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站在后街街牌处,傅泊声带季木安直视前方,后街虽叫街,实际却是一块空旷荒地。
“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很适合建设开发。”
“如果这地方给你,你会怎么规划?”
怎么规划?
季木安想了想,一时给不出合适答案。
“这条长道。”傅泊声手指一个范围,提示道:“是不是很适合做飞机跑道?”
“是很适合。”季木安沉吟几秒,又道:“只是这里没什么外出需求,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吸引不了外来人员,飞机跑道建了也是白建。”
“明年就不是白建了。”
“嗯?”
说到这,季木安才明白傅泊声那句‘怎么规划’不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而是早有筹划。
“启领拓宽了公司业务,明年会在这新设一个分公司,为了运输方便,还会建一座机场。”
启领总部坐落在莎兰最繁华的街道上,但分部不在,新设几个分公司更是天南海北挨不着边。
“选在这。”季木安别过头,去看傅泊声的眼睛,“是你的意思?”
“也是大家的意思,比起其他选址,这里确实更便宜。”
就算这样,也少不了面前人在其中奔走牵线。
像是看透季木安想法,傅泊声莞尔一笑,娓娓道来,“做惯了精明商人,偶尔也想良心发现一次,瓦底这么多年一直被叫作贫民窟,如果继续没有发展机会,名头就永远也摘不下来。”
季木安没有应声,胸中却一片了然。
“怎么样?”一双眼眸望进季木安瞳孔,傅泊声唇角勾笑,“安安愿不愿意帮忙?”
“帮忙?我能帮上什么忙?”
提起帮忙,季木安首先想到的是各种土地、环境批文。
不说有没有门路,单说他Omega的身份,这绝对是妄想,反倒是傅泊声,能凭借启领集团的关系轻而易举拿到。
“能帮得多了,比如帮我造一架飞机。”傅泊声顿了顿,补充道:“机场建成后会有首飞仪式,首飞飞机一般是特别定制,安安大学选修的是航空工程专业,不是正好可以帮我?”
季家是做生意的,季木安主修的也是工商管理,但这不影响他作为飞机爱好者的身份。
在别的小孩还在为棒棒糖冰激凌哭鼻子时,他早早扎进了机械海洋里——小学是图纸,初中是模型,高中是原理,大学更是一节不落地扎根在选修课上,为了做出的东西性能更强劲还自发学了热力学和材料力学。
老实说,比起一个无往不利的商人,他更愿意成为一个纯技术人员,只可惜梦想总要为现实让步。
“我不行的。”季木安摇摇头,没信心道:“我那些只是爱好,和专业的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哪里差了?我看你做得很好。”傅泊声一脸不必如此自谦,“不是专业怎么了?你大学时制作的试飞模型不照样力压专业学生得了第一?”
“那只是个比赛,和真正承担项目到底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技术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不管是比赛还是项目,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是藏在脑子里的智慧,断没有比赛可以,承担项目就不行的道理。”
“可是...”
季木安几乎要被说服了,他对飞机、机械有着超出常人的热爱,可心底到底存了几分不确定的担忧。
“怕什么?怕做不好?”傅泊声靠近一步,安抚道:“不要担心,这么大一个项目,需要的设计师很多,不会只让你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干,出了事也不会只让你一个人承担,飞机做出来会有各种测试,不合格也不会贸然起飞。”
话都说到这里,再拒绝也太没胆量了。
季木安点点头,出口的话捏着分寸,“那我试试。”
“嗯,那你试试。”
傅泊声感觉自己失策了。
他知道季木安喜欢飞机,也乐意看对方在自己喜欢的行业发光发热。
可光和热不是应该是阶段性的?
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怎么又变成了加班狂欢,还是两个人的加班狂欢。
“嫂子这个机翼怎么长这样?和我哥带我看得不一样。”
“这是下单翼,起降性好,机翼结构坚固,在民航客机上常见,你哥带你看的应该是轰炸机。”
“嫂子这个公式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季木安看了眼白纸上的潦草笔迹,有些尴尬道:“伯努利方程,主要用来分析机翼上的气流速度和压力分布。”
“那这个呢?也是压力分布?”
“这个是稳定性分析。”
问得多了,季木安也好奇了,“傅泊声,泊年是打算读机械专业吗?我感觉他对机械很感兴趣,但问出的问题却有些业余。”
“他是医学生,和你一样对机械感兴趣,但并不想当成职业,只想做一个全自动的游乐园模型。”
“这样啊。”
所以之后的对话就又变成了。
“嫂子这样安装对吗?”
“对。”
“可是这里为什么转不起来?”
