗户外又爬了回来。
他一开始就没有跳窗,只是将两只拖鞋扔下去伪装“自己已经离开”的情景,实际上却藏在窗台边挂着。
月掩于云,天色昏黑,舅舅没有发现他。
关心则乱,李九林最会利用舅舅这一点。
病体未康,李九林把自己累得够呛,大口大口抢夺新鲜空气供身体使用。
“李九林,你……”
——卷耳与李九林之间的通话并没有挂断。
“嘘——”李九林打断卷耳,“接下来我要开启逃亡模式了,别吵,听着就好。”
听着就好。
出于补偿性,曾色如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视听触嗅皆有所发展。
曾色如听见电梯内部不同寻常的声音。
很轻的一声“铛”,要类比的话,像是轨道换轨的声音。
他们这座电梯,不在原本的道路上了。
第五层的电梯通往第四层,但现在这第六层的电梯嘛……
这电梯连接哪里还不好说。
至少曾色如可以明确告诉舒雁子冯黎,这电梯现在是横向运行的。
啊,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这俩小孩子看不懂手语。
曾色如只好采取更没有效率的方法——在舒雁子手心写字。
为什么不是冯黎手心?
曾色如看看冯黎无神的双眼、快蜷缩在一起的小身板,决定还是不去打扰这孩子比较好。
刚杀人心里内疚嘛,理解理解。
不止是曾色如猜到了辛诺是冯黎所杀,舒雁子亦是心知肚明。
曾色如是通过多年从事特殊职业的敏锐性,一眼就判断出冯黎的状况;而舒雁子纯粹凭借医学上的直觉——
冯黎身上多处鲜血反常规,与其说是辛诺受伤时不小心溅上的,倒不如说是两人起争执肢体接触时蹭上的。
毕竟冯黎有前车之鉴,舒雁子一点不奇怪冯黎会杀掉辛诺。
辛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而已,舒雁子一点都不关心。
小孩子太聪明也是一种苦恼。
所以舒雁子选择将心神投入手掌心,感受曾色如的“话语”。
原本埋头的冯黎突然抬起脑袋,看着曾色如和舒雁子交握的手。
曾色如的手很白,也很细长,像是冯黎角落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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