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眼泪滴在地板上，“对不起，处长，我不该擅自行动，也不该以下犯上。”

他咳了咳，又洒出几滴血来，“我愿意听话，求您不要把我送回西部。”

蓝生烟觉得许川哭起来和陆银哭起来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前者让人提不起一点怜惜之心，“我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你应该忘记了当时怎么和我向你父亲求情的，我认为你应该回到西部历练，中部不适合你。”

“你向我道歉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为了让自己留在中部的一种手段罢了。”

“你该向陆银道歉。”

“要不是他，你就会死在那只科莫多巨蜥异种嘴下。”

“他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我醒的时候没找你算账，不代表我真的不跟你算账。”

“出言不逊、高傲自大、自作聪明，这些都是你致命的缺点，回西部好好磨练一下吧。”

见态势无法扭转，许川不停地流泪，蓝生烟没让他走，还在等他说话。

终于哭够了，他擦擦眼泪，“陆银，对不起。”

又点到自己，陆银愕然，尴尬地“啊”了一声。

他说不出来“没关系”。

只能应一下表示自己听见了。

蓝生烟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看向祁部长：“祁钦锋，把人带走，再给他几本关于人际交往的书，让他好好学习一下。”

“是。”祁钦锋领命，去把许川扶起来带走了。

外人一走，蓝生烟用手指敲敲扶手，“孟邝，跪下。”

孟邝老实单膝跪下。

“为什么纵容许川？”

孟邝冷汗涔涔，“我阻止过他，但他说他是唯一一个当事人，想再去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查，只是这几天忙着送物资和养病。”

蓝生烟一脚踩在孟邝肩上，皮靴在肩头踩出一个脚印。

“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听我的话。”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留在我身边了。”蓝生烟蹬腿一踢，孟邝自然不可能被一踢就倒，甚至纹丝不动。

不过蓝生烟的本意是警告，不可能像踹许川那样踹孟邝。

许川的眼神太直白太明显，让蓝生烟感到不适。孟邝在他身边多年，知晓分寸，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他可以自行忽略。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只口无遮拦的赤狐调走，一举两得。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咕噜”一声，陆银捂着肚子再次尴尬起来。

蓝生烟收回脚，笑吟吟地看向他：“饿了？”和刚才冷酷无情的样子判若两人。

蓝生烟没让孟邝起来，他自然不敢起身。

“行了，你们和祁钦锋去吃饭吧。”

“记得给我们打包一点，我先让医院的人送一份饭菜来。”

孟邝这才起身，“是。”

苏裳禾把孟邝拉起来，朝蓝生烟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

蓝生烟用病床旁的按钮呼叫了一下护士，向人要了一份清淡的饭菜。

美味的饭菜送来，蓝生烟将它们摆好放到小桌上，两菜一汤。

粥是简单的白米粥，肉是白水煮的虾，旁边还有一碟酱油，菜是炒的小青菜，汤是玉米排骨汤。

陆银拒绝了蓝生烟帮自己剥虾的动作，“脏手，你还有事要处理，我又没什么事。”

蓝生烟只好放弃，他确实有事，祁钦锋将许川安顿好，给他打了个通讯。

“处长，我把许川放在监察处的接待室了，室内环境挺好的，每天有人给他送饭，监控权限给您了，您可以随时查看接待室的监控。”

“知道了。孟邝和苏裳禾要出去吃饭，你带他们一起吧。”蓝生烟看着正在剥虾的陆银，手指用力将虾头拧下来，剥开粉红的虾壳，露出里面白嫩的虾肉，蘸上一点酱油，送入口中，吃得人直舔嘴，味道应该不错。

好乖。

“是。”祁钦锋应完，没有立即挂电话，等蓝生烟还有没有什么需求。

通讯里一时没有声音，蓝生烟这才回神，“晚饭多带两盘水煮虾来。”

祁钦锋在电话那头停顿一秒，“是。”

蓝生烟把电话挂掉。

祁钦锋联系孟邝和苏裳禾，带着人去了他说的那家饭店。

当然不可能让处长饿着，他们先点完给蓝生烟和陆银的饭菜，叮嘱人尽快做好后，才开始点自己要吃的那部分。

打包好的餐盒摞了六层，只好分两个塑料袋装。

祁钦锋直接化成白尾海雕，用爪子勾住塑料袋，快速飞到了病房的窗前，就看见陆银剥了一只虾递给蓝生烟，小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完了，整齐地摞到一起放在一边。

蓝生烟正在看通讯器上许川房间的监控，头也不抬地就着陆银的手吃。

其实虾没有递到嘴边，并不显得很亲密，而且两人一坐一躺，隔得也不近。

只是祁钦锋想到自己递到人嘴边也不吃的苹果，心里不甘罢了，他用喙在窗户上啄了啄。

病房里的人听到声响，朝这边看来。

蓝生烟起身打开窗，接过塑料袋，微微一笑，“谢谢。”

