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琴室。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琴台上放着一架古琴,黑色琴弦透着岁月的光泽。
何书逢端坐在一旁,目光专注,指尖微微颤动,她对面的李有寄静静地坐着,神情专注。
课纲里琴棋书画的琴。
“你先试着弹几下,熟悉琴弦的声音。”何书逢轻声说道,视线落在李有寄的指尖上。
李有寄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琴弦,手指轻轻拨动,音符清脆地回荡在空气中,几分生涩,几分柔和。
她细长的手指优雅弯曲,线条好看,指尖洁白如玉,与琴弦的深色对比鲜明,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花轻轻贴在漆黑的夜幕上。
何书逢视线向上移动落在手腕,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手腕要放松些。”
李有寄应声点头,重新调整了手腕的角度,手指更加柔和地落在琴弦,触碰着,再次试着挑起琴弦。琴声空灵,依旧少了几分张力。何书逢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的动作,目光沉沉。
她拂袖起身,走到李有寄身旁,伸手轻轻扶住她的指尖,带着她的手指找到正确的角度。她的手指滑过李有寄的指尖,带着丝丝温度。
那一瞬,何书逢清晰地感受到面前女子的呼吸骤然一顿,她所靠近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那一顿之后,面前女子的呼吸变得愈发轻微,像是紧张。
她倒也会紧张?
何书逢忍不住偏头浅笑,目光落在她脸侧渐渐染上的粉色。
“放松。指腹在这个位置落在琴弦上。”
何书逢低声提醒后便退回自己的位置,留李有寄愣坐在那儿,缓缓地用拇指指腹抚着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阳光轻洒下,耳廓也慢慢染上生动的红。
何书逢心里一阵莫名的满足,指尖轻轻一收,利落抽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墨房里匆匆离开的场景。此一时彼一时,现下她望着那些个红晕,像是觉着自己扳回了一局,心底莫名升起来一丝愉悦。
摩挲片刻后,李有寄回了神,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拨动琴弦。
位置对了,音符如泉水般清澈,不失温婉韵味。
“很好。”何书逢心情甚好,满意点头。
一上午的琴课,何书逢讲解了最基础的乐理知识。从指尖的正确落位开始,到五音的弹法,再到音符的运指方法、音色的变化等等。李有寄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基础技巧。
何书逢目光温和地扫过琴弦,轻轻放下指尖。
“今天学得很好,“她轻声说道。
作为夫子已然有些时日了,欣慰的言语倒也能够流畅地说出口了:“记得自己多练习,手指的感觉要保持流畅。”
李有寄点点头,准备起身时,琴房外传来刘氏温和的声音:“有儿,快去吃午饭了。”
何书逢没有听到琴房外的脚步声,刘氏应是来了有一会了,没像上次那样贸然而进。
李有寄见着刘氏愣了一下,转而轻轻笑起来,转头向何书逢礼貌行礼告辞。
刘氏站在门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笑容温暖。
下午是没有课程安排的,午饭后,何书逢见着李霁拉着李有寄带着两个侍女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
冬日的桑树枝干光秃,树木的轮廓在灰白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清晰。
地面上铺满了薄薄的霜,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街道两旁的摊位上,摊主们纷纷裹上厚重的棉衣,炉火旁冒着热气,生火的锅里炖着羊肉汤,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李霁兴致勃勃地拉着李有寄走到市集的最深处,那里人潮汹涌,热闹非凡。李有寄望着李霁洋溢的笑容,目光沉沉,没有反驳没有挣脱。
集市一片杂乱,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香气和尘土。李霁时而拉着李有寄停下来看看东西,时而又毫无预兆地拉着她向前奔走,李有寄有些疲惫。在李霁再一次奔走时没有拉上李有寄的袖口,李霁很快消失在了人群,消失在李有寄的视线里。
没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声传来,声音夹杂着惊慌与痛苦。李有寄莫名,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当她赶到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一颤——一位摊贩不小心被人挤倒在地,而挤倒人的李霁正站在旁边,眼中没有丝毫的焦急,反而平静地看着摊贩狼狈的模样,没有道歉,没有伸手帮忙,只是笑了笑,冷冷地转身走开。
李有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升起一阵寒意,目光沉沉,脚已迈出,似是想要追上李霁。她咬唇沉眉试图将自己定在原地,确如所愿定在原地了,可最后还是被繁杂纷扰的人群挤得意外跌入了旁边的窄巷。
李有寄跌倒在石砖上,手腕被锋利的石块划伤,血迹迅速染红了她的袖口。她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伤口。
还是落进了这里……
再抬眼时,李有寄的眼底透出冰冷至极的光芒。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时空的缝隙中试图反抗、改变原本的轨迹了,但每一次都未能成功。她唇角勾起,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意。
·
李霁直到傍晚才回到府中,碰巧遇上练剑的何书逢。见着看到李霁一脸淡然地走过去,衣襟微湿,似乎刚刚沐浴过。
她们下午一同离府,她回府已经沐浴好了,那李有寄呢?下午之后她便没再见过她。
“有寄呢?”何书逢语气平静,开口询问,没有泄露丝毫隐隐的担忧意味。
李霁不急不缓地答道:“姐姐说她想在集市上再多逛会便留在集市上了,我先回府来沐浴。”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异常。
何书逢继续练剑,感到莫名,下午出去时是李霁拉着李有寄出门的,又怎会是李有寄想多逛会?于是决定去寻一寻李有寄。
走到李有寄的房间时,门微微关着,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她在府中?
