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合一

气氛逐渐僵硬,曲玉看了眼身旁的傻愣的黑布条,莫名心虚,她吞吞吐吐的说:“在外面认识的人。”

林染神色冰冷,“你准备跟他去哪?”

曲玉抠着手心,心里没底,“他好像不会说话,我想送他回家。”她忽然想起这个时间,林染往日都要吃药,担心他身体,曲玉急切追问道,“你吃药了吗?怎么自己出门了?”

黑布条听见吃药两个字时,眼珠子动了动。

“院子里闷,我出来转转。”不知为何,林染脸色好看了些,他向曲玉招了招手,“过来。”

曲玉踟躇,她回头看还愣着的黑布条,嘴唇动了动,“我想……还是先送他回去吧。”

林染眉梢微挑,“没说不送,你进去帮我拉一件披风,我们一起去送人。”

“你能走远吗?”曲玉还是放心不下他身体。

“能。”林染一改先去姿态,他温声道,“快去吧,我们早去早回。”

曲玉闻言点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不放心的对站在原地的黑布条说:“你就站在这,马上我就送你回家。”

话毕,她就进院子,在林染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披风。曲玉又去找赤哲询问,赤哲一脸迷惑,“披风不是前两天他喝药的时候就弄脏了吗?就为这江寻帆还唠叨了半天。”

赤哲看她着急,便拿出一件自己很少穿的一件披风,随口嘱咐他们早点回来。

曲玉应了一声,拿着披风就跑了。

可等她出院子,小巷子中已经不见黑布条的身影。

林染眼睑垂着,遮住了大半神色,又是一阵晚风刮过,曲玉来不及多问,先给他披上衣服。

系好带子后,曲玉状若平静,随口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他自己走了。”林染抬起眼,他眼皮褶皱不深,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可眸中清冷,睫毛直挺挺的,将那风平浪静的表象碎的彻底。他淡淡的说:“怎么,你怀疑是我赶走他的。”

曲玉摇头,软软的说:“没有,我就是奇怪,明明我和他说了一路,让他回家,他都没听,怎么又突然就自己回去了。”

林染笑,淡色的唇轻启,“或许是看你进去了,以为是你丢下他了。”

“说什么呢,我和他也不熟。”曲玉又看了眼巷子口,有些心不在焉,“那我们现在还出去走走吗?”

林染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巷子口,不过他很快收回眼神,笑意不达眼底,“不了,我有点累了。”

曲玉一听他说累了,就要扶着他回院子,进门时,曲玉想回头看一眼。

林染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握住她的手,语气冷淡,“曲玉,不要分心。”最后一个字眼轻飘飘的,听起来无甚分量。

曲玉嗯了一声,至到扶他进房间,她都没有回头。

就这样过了几天,林染没再提起黑布条,甚至也没问曲玉是怎么认识的,他好像在默认这个打扮怪异的人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

曲玉买了两次早饭,都没有在包子铺碰见过黑布条,后来赤哲说吃腻了包子,曲玉就再没去过那家包子铺。

几天后,曲玉已经在渐渐淡忘那个包裹严实,行为怪异的人。

至到一天夜间,赤哲出去一趟买了烧鸡和刀子酒,他叫人出来一起吃夜宵。

曲玉都上床了,但赤哲在门外说还买了糕点和甜果酒,她有点馋酒,穿好鞋就出去了。

桌椅已经摆好了,大晚上的大家也没讲礼数,曲玉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吃了。

林染两指捏着酒碗,听见声音便回头,他也喝了点酒,眼神有瞬间的迷离,他示意旁边的位置,“坐这。”

桧迟起身从厨房里领出一坛子酒给她,“你喝这个,温过了。”

曲玉笑着接过,“多谢。”

酒水甜香绵密,也不呛人,温过后醇香愈发明显,曲玉喝了一小杯后又倒了一杯。

林染懒散的把两盘小菜推近了点,言简意赅,“多吃点。”

曲玉乖觉的放下酒杯,“嗯,我不多喝。”

赤哲自己一个人解决了半只鸡,现正埋在碗里,他旁边的江寻帆难得神情恍惚,似有话要说。赤哲瞟了他一眼,光明正大的从他手里抢走一个鸡腿,“大神医,发什么愣啊,是哪又不合你口味了?”