祁钦锋又把自己哄好了。

不就吃个虾嘛，蓝生烟对他笑了就行。

下一秒，蓝生烟无情关窗，把祁钦锋关在窗外，还将白尾海雕空运来的饭菜拿出来。

正好，医院的护士也进来把桌上的空盘收拾走了。

祁钦锋在窗外扑棱两下，没引来蓝生烟的注意，伤心离开。

苏裳禾看祁钦锋回来，招呼道：“祁部长，菜上齐了，快来吃！”

祁钦锋“嗯”了一声，神色正常地坐下吃饭，只是对面前的饭菜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发觉人兴致不高，苏裳禾猜测应该是在病房看到了什么，但她也不知道具体看到了什么，看见两人抱一抱还好，要是看见今下午让屋里有味的事，那……受到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没遭受什么太大的打击，她决定试探一下。

“祁部长，怎么愁眉苦脸的？”苏裳禾拿自己的水杯轻轻碰了一下祁钦锋的，“没查出来也没关系，危险区查不出来太多东西。”

祁钦锋轻叹一口气，“不是工作的事。”

孟邝刨了一口饭，“那是什么事？”

苏裳禾赞许地看了孟邝一眼，这直球关键时刻还是有用。

可惜，孟邝没发觉这赞许的目光。

祁钦锋放下筷子，手抚摸着杯壁，“那个……虽然打听这件事不太好，但是你们都是跟在处长身边的人，我担心我做不对事说不对话，还是想稍微知个底比较好。”

苏裳禾喝下一口茶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想问什么？我们能说的就说，不能说就告诉你不能说。”

祁钦锋做了几秒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问出口：“处长是不是……是不是……喜欢陆银？”

苏裳禾一口水喷出来，孟邝吃饭被呛到也咳嗽起来。

看到这架势，祁钦锋闭上眼，果然。

结果苏裳禾的话让他更加死心，“这么明显吗？”

这还不明显吗！

被共存者奉为神祇的人物，一旦他向谁投下目光，剩下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吧！

哦，除了许川那种掩耳盗铃的傻子。

祁钦锋已经被打击得心如止水了，“还不明显吗？”

苏裳禾挠挠鼻子，“还好吧，他俩之前谈过。”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许川那种情况，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

祁钦锋如遭雷劈。

还好、他俩、之前、谈过。

明明都是中文，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他看向孟邝，想要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只看见孟邝面无表情点头。

祁钦锋面如死灰，干笑两声，“哈哈，那现在呢？”

“现在？”苏裳禾思考了一下蓝生烟的种种行为，“处长在追人呗。阿银都失忆了，只有重头再来。”

她露出的目光真是吃瓜群众的专属目光。

“你……不嫉妒吗？”祁钦锋艰难问道。

“嫉妒？为什么要嫉妒？”不愧是一直在蓝生烟身边的苏裳禾，看事情很通透，“处长也会爱人啊，你们把他当神明，他又不是真的神明。我觉得处长有喜欢的人挺好的，表情变多了，每次杀异种也不拿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去硬抗了。”给她省了不少事。

祁钦锋和孟邝对视一眼，他从后者的目光中看出了退让。

“孟副处怎么想的？”祁钦锋决定从同类身上取取经。

孟邝继续吃饭，被踹的肩膀早已没有痛感，只是那一脚就和踩在他心上没区别。

“不要做忤逆处长的事，不然下场就和许川一样。”

他缓缓道出真相，“对于我们来说，见不到处长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是的，身体的折磨可以忍受，但如果像许川那样，见不到蓝生烟，那才是无法接受。

有了前车之鉴，祁钦锋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听明白了两位副处的教诲。

“我明白了，大家快吃饭吧。”

后面的饭吃得很和谐，推杯换盏间，一桌子菜也解决完。

医院里的蓝生烟和陆银也吃完了饭。

“我明白了，你每次恢复记忆过后就会变得很需要补充能量，这应该也是你恢复能力的症状。”

陆银看向空空如也的六个盒子，“蓝生烟，你可以直接说我能吃，不用这么委婉。”

蓝生烟笑出声，隔着病号服摸了摸人的肚子，“我在总结规律。你都恢复记忆两次了，要是还应对不好下一次，那这两次受的苦完全没有意义。”

但陆银有件事没说出口，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味觉了。

记忆中的他也是这样，在学校时不时会经历这种情况，只是当时没有人可以陪着他。

现在有蓝生烟陪他，不仅是第二次经历，也不像刚恢复记忆后就出现症状时那样手足无措，没什么好害怕的。

“蓝生烟，我想出去走走。”陆银将自己的手覆住肚子上的那只手，“吃太多了。”

“好。”蓝生烟起身拿来陆银穿的那套制服，已经叫人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