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寒

“有寄,唤我夫子便好。”

四目相接。

李有寄的目光平静如古井,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然而在那深邃的眼眸中,何书逢却看到了一层涟漪悄然扩散开来。那一瞬间,冬季刺骨的风仿若都因她的目光柔暖了几分。

而后,李有寄的唇角微微上扬,笑容乍然绽开。

分别的时日并不算长,但重逢的喜悦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何书逢的眉梢。见着李有寄脸上洋溢的欢喜,何书逢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温暖与愉悦。甚至未曾察觉自己一路奔波的疲惫,也都随着面前女子的笑容,变得轻盈无比。

桑落城正值冬季,周围的寒气似乎被这笑容驱散,恍若春日盛开的花朵,温柔而明亮。

何书逢心中一动,久违的熟悉感和莫名的温暖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这感受,先前好像也有过——淡粉色纱帘后,亭子中,眉弯如春水,声色轻柔的那个女子,她带给她的那份安心、踏实,她记忆犹新。

即便当下,她仍旧记不起也识不清对面人究竟为谁……

“夫子。”

何书逢听见李有寄低声唤她,她回神。

她生而为神九千年从未做过哪位神仙的师傅,也未曾当过老师,有过什么学生。李有寄那恭敬的一声呼唤,她心中却泛起一份难以言喻的感受——陌生之外,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期待?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一时间竟还有些无法平复。

声音落下,周遭的寂静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

她们之间细微的动静在悄悄流动,每一寸空间都好似在静默地注视着这份微妙的变化。

“有儿,你先去找妹妹,我带夫子转转。“谢展微微躬身,温和地说道,眼中满是关切,伸手欲帮着李有寄收起书卷。

李有寄轻轻低头,左手的拇指不紧不慢地、向外推开了几分卷轴,谢展的手却停在了半空,空落落地悬在那儿。她稍微偏过脸,目光再次落在那翻开的书卷上,似是仔细琢磨每一字每一句。她没有急着收起,而是像在思索其中的深意,待她从上至下看完,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避开了何书逢,转而将书卷稳稳地收起,动作流畅从容,不失优雅。

李有寄并未言语,似是懂事听话一般,转身悄然离开,视线始终没有再次落到何书逢身上。

她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方才那般像是昙花一现,意外展露,像是水面上的涟漪逐渐平息,那一丝突如其来的笑意似乎已经消散无踪。

何书逢不禁轻轻提起一口气,有种说不上来、闷闷的感觉,心底仿佛有些东西被轻轻撩起,又迅速沉淀回无波的深潭。

"何夫子,接下来让莲叶带您去瞧瞧住处。"谢展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何书逢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萦绕着刚才李有寄那一瞬的笑容。

……

何书逢那日见到孟楮,在梅园闲谈片刻后,孟楮提起了前几日伯爵府的来客。

她道:“桑落城谢家,早在年前便有意请一位师傅,专门教府中小姐礼仪规矩。但因桑落城内的士子未能合适,遂将此事传到了桂念城。”

孟楮身为夫子,声名较常人稍显,桑落子爵谢府希望她能为府里推荐几位人选。

何书逢听得“谢家”二字,眼底微动。

那不就是谢展一家吗?

若要再见李有寄,修复时空裂缝,这无疑是同她接触的最佳途径。

有了新接触契机的苗头后,何书逢豁然开朗,方才在桥上的怅然消散了许多。

“请帖上所说的具体要求是怎样的?”何书逢心里豁然,面上仍旧目光平静,语气沉稳。

孟楮翻开手中卷轴递给她。

何书逢一目十行,看完眉头轻蹙。

这文书,乍一看,倒不像是挑选某种学问深厚的师傅。更多的是短期内要传授府中贵女如何举止优雅,如何行走言谈间显现出礼数、端庄与尊贵……

她的目光在纸上扫过,心底暗自思量。

不论谢府求师傅什么,这都是一条最佳途径。

“这份差事由我去做,是否可行?”何书逢抬眼望向孟楮,语气平和,带着些许执意。

孟楮自不会辜负旁人对她夫子之名的信任。

接下来几天,何书逢将文书细细阅读,运功神力,迅速将文书中的府中礼仪与文化要求一一记忆。

一切妥当后,孟楮才提笔写了推荐书交于她手。

·

谢府对夫子的招待极为周到,深知夫子或许远离故乡,特意为何书逢准备了一间整洁舒适的房间,供她安居。

何书逢休息整顿了两三日,便开启了“夫子”的生活。

她拿起课纲,皱着眉头,视线落在了那门名为“礼仪姿态”的课程上,深觉这门课程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李有寄是歌姬,这么些年早就最清楚不过应该如何展现最完美的姿态。

何书逢记得谢展在桂念过节时打听了李有寄的事情,那时她还听闻谢展夸赞李有寄侯府宴会中礼仪姿态出色,那份专属于李有寄、本就拥有的优雅与从容,谢展是知晓的。

可是府中的课纲却依旧要求如此,而她只是作为应府请来的师傅,自然无权更改,只得照纲行事。

姿态一项,便是擎起盛满清水的瓷碗,用以锻炼肩颈的力道与柔韧,保持线条优雅。

何书逢站在李有寄的身前,手中轻轻托着一只瓷碗,神情专注。她示范着如何将碗稳稳地放置在肩上。

瓷碗的触感微凉,倒不是很重。

李有寄微微侧身,轻轻地抬起肩膀,让碗稳稳地依附在她柔软的肩膀上。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侧,目光凝视前方,恰如一幅静谧的画面。

