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孟目露冷意,张华吓得心一突,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而徐令萱诧异不已,她不由得纳闷地瞅着方奕孟,心中半是感动半是好笑。
他这样子,难不成还真把她当做妻子了?
这才几日呀,他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张华瑟缩着低下头,不敢再看徐令萱。
徐令萱这从方奕孟身后走出,问:“张管事,你来做什么?”
张华微躬着身体,脸上挂着笑:“徐娘子,小人这是给你报喜来了!”
徐令萱好笑:“报喜?兄长平素都不同我走动,这时候能有什么喜事?”
张华赶紧道:“娘子,大喜啊!我家掌柜为您物色了一桩好亲事,所以让我接您去杭州商定这事呢。”
方奕孟猛地看向徐令萱,他嘴角抿住,手心握紧。
可恶,有人跟他抢表姐了!
徐令萱意识到不对劲。
兄长若真有心为她做主,让她再嫁,去年宋二郎过世时,他便应该亲自过来与宋家商谈,接她离开。而不是对等到一年多后,忽然冒出来说要让她再嫁。
她立即想到了那个老不死的。
徐令萱不动声色,问:“张管事,一路辛苦了。你是从杭州城直接到这里的吗?”
张华点头:“是啊。今早天还没亮,我就骑马过来了。今日有些晚了,娘子可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同我去杭州城。”
徐令萱面露疑惑:“张管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茶园这里的?按理来说,兄长派人找我,不应该去宋家吗?”
张华面色一僵,他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找补:“先前有个相熟之人去了杭州,他告诉主人,说娘子您从宋家搬出来了,如今住在茶园附近的庄子里……”
徐令萱立即追问;“那个相熟之人是谁?”"
慌张之中,张华结结巴巴起来:“是,是余县的人……”
“是不是宋家老爷?”徐令萱面色冷了下来,满目怒气。方奕孟见状,又悄悄走到徐令萱身前。他不知道表姐为何生气,但表姐生气,他也生气。
于是他也恶狠狠瞪着张华。
他目中带着杀气,张华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心慌意乱,根本无法遮掩:“……是,是宋家老爷来过……”
明春立即明白了,她气得破口大骂:“娘子,这一定是那老东西的诡计,徐大郎和他肯定是想设计您!”
徐令萱怎么不知道?
那老东西眼看她不肯回宋家,做不了她的主,又不敢对她用强,于是跑去杭州找到了她的兄长。
想必那老东西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兄长,又与兄长合计,打算将她骗去杭州再做图谋。
徐令萱又气又心寒,她万万没想到,亲生的兄长竟会这样对她。她一阵晕眩,身形微晃。
明春脸色大惊,正要去扶她,不料一人更快!明春眼前一花,就见表公子将徐令萱搂在了怀里。
那张华看得目瞪口呆,他早就好奇这个年轻男子身份,但根本不敢问。
徐令萱缓了片刻,好受些了,她微微站直身体,看向张华:“回去告诉我兄长,我的婚事轮不到他来做主!而且我马上要成亲了,让他趁早放弃那些鬼心思!”
张华一愣,知道今日这事办不成了。他一人到此,自然不敢得罪徐令萱,便尝试打探:“徐娘子说要再嫁,不知再嫁之人是谁?”
徐令萱庆幸自己未雨绸缪,不然今日还真是有些麻烦了。她立即主动往方奕孟胸前靠:“你睁大眼看清楚了,这位是方公子,他是我要再嫁之人。你回去告诉我兄长,若念及兄妹一场,不要把事做太绝,否则撕破脸我也是不怕的!”
听闻表姐在众人面前说要嫁给他,方奕孟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腰背挺直,依旧是凶神恶煞的瞪着那个张华,若不是顾及着这么多人,他恨不得现在冲过去,将张华一脚踢到十万八千里!
