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来来往往警局三个星期,每次去都能获得点新消息。
但那有着腐尸臭味的玻璃盒还是没有音讯,就这样一直吊在两人心里。
宋丽安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了,但还是没醒,医生说她之前有过车祸,伤了颅内,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宋熙每天都去病房照顾她,刘助自那天后三人再没见过。
压抑无望的时间久到宋熙忘了后天过年,听秦纪言说今年过年允许燃放烟花,两人才匆匆去买。
“不行的嘛,今天关门,老板都说不让买啦。”
“我就买三个给中国天空添点儿彩。”
“不行啦,门都关啦,我得回家休息的嘛。”
老板是广州的,他今天着急坐火车回家,死活不让两人买。
要不是周围没有卖烟花的了,他俩也不至于揪着人不让回家。
“买四个。”
“不行。”
“买七个。”
“不行!”
“九个。”
“……我真着急回家的啦。”
“再熬你就别想回了。”刘朔扫码付钱,“九个大金花,钱给你了。”
老板犟不过他,只能开门让他自己拿。
过年的彩有了,两人又把市场逛了一圈,把冰箱和冰柜都填满了。
“行了行了。哎!你别亲我腰……”
“你也不想想我有多迫切,”刘朔的鼻尖划过宋熙的软腰,停留在宋熙胸前,“快过年了,不准备给我个礼物吗?”
“……哎!你……你别舔……你想要什么礼物?”
“哥,”刘朔不舍的离开白净光滑的皮肤,“我想要个名分。”
宋熙愣住了。
说收敛点,两人才谈了几个月,说实在的,两人谈了两三年。
即使是那样,两人也没提过“结婚”这一码事。
“你确定?”
“不确定。”
宋熙叹了口气,捏着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想结婚啊?”
“……嗯。”
“为什么?”
“我爱你。”
宋熙盯着他的脸,笑道:“你爱我,就想结婚啊?”
刘朔没说话,只是垂下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同性恋婚姻法可还没被允许呢,傻孩子。”宋熙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答应你,只要你能等我。”
等我,宋熙不知道这句话她说了多少遍。
两人想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不早恋,宋熙说要等一等。
而这一次,宋熙为的是不辜负。
不辜负什么呢?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回忆,也可能是这份来之不易的爱。
对于两人来说,一个是清醒的迷茫,一个是迷茫的清醒。过去那些模糊不堪的疼痛,就像是这份感情的伤口。更何况,他还忘记过去,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刺骨的痛。
刘朔扬起嘴角,吻住宋熙,又像小鸡啄米般在宋熙眼角处亲吻:“你说的,我一定等,我爱你。”
或许是为这句话的感动,又或许是真的期盼已久,刘朔竟流下眼泪,顺着脸颊,滴在宋熙鼻尖,似乎触到了宋熙心头的软肉。
宋熙与他推开一些距离,随后狠狠吻住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刘朔抑制不住泪水。
等待,刘朔等了很多年,一直在等,他有时累的想放弃,但……
泪水流入两人亲吻的嘴,宋熙愣了一秒:“你……的眼泪……好……好咸……怎么……哭了啊。”
刘朔没说话,加深了这个吻。
但,他爱宋熙,他们什么困难都扛得过来,这一点点的付出,又怎么比得上这份爱。
接近傍晚,两人闲来无事,在人民公园里散步。
“不是,你要吃这个啊?”宋熙指着一个烤鸡腿的店,哭笑不得,“真服了你了,我们20分钟前才吃完晚饭,看不上我的厨艺啊?”