何书逢的心猛地一跳,轻轻敲门,听见屋内传来低沉的呼吸声,似乎有些急促。
她没听到屋内人回复,心生担忧推门进了房。
李有寄正咬着唇,捂住腕间的伤口,面色苍白,伤口旁还有未完全凝固的血迹。
“你怎么受伤了?”何书逢赶紧走上前,急切地问道。
李有寄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与无奈,轻声说道:“没事,只是摔倒了。”
何书逢是不信的。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李有寄的伤口,神色严肃。
“让我看看。”
指尖微乎其微地泛出些许神力,像是探明清楚了伤口的状况,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物,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而真正当手指碰触到李有寄腕间的皮肤时,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第一次的挡刀,第二次的吸引赵庸的注意,这是她见着她第三次受伤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子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要等到瘦削的身子骨伤痕累累了才肯罢休?
她蹙眉,莫名的烦闷感驱使着手下加快了动作,可力道却总是不忍太重。触到伤口一下便要抬眸望她一眼,这不自觉的几眼,心底那股滚烫的情绪让她的心变得更为紊乱了。
她不愿意说,她便也不想要再问下去了,只是低头为她包扎伤口。
伤口的处理似乎并不复杂,然而何书逢心中却冒出了一份无形的压迫感,呼吸变得沉重,情绪逐渐变得复杂。她凝望着她腕间的白色纱布,心中那份后怕的感觉卷土又来。
“你没事就好。”何书逢终于抬起头低声道,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她自己未曾掩饰的那份担忧。
李有寄敏锐地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粲然一笑,眼神清澈,语气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温柔:“没事的。”
她语气中的温柔,更多的是一种安慰,仿佛在哄着一个她熟悉不已的人。
何书逢凝望着她的笑容,她好像那个纱帘后的那个人……
怕打扰李有寄休息,何书逢没多问,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她走出门,伸出素白的指尖,细微的神力从指尖散发,宛如熏香的线条在空气中轻轻飘动,悄然连接着屋内那人的腕间。
这样,之后若她受伤她便可第一时间知晓了。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温暖的光照在李有寄身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腕间的已经无碍了,只是昨日摔得过重背上的旧伤复发了,现下依旧疼痛的紧。她倚靠在床榻上,眸光有些迷离,似是还没完全从剧痛中恢复过来。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刘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提着一篮温热的汤,步伐轻盈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
“有儿,感觉怎么样了?”刘氏放下篮子,走到床前,一边扫过她的面色,一边关心地询问。
李有寄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口中却本分地应着:“好多了,谢谢舅母,不用太担心了。”
刘氏看到她脸色苍白,嘴角的笑容有些迟疑,而后,她温柔地坐到床沿,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会不担心?你背上也是有伤的吧?舅母帮你擦擦药可好?”
李有寄垂眸,摇了摇头。
刘氏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几分心疼,她低声说道:“你这孩子,总是硬撑着,从小便是如此……”她停顿了下,又轻轻叹气,神色间多了几分无奈和疼惜。
李有寄抬起头,越是看到刘氏眼中满是关心,她心底越是冰凉,轻声答道:“舅母,我知道了,谢谢您。”
刘氏她拿起桌上的汤碗,笑着递给李有寄,“快喝点汤药,伤口才会好得快。”
李有寄接过碗,望着刘氏,将汤药饮尽。
刘氏离开后,屋内的空气安静了许多。
何书逢还是忧心,想要再来看看李有寄便听到了方才她与刘氏的对话。
背部的伤没有痊愈吗……
何书逢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房间时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目光自然地望向李有寄受伤的位置,目光深处带着隐约的关切。李有寄的背部已经处理过,伤口包扎得比较仔细。
何书逢站定在床前,轻声开口:“背上的伤……还好吗?我帮你换药可以吗?”
李有寄抬眸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难掩一丝苍白:“好多了。”
再伸出手,在她手心里放下一小个药瓶,回答她第二个问题“好。”
何书逢净了手,先是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口,再是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上李有寄的背部包裹的纱布,动作格外轻柔。霎时,李有寄的身体微微僵硬,轻微的痛感似乎让她有些不适。何书逢察觉到后,瞬间放轻了力道,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目光也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移动,轻轻地将包扎过的布条挪开,查看伤口的恢复情况。动作很慢,胸腔里的跳动却愈发强烈,她下意识地用力咽下喉咙里的异样情感,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李有寄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目光微微闪烁,低声道:“我没事,不是特别疼了,不用太担心的。”
何书逢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继续专注于手下的动作。仔仔细细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渍,眼里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情意。
她的手指在李有寄背部滑动,轻轻一碰,那柔软的肌肤似乎传来一阵微弱的温度,何书逢心底一阵异样的悸动。不自觉地低头,再一次确认伤口是否愈合得更好,眼底的柔情在这一刻不知不觉地溢出。
李有寄轻轻抬了抬眼皮,看着她眼底放肆地泻出的柔情,嘴角悄然扬起,温声道:“谢谢你。”
何书逢的手微微停滞,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咳一声,迅速收回视线,连带着柔情也一并敛去,心头的犹如涟漪般悄然扩散,她努力压下这些不明的感受,低声回答:“不必客气。”
此一时彼一时,小白花反被调戏[菜狗]
小白花调戏人不害羞,反被调戏一点点一点点突然就羞起来了[害羞]
作者问:小有寄什么感受?
李有寄(摩挲指尖),而后低头傻乐:回味无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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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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