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给人讲了自己恢复的记忆,并且将之前没说的曾被超越者拿去做实验的过往也一并道出。
蓝生烟一直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听着陆银用平淡的语气讲出那些惨烈的过往,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用手摩挲人的后颈。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蓝生烟如是问道。
陆银缩了缩腿,小声说:“之前不相信你。你太凶了。”
一醒就先锁喉再打七寸,对于当时的陆银来说太可怕了。
蓝生烟被陆银的诚实逗笑,“那现在怎么相信我了?”
陆银摸了摸自己的左脚脚踝,“因为我身上有你的烙印。”
蓝生烟一挑眉,“你知道烙印了?”
陆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完全理解,只是感觉在变异期的时候好像知识会自己进入大脑。”
蓝生烟期待的目光又黯下去。
“你很希望我知道吗?”
蓝生烟笑得暧昧,“我很希望看见你想起来那一刻的样子。”
直到夜幕降临,陆银觉得没什么遗漏了,蓝生烟才让苏裳禾再次来检查人的身体。
她一进病房就闻到了味道,翻了个白眼,“也不开个窗透气,真是的。”
陆银缩进被子里不好意思面对她,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发现了,这也太敏锐了。
蓝生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监察处的制度,肩上披着外套,他靠着后背看通讯器,头也不抬,“那你帮我开一下。”
苏裳禾分出一根枝条把窗打开了,陡然吹进一股冷风,把蓝生烟的外套掀起一角。
苏裳禾说陆银的高热已经退下不少,快到正常水平了。
蓝生烟冷不丁问道:“苏医生,现在有技术能用共存者的血液创造出对应的异种吗?”
此话一出,病房里落针可闻。
苏裳禾思考一会儿,露出不解的表情,“为什么?异种是需要消灭的敌人,为什么要创造异种?”
蓝生烟倒是很平静,从他查陆银开始,他就大概知道了超越者的计划,“没有什么为什么,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这就是在与虎谋皮!”苏裳禾的情绪异常激动,没有人比她更憎恶异种的存在。
那些疯狂的、贪婪的目光,那些锋利的、滴血的枝条,那些尖叫的、恐惧的尸体,都在她的梦中挥之不去。
她不敢有一日忘记,她的父母是怎样被那些荆棘扎得千疮百孔。
也不敢忘记,从远处传来的野兽的怒吼。
她恨异种,她恨得巴不得杀光所有异种。
陆银没见过苏裳禾如此愤恨的表情,这令他更加愧疚和自责,他曾无形中为超越者的实验提供了帮助,并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成功的。
仅仅是为了还养育之恩。
蓝生烟察觉到陆银的情绪,开口安抚,“阿银,不是你的错。”
苏裳禾看向陆银,难以置信,“阿银,怎么回事?”
蓝生烟轻叹一口气,放下通讯器,起身坐到床边,握住人的手,宽大的手掌传来源源不断的安全感,“阿银把恢复的记忆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他曾被超越者带到医院做各种非人实验,还被抽掉许多血。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超越者就在进行计划了吧。与医院勾结的他们发现陆银成为共存者后,不知道他们又拿多少人做了多少实验,看样子是用共存者造出了异种。”
“而且,何砜把西部教科园这些年的领养信息发我了,除沈栖外,还有十几名科研人员领养了孩子,根据调查,还没有人变异。”
苏裳禾在愤怒的情况下头脑更加清醒,立马理清了其中关键,“他们能领养孩子,但无法保证会不会变异。”
“所以,阿银是他们这些年领养到的唯一一位共存者。”
“但是他们也会像对待阿银一样用非人实验对待那些人类吗?”
不敢想有多少可怕的实验,她很心疼陆银。
蓝生烟转了转通讯器,兴味盎然,“查查不就知道了?他们肯定不止在西部领养,既然我们正好在南部,那就从南部查起吧。”
话音刚落,病房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来人正是孟邝和祁钦锋。
祁钦锋朝蓝生烟行礼,“处长,您说您想去我们的教科园看看?”
蓝生烟点头,“过两天可以吗?我初步设想是先去教科园逛一圈,再去其附属医院看看。”
“当然没问题。”祁钦锋看向病床上的陆银,“陆助理身体怎么样?也一起去吗?”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小桌上的空盘。
他的目光锐利一瞬,虽然心里说要默默守护,但身为白尾海雕猛禽,好斗和雄竞已经刻进了基因里。
“苏裳禾说没什么问题,让他休息两天再和我们一起去。”
“那我给您带路。”祁钦锋主动说。
蓝生烟觉得正好,有祁钦锋在,许多事情就可以借他之口来办,于是顺势答应下来。
陆银察觉到了那如鹰一般的目光,毫不露怯,直直迎上去。
不止猛禽有好斗心,蛇也会护食。
这一瞬间,陆银曾经的气质展现出来——冰冷、凶狠、凛冽。
仿佛被蛇缠住咽喉,祁钦锋呼吸一滞,竟隐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很快,陆银移开了目光,带去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蓝生烟察觉到刚才的对峙,“祁部长,这次行动不用告诉教科园的人,这只是暗访,我不希望被别人提前知道。”
“是。”祁钦锋领命。
蓝生烟一看时间,“饭点了,都去吃饭吧。”
祁钦锋立即开口:“处长,我们这附近有一家家常菜好吃,要去尝尝吗?”