何书逢站在一旁,观察她的姿态,李有寄动作优雅,看起来丝毫不困难。

最初是在原地练习,见李有寄动作轻松流畅,渐渐地,何书逢带着李有寄开始尝试边走边擎。

何书逢伸出两根手指,用手背轻压李有寄肩头,示意她此处放松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步伐声。

还未见到人,便听到刘氏声音温柔唤着眼前人:“有儿……”

待她从门口走进,看到屋内的情景,停下了脚步,意识到打扰了课程,连忙恭敬地低头:“不知你们课程已经开始了,打扰了。”

说罢,轻轻点头,未说明来意便匆匆离开,带着一抹歉意的微笑。

屋内恢复寂静。

“有儿?”何书逢下意识地跟着刘氏轻轻唤出声。

李有寄听见这声呼唤,骤然转过头来。她肩膀上的瓷碗因霎时转身而倾斜,顷刻间,水洒了满身。清脆的瓷碗落地,叮铃当啷地响起,余音在屋内回荡。

“是你的乳名吗?”何书逢问道。

待她被声响吸引,微微低下头,正对上李有寄的眼眸。那一瞬,四目交接,何书逢心头一动,几不可察地停滞了呼吸。

李有寄的眉头猛地皱起,眼中原本的温和瞬间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愠色,这名字仿佛触到了某根敏感的弦。

她低头轻声呢喃:“有儿?友儿……”抬头再看向何书逢,神色已恢复平静。

何书逢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他在桂桑不是还叫你有寄,为何现在称呼变了?”

李有寄没有立刻回复,只是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瓷碗:“这是小名,他说都到府里了,想亲近一些,便为我取了个和妹妹相似的名。”

何书逢的目光依旧定格在她的身上,自上而下地望着她,她望见,李有寄蹲下去捡瓷碗时,肩膀微乎其微地耸了一下。她清晰地察觉到李有寄那不自然的抗拒,内心颤动。她刚想说“那我们先不练这个了”,却听见李有寄低声轻语:“但你别这样唤我……好不好?”

轻声的请求,如同一根细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何书逢的心。

她看到李有寄捡起碗后,依旧没有站起,而是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地握着瓷碗,指尖微微泛白。她的心微微一疼,开口答应:“好,我答应你。”

声音有些不易察觉沙哑,她不自然地清嗓子。

李有寄的指尖松开,碗沿恢复了原本的粉色。何书逢伸出手,准备扶她起身,李有寄却比她先一步站了起来,她迅速收回手,忍不住微微拂袖,低声道:“结束了,休息一下,待会儿便进屋习字吧。”

墨房内,灯火昏黄,案前铺展着洁白的宣纸,几盏油灯的光晕映照在墨池中,微微荡漾。墙上挂着几幅字帖,字字如行云流水,气韵生动。

两人坐在桌案前,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纸张的气息。何书逢握住毛笔,目光专注地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淡淡的光线照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笔尖轻轻蘸取墨汁。她一边写字,一边微微侧头指引李有寄。

李有寄坐得离她很近,近到何书逢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她的目光投向方才何书逢在纸上写下的那一行字,眼神专注而认真。她微微低垂的睫毛下,透出几分从容和耐心。

她靠得更近了,像是想要贴近笔墨,捕捉每一个笔画的细节。何书逢不自觉地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涌上心头,那股气息带着李有寄身上特有的清雅芬芳,像幽兰,在空气中温柔地流淌开来。

不知何时,李有寄的身体微微前倾,薄唇的温热几乎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何书逢感受到热温,下意识地偏头看望,那一刹那,心跳忽然骤然加快,肩膀紧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李有寄的呼吸轻轻地拂过她的皮肤,带着些许的热度,每一次的吐息都在她的耳畔萦绕。随即感受到一股热浪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紧紧包围了她的心。

热温的来源是一张好看的唇,细长的唇线柔和如花瓣。

何书逢凝望着她的唇瓣,不自觉地低下头,试图掩饰内心波动,却忍不住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空气中带着某种灼热的气息,随着她的呼气变得滚烫,白净的耳朵开始升温,脸庞似乎也跟着红了几分。

呼吸不知何时与李有寄的交缠在了一起,气息变得愈发急促,每一次吸气、呼气,都仿佛在与对方的心跳同频共振。

她的手指握住毛笔,力道不由得加重,笔尖几乎在纸上失控地落下了一道阴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猛地站起身,随即她慌乱地放下笔,低声道:“你自己再试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慌乱。而后慌忙向后退,脚步踉跄。

李有寄静静地坐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既温柔又带着几分调皮,目光始终都未离开何书逢慌乱的背影。

一觉醒来天塌了[化了][化了],身子有点不舒服发文的时候后台章节给复制岔了[化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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