如若平时江寻帆肯定会挑剔一番,但今日,他不光没说话,还长叹了一口气。

赤哲见了一口肉噎在喉咙里,吞吐两难,桧迟担心师兄早逝,兴高采烈的一巴掌拍下去,力气之大,差点让赤哲把心肝都一起吐出来。

这边惊天动地的动静,终于让江寻帆寻到一丝慰藉,他面色寂寥,“我可能马上就要有第二个病人了。”

桧迟闻言失笑,他顺手给师兄递了碗酒,“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师弟命不久矣,你想着要怎么跑路呢。”

林染掀起眼皮,捏起一块松糖砸了过去。桧迟笑闹着躲开,掉在地上的松糖吸引了在树干上磨爪子的白猫,白猫垫着脚走过去,围着松糖转了两圈,低着头,拿爪子拨了拨。

这边,江寻帆还在长吁短叹,“你们不知道,这次的病人——”忽然又摇头哀道,“不可言,不可言。”

赤哲喝了两口酒,觉得他是在卖关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曲玉耳朵动了下,她抬起头,轻声问,“有了新病人,神医还会住在这吗?”

人都有私心,曲玉自然希望江寻帆最好能一直住在这,方便林染治病。

“不知道,”江寻帆到嘴边的话,几次咽回去,最后只吐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很特殊。”

赤哲没当回事,“能有多特殊,你就让他过来住,曲小姐旁边不还有一间空房吗?”

林染慢条斯理的将一小碟剥好壳的松子仁放到曲玉面前,不紧不慢的拿起一块帕子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夜色渐浓,他说话仿佛都带着冷气,“那跟你一屋子岂不是更好,正好让你弄明白什么叫特殊。”

话音刚落,桧迟有先见之明的把赤哲的佩剑扔到树梢上挂着,另一手抱住他,“师兄,吃鸡,吃鸡!”

热闹不属于有心事的江神医,他仰天望月,“林染现在还离不开我,那位……我现在还没个头绪,指不定还真要住一起。”

剩下几人都没出声,曲玉看了一圈,斟酌道,“住一起也没事吧,我们又不会欺负病人。”

“不是,你既然这么纠结,为什么还答应治病。”赤哲把扒拉他小腿的白猫提溜起来,抱在怀里,“你可别说什么救人一命七级浮屠的话,怪恶心人的。”

江寻帆愁容满面,“我年少时曾受过他恩德,如今他族人来求我,我怎好不答应。”

赤哲被其中两个字吸引注意,“族人?”

桧迟也看向江寻帆,他想了几个江湖上有名的外族,一一问出。

江寻帆摇头,他道,“都不是,他们族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我也是年少时偶然遇见的。”

桧迟思忖片刻道,“既是很少走动,那想必也是行事低调,你安心诊治就行。”

“但愿吧。”江寻帆倒了一碗烧刀子,闷了一大口,年少时的所见所闻仿佛都飘远了。

当夜,江寻帆的话,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听进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病人会来的如此突然。

突然到他们连昨晚吃剩的盘子和空酒坛子都没收拾,天色刚亮时,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们昨夜喝了酒,都还没起,其中江寻帆的房间离院门最近,如同行尸走肉般,他披了件外衣就出来开门。

门外是几位妙龄女子,皆带着面纱,为首者年长一些,她眉头紧锁,吸了口气几乎是对江寻帆哀求道:“神医,我们族长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她行礼,都准备跪下——

“您这一跪我可受不起,”江寻帆的困意全被这一跪打散,他扶住这女子的两臂,“并不是我不救,只是我真的不知要如何下手。”

年少时的恩情他也未忘,江寻帆道,“我只能尽力一试,究竟如何,我不能做保证。”

那女子感激不尽,“神医愿意就好,我们族人会永记您的恩情。”

“不敢当,不敢当。”江寻帆环视一圈,询问道,“不知,贵族族长在何处?如若不介意这段日子先随我住在这里。”

为首女子闻言并未出言反对,她对站在身后的女子说:“快去将族长带来。”

江寻帆心道:幸好昨夜就把这件事说了,不然等他们起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装扮怪异的人,还不掀翻屋顶。

很快那名女子横抱着一个人过来,被抱着的人身上包着一件宽大的披风,没露出半点皮肤。

江寻帆惊诧,他退了半步,“上次我见他,不是还能自己走路吗?”

