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风诧异道:“竟然是他?”
他没想到他在花灯会上遇到的人,就是严修竹。他之于严修竹,有杀师之仇,可严修竹对待他的样子,却并不像是他的仇人。
江月夜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他……可有对你做了什么?”
“他用船将我送回了客栈,还请我喝了酒。” 顾春风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虽然在他的眼中,他们二人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他觉得和这个人相处十分舒服。
江月夜神色不定,良久轻叹一声,“罢了,反正你总会遇到他们。”
顾春风想起江月夜之前对他说过的话,“你说他是我的仇人,可他对我的态度,不像是仇人,倒像是情人。”
“他确实是你的旧情人。”江月夜脸上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哪怕顾春风再迟钝,也察觉出了江月夜话中的酸意,“我如今已经不记得他了。”
对于他和严修竹之间的纠葛,他心中已有了猜测,此时江月夜告诉他严修竹确实是他曾经的情人,他听了毫不惊讶,只是头疼。他和严修竹,一个是魔教教主,一个是武林盟主,彼此之间还有血海深仇,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情人,曾经的自己,真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江月夜沉默片刻,说:“你也不记得我了。”
顾春风不知该说什么,也沉默了。
两人站在客栈门口,欢乐的人群从他们身旁经过。
“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客栈休息吧。”江月夜强笑道。
“好。”顾春风说。
两人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各怀心事。
……
过了几日,就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
顾春风和江月夜拿着请帖,去了请帖上写着的地址。
举行武林大会的地方,是城中武林盟的一处分舵。
当初朝中有官员认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便奏请圣上,创立了抚剑堂,管理江湖中事。而江湖中人怎甘心受朝廷管辖,于是创立了武林盟,与抚剑堂对抗——这便是武林盟的由来。至于武林盟之主,便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的分舵前,挤满了江湖人士,要这帮无拘无束惯了的江湖人好好排队,那是绝不可能的。
江月夜和顾春风,就混在这帮江湖人之中。
顾春风想到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地方,低声道:“我既然是魔教教主,那么在江湖中一定很有名,为什么都没有人认识我。”
江月夜也低声回应,“因为你出现在江湖人面前,总是戴着面具,所以江湖中少有人知道你的真容。”
“原来如此。”顾春风放心了下来。
两人等了许久,才轮到他们。
门口的守卫看过他们的请帖之后,高声道:“无极门肖太康、韩修诚到——”
两人终于进了武林盟分舵,里面熙熙攘攘,更加热闹。
分舵中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已经搭起了一座高台,上面摆着数张椅子。许多江湖人围着高台,或坐或站,议论纷纷。
顾春风和江月夜穿过人群,来到高台之前。
过了一会,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几个人走上了高台,各自坐下。这几人之中,既有男人,又有女人,还有僧有道有俗——他们便是正道各大门派的掌门。
坐在几人中间的,便是顾春风昨夜见过的严修竹。他站了起来,正准备说话,忽听得一声高喊——
“抚剑堂赵随波到——”
随着这一声高喊,现场竟是一时默然。
抚剑堂中高手如云,又身受皇命,可以调动地方官兵,所以普通的江湖人对于抚剑堂厌恶之中,又夹杂着畏惧。
几名紫衣人走进了分舵,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自动分开,好像他们随身带着瘟疫似的。这几名紫衣人之中,身披大氅那人尤为醒目,他剑眉星目,面孔棱角分明,除了容貌俊美之外,还有一股难言的贵气。
顾春风听到江月夜低声说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严修竹看向赵随波,“赵王爷怎么来了?”