“没有。”
“明明就是好不好?平常吃两碗饭的人,今天就吃了半碗。”
刘朔抿着嘴,若无其事的仰头看向天空。
“果然,还是哥了解你。”宋熙自豪的说,随即低头狠狠抹了把脸,“我做的饭,我吃了这么多年,我建立了这么久的自信心……竟然……竟然还是比不上情人说的一句话……”
他又仰起头:“哦!上帝!怎样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其实……”
“不用说了!”宋熙痛心疾首,一路叹气,走到排队处付钱,“孩子,我……呼……我一定会努力学会的。”
“……”刘朔现在很后悔提出要吃烤火鸡腿的决定,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前五分钟的自己。
许久后,他也叹了口气:“哦,我的上帝。”
买火鸡腿看似是刘朔的主意,实则是宋熙拿到后在一直哐哐哐的吃。
“我今天势必拿下烤火鸡腿的秘方!让我尝一口……甜酱咸酱和辣酱。”
“不如爱你欧尼酱。”刘朔低头看着手机,很自然的押韵。
宋熙差点一口噎死,咳嗽了半天,接着押韵:“鸡蛋鸭蛋荷包蛋。”
“不爱你我还活个damn。”
“……老子真受够你了。”
宋熙脸红了半边,把烤火鸡腿递给刘朔:“我现在不是很想吃这个东西了,还是给土味情话rapper你吃吧。”
刘朔抬头接过,坐到铁椅上细嚼慢咽。
宋熙也坐下,撑着下巴看他吃。
刘朔的手握着被锡纸包裹着的骨头上,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又落下。
修长的手指被锡纸撑着更显白,宽大的手掌也……
很适合干某些事情,看着就很爽。
宋熙又看向刘朔的脸,再一次被他的睫毛吸引。
睫毛……也好长,眼睛还这么好看……
宋熙看着反光的眼睛,又看他垂眸遮蔽光芒,心跳早已超速。
还有……他的嘴,又红又软。
不对。
宋熙回神,才发觉自己将手伸在刘朔嘴边,而刘朔正鼓着腮帮看着他的手。
见那只手猛的收回去,刘朔疑惑的抬眼看向宋熙。
“不是,我……你……”宋熙咽了下口水,他从没觉得刘朔的眼睛这么动情,根本不敢和他对视,于是挑起话题,“你吃东西……”
“你刚刚在看什么?”
宋熙深吸一口气,别开眼。
“看我,还是看你的男朋友?”刘朔用纸擦了擦嘴,凑过去亲宋熙的脸,“哥,你的脸好烫,好红。”
“你今天抽什么疯?!”宋熙抿着嘴,捂着脸低头,“不是求婚就是亲我,还要干什么嘛……”
刘朔没说话,转头继续吃火鸡腿。
路灯下,铁椅上的两个男孩的影子不知不觉的越来越近,紧贴在一起,又忽的重叠。
“别,别……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你做的饭我都爱吃,你做的饭很好吃,以后别这么说自己。”
公园里的喷泉开始了表演,路灯却突然黑掉,只留下彩色水柱的光辉,隐隐约约照着这个小角落。
“你亲我,好不好?”刘朔笑着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夜色之下的公园,喷泉不停切换着形态,摆出一个个优美的图案。
如果从爱心形状的水柱的中央看去,远处的两个男孩好像正处在月光下接吻。
飞机场里,秦纪言正在候机室看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显示牌,看看有没有到起飞时间。
身后一直转来转去的身影,秦纪言注意他很久,要平常他早就回头和人搭话了,但他这些天心情一直不怎么样,更别说和别人套近乎。
直到身后的人不小心把东西扔到他身上。
秦纪言忍无可忍,起身回头:“常思,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身后的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常思。
他愣怔许久,又垂下眼,小声说道:“对不起。”
秦纪言咬了咬牙,对常思道:“别愣在这儿,想说什么去卫生间,老子他妈可丢不起这个人。”
卫生间里,常思站在角落,沉闷不语。
一根烟都抽完了,秦纪言把烟蒂扔进垃圾桶,低声骂了两句。
“你他妈可真有意思。前些天匿名给老子送东西,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现在都他妈闹到机场了,你他妈还是说不出一句话!”秦纪言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惹完我了,你高兴了,为了让我再难受些,你每天阴魂不散的跟在我身后,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
“呵,话不说一句,事做的可真勤,”秦纪言一把将他推远,“老子住哪儿你都知道了吧,是不是连我什么时候出生的都调查清楚了?”
“你要干什么?毁了我?”
“还是要和那群畜生一样,想杀我?”
“不说话是吧?老子有办法让你开口。”秦纪言掏出手机,“看好了,你不是玩失踪吗?你爸现在就能找到你了。”
常思猛的冲过去,握住秦纪言的手:“纪言,别这样。”
“我当然不想,”秦纪言嫌弃的甩开他的手,“你都追到机场了,还有什么话你说不出口?嗯?”