为首的女子羞愧,“自从族长病后,就不大能听进去话,我只好出此下策,将他打晕,才能将他带来医治。”

江寻帆再看那位轻轻松松抱起一个男子的姑娘,又是一阵牙疼。

他开了院门,说道,“行吧,抱进来吧。”

一行人绕过院子里的狼藉,不约而同的没提起那一桌子的冷盘剩菜。

江寻帆给还在昏迷的白族族长把完脉后,即刻说出几个药名,为首女子连忙记下。

“这段时间,我们族长就要拜托神医照顾了。”

江寻帆看了眼歪倒在椅子的人,道,“您不必客气,我收了钱,必定会尽力照顾。”

“我自是相信神医为人的,”女子面色为难,转话道,“不过,不知道另外几位好不好相处,毕竟神医你知道,我们族长不能言语。”

“放心,我已经向他们提过此事,再者,你若不放心大可在附近置办一处宅院,如此你来照顾你们族长也方便。”

那女子行了一礼,“有神医这话我就放心了。”

*

等曲玉出房间的时候,几个妙龄女子都走了,前厅坐了一位女人,还有一个……包着披风的类似于春卷的人。

江寻帆在厨房里熬药材,准备林染的药浴。

赤哲恰好也出来了,他像是在房里就听见了原委,“别看了,这就是江寻帆说的病人。”

曲玉悄悄的打量着那女人,同赤哲嘀咕道,“不是说外族人吗?但看起来和我没区别啊。”

“或许是习惯不同吧,”赤哲刚起床,心情还不错,大方的和曲玉分享,“江湖上有很多外族人有的是能从长相看出来,有的就不能单看长相。”

曲玉点头,心道:像赤哲这样的就是看长相就能看出来的。

他们说话不过是几瞬的时间,厅内的人很快发现他们了,她起身行礼,曲玉拦住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曲玉干脆叫了声“女侠。”

‘女侠’眉间愁容一片,她缓声道,“称不起女侠二字,我名白幻,两位不嫌弃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今日来是想请神医看看我族族长,多有打扰,万望见谅。”

曲玉给她倒了一杯茶,“都是为了治病,您不必这样说。”

白幻显然是有心事,她挤出一抹笑又客气了两声,便心神不安的坐下了。

或许是听见了响声,包着的春卷忽然动了下,从未压严实的披风缝隙间露出几根……银发?

白幻紧张的起身,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敢,她停在三步之远的地方。

那春卷伸出一手,虚笼着的披风散开,里面的人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拿一只手遮了下眼。但已经足够曲玉他们看清了,真的是一头银发,发丝很长没有束起,松散的搭在他肩上,然后顺着肩背线条而下。

待适应了阳光后,他将手拿下,眼神懵懂像是个纯白的孩童。这种人很少见,曲玉曾经只见过一个人也有这样的眼神,眼中明亮干净,若是想要什么就会直勾勾的盯着看。

他像是许久没见过阳光,皮肤带着一种不常见的冷白,尤其是右脸侧有一道火红色花纹,一直向下延伸到脖颈,剩下的被单薄的白衣遮住,仿佛是雪地里召唤游人归来的暖火,有一种奇异的美。

只是一眼,椅子上的人就转不动眼神了,他歪了下头,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看见她,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红润的唇勾起,慢慢的笑了下,很快又收了笑意,看起来有点腼腆。

曲玉是做梦也想不到昨天晚上他们讨论许久的病人,居然是花了她好几次银子的黑布条。再看他那头都要垂到脚跟的银发,有些失语,还真的是很明显的外族人。

赤哲讶异的更明显些,“这银发是……?”

祭祀解释道,“我族族长皆是银发。”

赤哲似懂非懂的点头,直言道,“很有特色。”

“……”

厅内出现一种比较奇特的安静,在这种情况下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大,他把披风丢在椅子上,没穿鞋的脚洁白光滑,他光脚踩在地上,单薄的白衣显然经不起冷风的摧残,他打了个哆嗦脚步极快的坐到曲玉旁边的椅子上。

他这一行为明显目标明确,白幻惊诧的看向曲玉,赤哲晃了神,小声追问道:“你认识他?”