“不了,叫医院送点流食来,我在这和阿银一起吃,你们三个去外面吃吧。”
祁钦锋不满,为什么连吃饭都要蓝生烟陪着。
“处长,我们自己去吃好的把您单独留在这,我心里过不去。”
孟邝知道蓝生烟是不可能让陆银一个人待在某个地方的,开口打圆场:“处长不想去就算了,我们三个去吧,要给您带点饭回来吗?”后一句是对蓝生烟说的。
蓝处长沉吟,“医院的饭菜不太好吃,那你们带点清淡的粥和小菜回来吧,多带点。”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陆银的脸“腾”地烧红。
苏裳禾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掩唇笑了笑,“知道了。”
孟邝也对陆银的饭量有所了解,据苏裳禾说是能力恢复的征兆,虽然不喜欢这条蛇,但他也希望陆银可以恢复能力。
毒造成的伤害是致命的。
他们这个团队不能少了陆银的毒。
“对了,许川呢?”蓝生烟探了探头,“之前天天都来,今天怎么没来?”
孟邝目光躲闪,狮尾晃动频率加快,显然有什么事瞒着。
相处了这么多年,蓝生烟一眼就能看出孟邝的表情,沉声道:“孟邝,许川干什么去了?”
孟邝闭了闭眼,“小川去一区你出事那里了,祁部长的人跟着。”
像是怕蓝生烟生气,他还补了一句:“小川已经安全回来了。”
“胡闹!”蓝生烟冷声呵斥,他看着祁钦锋,“你也跟着他乱来?”
祁钦锋紧张地说:“处长,小川说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您当时在哪的人,他想再去看看有没有线索,我派了四个人跟着他,他们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蓝生烟面无表情,让人摸不清他的心中所想,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把许川叫来。”他下了命令。
不多时,许川赶来,低眉顺眼地站到蓝生烟面前,额头和手臂还有包扎的痕迹。
苏裳禾和孟邝站在蓝生烟两侧,祁钦锋站得远了些,不敢直面处长的怒火。
“查出什么来了吗?”蓝生烟的语气称得上真诚地发问。
但许川不敢这么想,他赶快说出自己的发现,“那里的气温较高,不是银环蛇适宜的生存温度。”
“如果为了捕猎,银环蛇出现在那里无可厚非。”蓝生烟反驳。
许川继续说:“但是周围没有粮食作物,鸽子如果为了觅食就不会出现在那里。”
“那鸽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许川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还……不知道。”
“因为它在求偶。”蓝生烟按了按太阳穴。
得到答案的许川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没有说话。
蓝生烟用自己的通讯器给许川发了本电子书,“把这本书从头到尾读一遍。”
许川点开一看,书名是《鸟纲鸽形目种类及生活习性》,看这个文件大小,实体书应该是厚厚一本。
“你擅自行动,这几天就待在西部监察处里不准出来,什么时候把书看完了记住了再来找我。”
“每晚七点,孟邝和你训练四个小时,练一练你的作战技巧。”
许川没受过这么大委屈,他之前是中部监察处作战部的副部长,等部长退休,他就是最有希望成为部长的人选。
作为一名共存者,他平时在部里受人吹捧,赤狐是很强的物种,加上他是西部前部长的儿子,感受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从没出现过被蓝生烟关禁闭的情况。
他的眼睛里蓄上泪水,“我是共存者,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助你!”
蓝生烟发现人还不知悔改,神情更加冷酷,“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共存者,而你,是最年轻的那个。”
言外之意,你是最不懂事的那个。
可惜,许川没听出言外之意来,他看向陆银,口不择言:“陆银失忆了,他现在不算共存者!”
骤然提到自己,陆银懵了一下,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病房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
苏裳禾和孟邝都脸色一变。
蓝生烟气笑了,“跪下。”
许川立马单膝跪下,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蓝生烟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许川面前,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声响,病房里一片死寂。
陆银看见蓝生烟抬起脚,顿觉不妙,想让蓝生烟别发太大的火,“蓝……”
话还没说完,蓝生烟一脚踹到许川肚子上,将人踹出几米远,摔到病房门上,传来一身闷响。
许川捂住腹部咳出血来,倒在地上无法起身,身形颤抖。
蓝生烟冷漠地看向倒地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前副处长和现处长助理也是你能置喙的?”
没有人上前扶他。
想到许川之前对他说的话,陆银利索地闭上了嘴。
熊孩子不听话是会被蓝生烟狠狠教育的。
幸好这次没出事,要是出了事,指不定怎么收场。
蓝生烟转过身,边往椅子走边说:“从南部回去以后,你就去西部吧。”
许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您要把我赶回西部?”
蓝生烟坐上椅子,两腿交叠,两手交叉,“是的,我要把你赶回西部。我不需要擅作主张、以下犯上的部下。”
许川这一刻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惧怕,他一直因自己的共存者身份而有恃无恐,觉得无论如何蓝生烟都不会开除他。
但是从西部部长换成别人开始,他这个质子对人来说就可有可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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