赵随波除了是抚剑堂堂主之外,还是当今圣上的皇弟,圣上亲封的南阳王。于是江湖中人并不叫他赵堂主,更多称他为赵王爷。
赵随波微微一笑,说:“我忝为抚剑堂堂主,受圣上之命,管理江湖中事。既然召开武林大会,我怎能不来。”
“武林大会是我们江湖中人的事,不欢迎你这朝廷的鹰犬!”人群中有人喊道。
赵随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名紫衣人就动了。
紫衣人飞入人群之中,抓住了那名喊话之人,又飞回了赵随波的身边。他在赵随波面前,狠狠打了那人两个耳光,打得这人嘴角流血,口齿脱落,然后他又把这人扔回了人群之中。
几个人扶住被打了耳光的人,看着紫衣人露出愤愤之色,却无人敢上前。
严修竹见此情形,面色铁青,“赵王爷当着我的面如此作为,是否不把我放在眼里。”
赵随波笑道:“我就是给严盟主面子,才不将此人杀了,只是小惩大诫。若不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管住自己的口舌,说不定以后他就因此丢了性命。”
严修竹哼了一声,取下了背上的穿叶弓。他弯弓搭箭,对准了赵随波。
赵随波毫无惧色,对身边的紫衣人说:“久闻严盟主弓术高超,天下无双,冯简,你今日可要好好领教。”
“是。”冯简便是刚才打人的紫衣人。
严修竹一松手,箭便向着赵随波射去。
冯简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赵随波的面前。他拔剑在手,拦住了这一箭,然而这一箭劲力极大,竟是让他止不住地后退。
赵随波眉头一皱,将手掌抵在冯简后背,暗送内力,才止住了后退之势。
冯简低着头说:“属下无能。”
“退下吧。”赵随波面无表情地挥了一下手。
冯简将头埋得更低,站在了几个紫衣人最后。
赵随波将视线转向严修竹,“一弓穿叶,百不失一,果然名不虚传。”
“一弓穿叶,百不失一”是江湖中恭维严修竹的弓术的话,既是说他能射中百步之外一片飘落的树叶,又是说他射一百次箭都不会有一次失误。
“江湖人的谬赞罢了。”严修竹将穿叶弓又背回了背上。
“已经见识过了穿叶弓,不知什么时候能领教严盟主的破竹刀。”赵随波似笑非笑地说。
严修竹笑了一下,说:“会有机会的。”
两人面上都在笑,然而底下的暗潮汹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赵随波走上高台,一名紫衣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几名紫衣人站在他身边,人人均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好不威风煞气。
严修竹正要开口,又听得一人高声道——
“摩罗教白金堂堂主霍宾白到——”
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他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比起江湖中人,更像是一位书生。刚才那一声高喊,就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现场一时哗然,众人召开武林大会,本就是为了讨论魔教之事,没想到竟然有魔教敢来。
“魔教走狗,快快受死!”
“魔教畜生,好大的胆子!”
“魔教妖孽,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江月夜凑到顾春风耳边说:“你不要担心,此人轻功十分出众,哪怕打不过,也能逃跑。”
顾春风感觉江月夜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耳边,心里有几分不自在。
严修竹肃容道:“魔教中人,你为何而来?”
“赵王爷见识了严盟主的穿叶弓,我也想见识一下严盟主的破竹刀。”霍宾白笑嘻嘻地说。
“你先见识见识老子的刀吧!”一个脾气暴躁的大汉从人群中跳出来,拔刀向霍宾白攻去。
霍宾白身影腾挪,大汉竟是连他一根毫毛也没有摸到。他闪过大汉几刀,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在了地上。
大汉踩中那物,脚上一滑,摔了个屁股墩。
众人这时才看清,地上之物是一块香蕉皮。虽然霍宾白是魔教中人,还是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顾春风也不禁笑了,心中觉得此人着实有趣。
大汉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灰溜溜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霍宾白对着众人抱拳,笑吟吟地说:“承让,承让。”
这下子没人再来挑战霍宾白了,输给他是件小事,不过是技不如人,但在天下英雄面前丢脸可是件大事。
霍宾白视线扫过众人,看到了顾春风,顿时呆了一呆。他手中的扇子打开,连忙给自己扇了几下风,心道教主怎么在这里。
严修竹飞下高台,飞到了霍宾白面前,“既然你想见识破竹刀,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说完,他缓缓拔出了破竹刀。这把刀与寻常刀剑不同,刀身泛着青色,却不是上面抹了什么东西,而是天然如此。
霍宾白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面前之人和他刚才过招的小虾米不同,是个一不小心就能让他丢了性命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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