曲玉能感觉到右侧那人明晃晃的眼神,她吐出一口气,简单的讲了如何认识的。

白幻恍然大悟,她道了几声难怪,“我那日见族长回来手里攥着几块碎银子,还当他是在哪捡来的。”

白幻一件件怪事的数道,“就前几天,族长早上出去了,后来回来的时候抱了好几个肉包子,我当时以为他是出去买早饭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她眼神看向曲玉,如同破案了一般。

曲玉尴尬的笑了下,“我那天在包子铺碰见他,看他像没吃早饭的样子,就买了几个给他。”

“还有,有次下午族长抱着好多油纸包回来,谁都不让碰,慌慌忙忙的藏起来了。”

曲玉脸上的笑差点没崩住,“我出门买零嘴,他正好跟着,我就顺手给他也买了。”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肩上一重,一只手搭在她右肩,曲玉似有所感的回头,林染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眉眼敛着,微微垂下与曲玉对视,眸中暗沉,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银发,收回眼神时扯了扯嘴角,“挺大方啊。”

银发的眼眸逐渐转移到扣在曲玉肩上的手,他似乎很忌惮林染,忽然抓着椅子扶手起身,银发顺长,垂到脚踝,他这一动静吸引了林染的目光。

对视间,银发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蜷缩着脚趾。

任人都能看出不对劲,白幻首先站起来,她挡在银发身前,但很小心的没有碰到银发,始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这位公子是……?”

赤哲抓住林染的胳膊,把他往后扯了半步,对白幻赔笑道,“这是我师弟,也是江神医的病人,他最近脑子出了点问题,你莫见怪。。”

他一面说着,一面凑到林染耳边低声警告,“大早上的你凶什么凶。”

他眼皮一掀,淡淡的瞥了眼赤哲,“我凶谁了?”

赤哲和他同门这么多年,林染什么脾性他当然知道,平时看着温和无毒,护起食来谁都比不上,“你收敛点,这还是他们头一回来。”

林染挣脱他的手,神色莫名,“我干什么了?”

曲玉如坐针芒,她也慢吞吞的起身,想来想去一脸难色的憋出几个字,“少爷,这是你那天见过的。”

林染冷着脸,一手搭在红木高椅的椅背上,“是吗?哪天?我怎么没印象?”

曲玉尴尬的表情尽可能的收敛,但还是很明显,她快速回忆一遍,肯定道,“就在三四天前,还是在下午,你说院子里闷的那天。”

林染看着她,平常总是温和到疏离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雾,黑蒙蒙的,让人心惊,“记得还挺清。”

曲玉不敢言,林染虽然有时候会闹脾气,但也跟闹着玩似的逗两句就收手,从未像现在这样。

银发向外移了半步,眼神虚空略显呆滞。

林染忽然勾起笑,从银发脸上的花纹收回眼神,指骨敲了敲椅背,如同往日闲聊一般,“你们坐,我先去泡药浴。”

赤哲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背影,觉得他不像是去静心泡澡的,更像是磨刀的。

曲玉后怕的坐下,与赤哲对视一眼,皆是难言。

银发从白幻背后走出来,呆着一张脸靠近曲玉,干净到纯真的眼神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样子,如梦境一般。

白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族长总是要往别人身边凑,但好歹不会乱跑了,半喜半忧下,她预想到未来合住的日子会变得凶险万分,刚才那位青年看起来就不好相与,她愁容的想着身体单薄的族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这边的银发已经坐回椅子上了,他一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曲玉,神色如同眼眸一般,都是一片空白。

赤哲暗自皱眉,曲玉转头和他用眼神商量换个位置,赤哲瞪着眼睛没能成功接受信号。

恰好,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进来与白幻低语了两句,白幻脸色变了,她起身匆忙告辞,“族内还有要事处理,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她便急忙离开了,赤哲一愣,他指着还转不过眼的银发说:“这就不管她们族长了?”