“是材料问题,要速度快的话,材料就要尽量选择轻便的。”
“换成这种材料?”傅泊年随手拿起一种材料。
“再轻便一点。”
房间里两人忙上忙下,傅泊声看得无可奈何,打断的话涌到唇边好几次,手机点开又退出,退出又点开,最后还是把飞海岛的双人机票退了。
“傅泊声,我这几天天天和泊年凑在一起忙,你是不是很无聊?”不知道多少天后,洗完澡在暖光下擦拭头发的季木安终于良心发现了。
一直被当成透明人是有些无聊,可看到季木安眼睛闪闪发着光,傅泊声又觉得无聊些也没什么关系。
“还好。”脱下衬衫,上身漂亮的肌肉线条露了出来,“启领集团也有文件要处理,不算很无聊。”
如果闲来无事签两张报销单也算的话。
季木安有些愧疚。
除夕夜收到幸运饼干时,他感激也算礼尚往来地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新年心愿,得到的答案是多陪伴,结果自己刚信誓旦旦整个新年假期都会陪着人,一转眼就又变成了变相加班。
“傅泊声你明天要不要出门,我明天上午不忙,可以陪你一起。”亡羊补牢的,愧疚的人开了口。
“怎么突然想出去?画草图画闷了?”
“不是。”季木安摇摇头,“我怕你闷。”
“我?”肌肉线条被睡衣遮盖,傅泊声转过身来,双眼亮了起来,‘我怕你闷’只有短短四字,却足够心脏沸腾起来。
“你怕我闷?你是特意为我抽出的时间?”
“嗯。”季木安脑子还卡在履行承诺中,“你如果想要多逛逛,后天我也可以陪你。”
一边说他一边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压榨多少休息时间,才能将草图画完。
傅泊声哪里舍得人辛苦,嘴角含笑地走到季木安身边,接过毛巾,替人擦拭湿润发尖,“你有这个心就好,不用特意抽时间陪我,你和泊年都在做喜欢的事,我在旁边陪着,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很开心。”
傅泊声是个不会说情话,可不论什么话只要从他口中说出,都会让人莫名安心。
“傅泊声,你会不会介意?”房间静了一会,寂静中季木安开了口。
“介意什么?”
“介意我是个工作狂。”说话的人轻轻叹着气,“Alpha都希望Omega留在家里一心相夫教子,没有一个希望对方事业兴隆。”
“那是没用的Alpha才有的想法。”傅泊声动作温柔,声音更温和,“我不介意我的Omega事业兴隆,也不介意对方发光发热,相反我喜欢看我的另一半春风得意。”
季木安心中一阵感动,只可惜不是所有Alpha都这么想,Omega的地位还是日益严峻。
“傅泊声,如果...”季木安停了一瞬,不知道下一句话该不该说出口。
“如果什么?”
“如果...”犹豫很久,即将出口的话还是吞进了肚子里,“算了,没什么。”
傅泊声眉头蹙了蹙,正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随后一双脚步匆匆出了门。
傅泊声眉头蹙得更深了。
季木安盯着那处川纹,问,“泊年又出门了?”
“是,这孩子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
“要不要拦住他?”虽然是Alpha,但深更半夜跑出去,还是有些危险。
“算了,他也不会跑太远,想去就去吧。”
季木安迟疑了好一会,在熄灯躺下后还是忍不住道:“泊年这孩子和其他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他是不是有些…自我封闭?”
“你看出来了?”傅泊声躺在一边,声音中带着轻叹。
“嗯。”早在见面第一天就看出来了,这两天又陆续发现了对方喜欢回避社交,语言表达能力也有些薄弱。
黑暗中季木安不自觉靠近身边人,“他这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环境影响?”
“有先天性格的原因,也有叔叔突然去世的影响。”轻叹中又染上愧疚,或者说傅泊声一直很愧疚。
他不是叔叔的儿子,叔叔却毅然承担起了照顾他的重担,如果不是多他一个,叔叔不会那么早去世,泊年小时候也会好过很多。
傅泊声:“你还发现了什么?”
季木安:“发现他和同学相处得也不是很和谐,这段时间他偶尔会跟我聊天,过去的现在的都有说,却唯独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同学,就算提起脸色也会瞬间变得不好。”
“他这种情况,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知道?”
“知道,但他不喜欢说,他不说我也就不问。”
“为什么不帮他转学?或者请个家庭教师?”
“然后把他养在阁楼里,照顾一辈子?”傅泊声缓解气氛地开着玩笑,“季木安,泊年是人,是人就要成长,就要经历风雨。”
“我现在可以帮他请家庭教师,也可以不让他和任何陌生人接触,但我不能让他永远生活在真空环境中,社交是个锻炼过程,越不锻炼就会越退化,我希望他渐渐成为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人照顾的玻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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