张华被那男子的眼神吓到,忙不迭的应下:“是,我定把娘子的话带到。”
说完,他便赶紧转身跑了。
那带路的茶工一脸尴尬:“徐娘子,不好意思,我只当这人是你的亲戚……我以后再也不乱带人了。”
徐令萱并不计较:“无妨,这不关你事。”
随后,徐令萱几人上了马车回去。
小风留在茶园帮忙,明春赶车。
两人进了马车,徐令萱坐在车内,她侧头静静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言不语。
她着实有些伤心。虽说她和兄长之间有了分歧,但两人好歹是至亲血脉,她就算不喜兄长,也从未想过去害他。
但兄长今日之举,显然是在图谋着什么,让徐令萱后怕。她防着宋彻,却不想还要防着兄长。
“别怕,我会保护你。”耳边忽然想起沉稳的声音,徐令萱回过神来,她差点把方奕孟给忘了。
也不怪她,这个人出现在她身边还不足五日呢。
徐令萱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心中微暖,脸上露出浅笑:“表弟,你对我真好。”
“嘿嘿,应该的。”方奕孟被夸得耳根发热,不自在起来,又伸手去挠挠头。
“对了表姐,宋家老爷是谁?你方才提起他好像很生气。”刚才他看得清楚,表姐提及宋家老爷的时候,满目愤恨委屈,这个人先前一定是为难过表姐 。
果然,说道宋家老爷,徐令萱脸上笑又隐了下去,她目光微沉:“他叫宋彻,是我以前的公爹,我从宋家搬出来,惹怒了他,所以他才想找我兄长为难我。”
关于宋彻想要染指她这件事,徐令萱没有说出来。她与方奕孟认识不过五日,这些事就没必要叫他知道。
只要让那些人知道她马上要改嫁了,让他们死了心就是。
见表姐不愿多说,方奕孟也么多问。只是暗暗下定军,若是有机会,定要教训一下这个宋老爷,替表姐出口气。
……
接下来,宅子里的人开始为采茶做准备了。
除了老孙雇来的茶工,宅里的数人也都要帮忙。徐婶婶和张婶婶会准备早中两顿饭。
而其他人小风、明春、彩儿甚至是徐令萱都会去采茶。
“表弟,接下来半个月我们都要上山采茶,你若是觉得烦闷,也可以与我们一道去。”徐令萱有心把方奕孟带上。
方奕孟的身份都是她凭空捏造的,他若是有心去四处打听打听,总会发现破绽。
所以把方奕孟带在身边最安全。
方奕孟一听,立即说:“我也去采茶。”这几日,他见了表姐那么能干,心中不免自行惭秽。他如今被赶出家门,身无长物,总不能真的靠着表姐吃喝度日,所以,方奕孟恨不能做点事,也好让表姐知道他的用处。
“那好,明日你同我们一道上山采茶。我先教你怎么采茶。”
她的院子里就种了几棵茶树点缀,于是徐令萱领着方奕孟到了自己院子。
方奕孟第一次来到徐令萱的住处,有些拘谨,不敢乱看。徐令萱让明春取来两只茶笼,她将一只系在腰间,另一只茶笼递给方奕孟。
方奕孟有些笨手笨脚,徐令萱便上前帮他系茶笼。她个头比她矮一些,他一低头便看到她乌黑的发髻,发髻上还有一朵嫣红的绢花。
等系好茶笼,徐令萱站直身体,她指着茶树上的一簇芽叶道:“我们家雨前茶只采一芽两叶。”
她说着伸手摘一枚芽叶,玉雪一般的手指上捏着一枚芽,凑到方奕孟眼前:“仔细瞧,中间是芽,左右各一叶。这样制出的茶才会鲜绿嫩香。第三片叶子就老了。”
方奕孟鼻尖微动,他闻到了一缕暗香,也不知是茶的香味,还是表姐手的香味。
方奕孟耳根又发热了,他不敢再闻,慌忙低头:“知道了,表姐。”
“那你试试,可用指甲掐断。”徐令萱说着伸手握起方奕孟的手,发现他的指甲正好长出来一点:“正合适。”
她捏着方奕孟的手,没发现方奕孟面色僵硬,只发现他手心手指似乎有厚茧。
她心中好奇,忍不住摩挲两下。
方奕孟心头一跳,浑身血液似乎瞬间沸腾起来,冲得他头晕脑胀,他慌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呆愣愣地望着徐令萱。
徐令萱心思还在他手上的老茧上。她不由得纳闷,这人手上怎么有这么多茧子?
看他那日衣衫,再加上言行谈吐,不像是干重活的人呀。
莫非,小时候家穷,后来富裕了?
徐令萱想得出神,方奕孟默默低头采茶叶,他按照徐令萱方才教他的,不敢马虎,摘下一枚茶叶,又递给到徐令萱面前:“表姐你看,是这样吗?”
徐令萱点头:“嗯。就是这样。你先试着练练,动作越快越好。像我这样。”
只见徐令萱一手拨开茶树枝丫,一手去采茶叶,她眼疾手快,刚摘下一枚茶叶拢入手心,又迅速去摘第二枚茶叶。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她手心就握住了一把茶芽,然后放入腰侧茶笼中。
方奕孟一脸钦佩。
一旁忙着晒斗笠的明春笑道:“表公子不知道吧,娘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手快,寻常茶工一天只能采五六斤茶,娘子可采九十斤,她还未出嫁时,被人唤做茶仙子呢。”
方奕孟神色更敬佩了:“表姐,你好厉害!”
这让徐令萱很是得意。她好多年没有被人如此真真切切的赞赏过了。毕竟,宋家儿媳妇不需要去采茶,只要乖乖待在府里伺候伺候公婆夫君就行了。
“没什么的,就是熟练罢了,你多练练,也能跟我一样快。”徐令萱把方奕孟扔在院子里采茶,她自己躲到屋里偷懒了。
春末的日头暖洋洋的,晒得她发困。
方奕孟不想叫表姐觉得自己无用,便一门心思练习采茶,一整个下午,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围着几株茶树转。
徐令萱一觉醒来,发现院子里的几棵茶树都采秃了芽。
一旁的明春解释:“表公子真勤快,采了一下午茶,我让他歇息,他都不肯。”
这让徐令萱很是惊讶,她没想到方奕孟这么老实巴交。骗他他就信,一口一个表姐喊得亲亲热热。
让他干活他就干,还干得那么努力认真。
她都好奇了,在方奕孟失去记忆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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