“应该是真有急事。”曲玉起身绕了一圈,坐到最边角的位置方觉安心,“我看她脸色不大好,不然也不会丢下他。”

赤哲上下扫视银发一通,脸色不大好,“这小子哪来的毛病使劲盯着别人看什么看。”

曲玉坐在角落,隔挺远看了眼银发,“要是没毛病也不会来找江神医。”

“什么毛病?”桧迟从外面回来,拎着一串油纸包,他刚进门就朗声接话道。

然后下一瞬就愣在原地,“这哪跑出来的银毛?”

赤哲歪在椅背上,手指缠着头发玩,“昨晚说的病人,这不就来了吗?”

“这么快,”桧迟讶异,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绕着银发端详一圈,看见他脸上的奇特花纹时又啧了一声,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这是痴儿?”

赤哲仗着人家族人走了,瞎嚷嚷,“不知道,我看他有毛病的地儿多了去。”

银发像没听见一样,眼珠子动都没动。

桧迟还算有点良心,解开油纸包给他拿了个馅饼,“小弟,吃早饭了吗?”

赤哲抱胸等着看好戏。

曲玉好心提醒,“他好像不能说话,有时候可能也听不懂你的意思。”

这话一出,他们瞬间感受到江寻帆昨晚说的难治的意思,这根本就是无从下手啊。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自己站起来了,不知何时他敛了笑,极其无害的走到原先白幻坐的位置旁,腼腆的捧起曲玉给她倒的茶,温吞的走到曲玉面前,桧迟好奇,他跟过来看这银毛要做什么。

他用茶水沾湿手指,在红木几上写字,秋日天寒,字迹不会很快就消失,银发磨磨蹭蹭的写了两个字。

然后小心的将茶盏放到另一边,眼中仍旧是懵懂,他眨了下眼,扯起嘴角慢吞吞的笑了下,露出一边的小虎牙后,又不笑了。

接着兀自转身走出厅内,曲玉叫了他一声,他也与往常一样毫无反应,至到光脚走到院子里,进入一间空房,紧接着就关上了门。

除了他行走时有些僵硬,这一系列反应简直可以称作行云流水。

赤哲没回过神,他满脑子的疑问,“他这是在干什么?我们有人邀请他住下吗?还有他怎么知道哪件房是他住?”

桧迟道,“他好像是默认要住在这了。”

曲玉又看了眼他留在桌上的字,接着猜想道,“所以先告诉我们他的名字,然后就去看自己的房间。”

“名字?”赤哲伸长脖子往几面上瞅,“他刚刚写的是名字?这长毛叫什么?”

几面上的水痕已经快干了,留下的模糊痕迹依稀能看出字迹端正,曲玉想起他刚才一笔一画认真的模样,“白桑,他写的白桑。”

赤哲眸子缩了下,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歪倒在椅子上的模样像只大猫,很快他又哼笑道,“这又什么大姑娘名字。”

一上午时间白桑都没有再出来,江寻帆忙完了林染当天的药,又赶忙去看白桑,来回转得不停脚。

林染今天药浴泡的格外快,竟然还赶上了午饭,他在曲玉身旁坐下时,曲玉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汽,应该是刚沐浴完。

曲玉先开口说话,“感觉怎么样?”几乎每日曲玉都会像这样关心一遍,很正常。

但某些人就很不正常,林染莫名其妙的笑了声,笑得曲玉汗毛都竖起来了,只听他低声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曲玉装作没听见,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林染碗里。

江寻帆觉得白桑认生,给他另端了菜饭,赤哲还笑他像老妈子一样忙前忙后。

不过房门再开时,出来的不只是江寻帆,白桑仍旧呆着脸,在不大的桌子上迅速搜寻到曲玉,然后停住眼神。

秋日天寒,特别是地面,光脚站久了必然会进寒气,曲玉私下里和江寻帆提了一句,他就抽空找了一双鞋给白桑,但白桑没穿,他不知道从哪寻了一双木屐,也不管合不合脚就穿上了,走起路一嗒一嗒的。

曲玉听见声音回头看,视线里白桑目的明确哒哒哒的冲她走过来。

她被旁边林染散出的冷气冻着了,决定自救,“江神医,那还有一个位置,快让族长坐下来吃饭。”

江寻帆没多想,他一个早上被折腾的够呛,新来的病人不说配合吧,简直是无视他。

他引着白桑走到对面,把椅子挪了下,“白族长您坐。”

林染面无表情的咬着那筷子青菜,看着白桑跟小姑娘一样坐下后还要整理头发,他故意后仰了下,靠着椅背,一脸闲适的想看白桑怎么吃饭。

桌上几人不约而同的都慢下来了,只有身心疲惫的江寻帆扑在吃食上。

白桑低着头将头发顺了顺,然后把所有银发整齐的顺到右胸前,将头发团起来抱在怀里。赤哲怀疑他是在桌子底下把头发打了结扎在怀里,够着脖子想看他怀里的头发。

白桑没理会他们的眼神,十分安静的吃饭,甚至夹菜也是只吃面前的几盘。

桧迟看见了,给他换了好几次菜,免得让他族人知道了,说他们是排外。

林染觉得他无趣,也提不起兴致和他折腾,在曲玉的糖衣炮弹轰炸下,安稳的吃起青菜。

饭后,江寻帆带着白桑回房,过会又给他端了一碗药,总之又是忙得脚不沾地,

赤哲坐在院子里,看着白桑的房门若有所思,然后在厅里召开了一次小型讨论会。

桧迟把白猫也抓过来旁听,赤哲说话前一脸严肃,可惜他没梳自己微卷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被偷了小鱼干后炸毛的大猫。

白猫很喜欢这只大猫,扒拉着他小腿,跳到他怀里。

“我今天听到那个女人叫白幻的时候,就该想起来的。”

曲玉捧场的追问,“想起什么?”

“我以前听师父说过一些外族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幻和白桑都应该出自白族。”

桧迟问:“白族怎么了?我都没听过这个外族。”

“你当然没听过,我前两年去过南林附近的城镇,那里的有些贫苦人家会喂自己孩子哑药,然后卖掉,以此换来银钱。”

曲玉不解,“为什么要毒哑?哑巴还能卖给谁?”

赤哲笑了,他眼神穿过厅门,看向白桑的房间,轻声道:“卖给他呀,哑巴当然是要哑巴伺候。”

明日晃晃下,曲玉被吓得往后缩了下,林染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下她后背。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会说话,但每位白族族长都不会说话。”赤哲眯着眼,说出少年所闻,“白族族长不通人语,却能问神。”

林染手上动作一顿,他蹙眉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传闻白族族长会神语。”

*

白幻在将近入夜的时候又来了,她还带着一个侍女模样的人。

曲玉在院子里逗白猫,白幻进来的时候眼神在曲玉身上停驻了很长时间,直到江寻帆从药材堆里出来,他们才进厅里谈话。

赤哲从屋顶上翻下来,饶有兴致的拉着曲玉说:“走,我们也进去听听。”

曲玉撸了把猫肚子,满足的说:“我不去,我等林染出来。”

“他又不是小孩子,加件衣服还要你等?”赤哲一手拖起猫,一手抓着曲玉胳膊,“快点,你就不好奇那个族长得的是什么病吗?”

江湖人魔头的力气岂能是曲玉能撼动的,她几乎是被赤哲拖着走进厅里的。

白幻心有愁事没注意他们,江寻帆更不会管他们偷不偷听。

白桑跟他们隔了两个位置,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于是赤哲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曲玉心虚一些,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白桑轻巧的滑下椅子,捧着他那一头银发,哒哒的走向曲玉。

他一动白幻的眼珠子就跟着动,随之,就看见了曲玉,原先一派愁容的脸就变了变。

江寻帆也跟着看过去,他皱眉,想不通白桑这反应是从何而来。

倒是白幻叹了口气,主动说起往事,“族长以前没生病时,就是安安静静的,能一个人坐一天。”

江寻帆心道:可不安静吗,又不能说话。

白幻话锋一转忽然提起往事,“但族长还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曲玉好不容易才让捧头发的白桑和她隔着一个座位坐下,正好抬头,与白幻的眼神撞在一起。

以为只是偶然,曲玉平淡的移开眼神,白幻却张嘴叫她,“我忽然想起一些旧事,不知这位姑娘可有亲人去过南林?”

曲玉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的开口:“我亲人在我幼时就走了,这些我并不清楚。”

白幻听了却猛然站起来,她没办法平复激动的心情,在飘曳的烛光下神色格外奇怪,她道,“我记起来了。”

赤哲剥瓜子皮的手顿住了,这明显是要撒狗血了。他暗自在心里想:千万别是什么一见钟情,不然林染可要疯。

大厅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正是‘要疯的’林染,刚才在院子里逗猫的时候,他咳了两声,曲玉就赶他回房加衣服,结果他加了衣服,人却没了。

林染闲庭散步般的走到曲玉和白桑中间的位置前,接着拖过椅子,施施然的坐下了,完美的隔绝了白桑的望眼欲穿。

正巧也赶上了白幻的“我记起来了。”

“我们族长因为与常人多有不同,小时候会受附近村子里的孩子欺负,有次一个路过的商队救下了族长,以为族长是走失的小孩,就在当地住了几天,等家人来找。”

“当时我们族人都以为族长走丢了,在各个村镇上找了好久,幸好有人指点,这才寻回了族长。”

白幻说到这仍是一脸后怕,“我早上与姑娘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姑娘面熟,刚才在烛火下才想起来,那位救下族长的商队夫人与姑娘有几分相似。”

曲玉许久没听过有人提起她亲人,根据白幻的话不难猜出,那位商队夫人应该是她母亲。她身边已经没有当年曲府的下人,对母亲的影响也只是几张保留下来的画像,在她的脑海里母亲是陌生模糊的。

但是现在那点模糊的印子勾勒出颜色,曲玉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桑,当时她的母亲救下白桑的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想到自己?不过她大概也不会想到,在多年后,她的女儿竟然与当年救下的孩子见面了。

曲玉想问题时,眼神一直没收回,而白桑也呆呆的和她对视。

“看够了吗?”林染一直没出声,等着白幻将往事说完,曲玉差不多平静下来后,他才淡淡的提醒。

确认曲玉没有陷在回忆里,林染便无法无天起来,“不是说等我换衣服出来吗?”他眉梢微扬,突然提起刚才的约定,给曲玉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光是曲玉,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可见林大少爷是独自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曲玉讶异的吸了口气,绞尽脑汁的想破局之法,灵光一闪,发出了与赤哲同样的疑问,“你就不好奇族长得的是什么病吗?”或许她也知道这是个烂招,说到最后自己先没了底气,最后一个字几乎是颤颤巍巍的鼻音。

很好,我终于对长发小美人下手了

白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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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再康康我的预收好不好~

《误入歧途》文案:

盛家二少爷盛昭为人恶劣,行事随性又散漫,经常搅得国子监终日不得安宁,是姜妤最厌烦的一类人

——除了脸之外。

元宵宴上,新科状元口出狂言污了盛府名声,盛昭半点没忍,直接把人拖出去狠狠的揍了一顿。

禁卫押着他进殿,少年人跪在殿上还不知收敛,闲笑着嘲那状元郎手无缚鸡之力,难堪大任。

盛父气恼,赏了他一鞭子,血痕顿时炸开,国子监青白学子服印上刺眼的血迹。

少年人咬着牙受了,没哼出半声,姜妤看着他挺直着的单薄脊梁,青涩又坚韧。

尚没弄清楚心绪,那时姜妤就站起来替他解围。

少年人半张脸背光,眼中划过一丝荒唐。

宴后,盛昭带着伤过来道谢,说话时吊儿郎当,慵懒又散漫

——还是姜妤不喜欢的样子。

此事之后,学内莫名传出两人私情,谣言愈演愈烈,惊动了姜妤的母亲。

郡王妃斟酌着用词,“妤儿最近有亲近玩伴了?”

姜妤摇头,“没有。”

郡王妃松了口气,刚准备让她回去复习课业,就听见墙头那边异响。

——“姜妤!赛马去吗?”

盛昭一脚踩着树枝,坐在郡王府墙头上招呼,见着了郡王妃也不惊慌,利落的翻下墙,眼尾上挑,含着笑行礼。

郡王妃难得慌神,“妤儿,不是……没有吗?”

盛昭眸中泛着光,眉眼舒展,饶有兴致的问:“没有什么?”

妖孽腹黑X假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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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涉雨清闲的一瓶营养液,蕊娅的两瓶营养液,咩咩的一瓶营养液,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作者咕已经收到爱意了~会继续加油的!

话说晋江的一键感谢都不好用,我决定以后手打(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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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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