“我……我想说……对不起,”常思退回到角落,“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
秦纪言闻言,癫狂的笑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真是可笑,你错哪儿了?啊?你错哪儿了?你有什么错?你只是想借我接近宋熙而已,你有什么错?你爱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秦纪言靠近他,“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对不对?常思,对于你而言,我就是个疯子,你也知道,我是疯子。”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秦纪言揪住他的衣领,靠在他肩上嘶喊,“我有什么错?我喜欢你,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你喜欢他,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常思愣在原地,任由秦纪言锤打。
他知道自己畜生,他骗了秦纪言,却又让秦纪言帮他;他辜负了秦纪言,却又让秦纪言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他知道秦纪言喜欢自己,却从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是多么让秦纪言难过。
以至于常思哪怕和他有一墙之隔,他都能有所察觉。
而现在,他听着秦纪言崩溃的嘶喊,感受着秦纪言滚烫的泪水——那泪水甚至浸透了那风衣下的毛衣。
“纪言,我知道我错了,你抬头。”常思不知道该不该去拥抱他,只好安抚的顺了顺他的背。
常思的后背已经被锤的麻木,更因为承受着秦纪言的重量而酸疼。
“你爱爱我……常思……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没有良心……你不能……”可秦纪言哪儿还听得进去,他快要疯了。
常思微微皱眉,他也察觉到了秦纪言的抓狂。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被爱过……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一顿饭都吃不下……你知道我多大的时候就和别人上|床了吗?12岁……我那年才12岁……”
正因为他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班里很多人都瞧不上他,说他是山里的野孩子。
被霸凌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但那天,秦纪言刚满12岁,他开心的抱着一块大蛋糕,并且今天他还会见到他的父母。
于是为了图快,秦纪言从一条小道上回家。
可是他并没有开心太久,因为秦纪言撞到了之前霸凌他的一群人,那群人正准备对一个小姑娘做不轨之事,小姑娘哭着挨打。
正因为秦纪言这么一撞,小姑娘得以逃跑,但她跑掉的代价,就是让秦纪言替她承受这一切。
秦纪言到现在都记得,那种疼痛与崩溃,使他感到窒息。
蛋糕被扔到地上,被他们狠狠的践踏,而秦纪言只因为挣扎了一下,就被人打横抱起,扔到一个陌生地方里的床|上。
绝望的嘶喊在小巷里回荡,窗边路过的人也只是看了眼热闹,秦纪言明明那么绝望无助,却什么都做不到。
秦纪言最后一次看向窗口,那些人手中的相机永远刻入了他的心骨,他的不甘焚烧尽了他最后的理智。
事后,他看着鲜血和白色的粘稠物混在一起,却没心思恶心。
他捡起破烂的衣服穿上,走出门,在不远处看到了那块蛋糕。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秦纪言沙哑的嗓音像厉鬼一样震颤着小巷里每个事不关紧的人的心。
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回到家,心灰意冷的扯下门上的纸条:
纪言啊,你爸爸妈妈看你不在家就回去上班了,我把饭做好了,祝你生日快乐。
秦纪言将保姆的纸条揉碎,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他要报复那个小巷。
多年后,秦纪言拿到录取通知书,点燃了一根火柴。
那个小巷,现在成了一座被烧毁的废墟,里面的人都成了一具具死尸。
他要做一个演员,他要满足他心里那些扭曲黑暗的想法。
直到他遇到了常思。
这么多年,有人向他告白,他不接受,久而久之,他就向别人编造——他有男朋友。
每遇到一个新的朋友,自己就要铺垫好几天故事,最后营造他干净纯洁的人设。
但常思,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如何铺垫,更不知道该怎么营造故事。
他沉下心想了好久,却想不出为什么。
常思和他说他喜欢宋熙的时候,秦纪言都快碎了,那天他没回宿舍,而是摸清楚宋熙不会去KTV后带着宿舍其他人去酒吧通宵。
有人讲伤感故事,他就趁机掉两滴眼泪,看似是被故事感动,实则他是为自己哭。
他不恨宋熙,反而觉得宋熙很有魅力,他能引起那么多人对他的喜爱,这怎能不让秦纪言羡艳。
但他不甘心。
秦纪言喜欢常思,为什么呢?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常思身上那种清冷的气质,那种不沾城市污泥的纯洁,深深吸引着秦纪言。
言谈举止间,他那样深沉的眼神却给了秦纪言一种安心的错觉。
就这样,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常思,蠢到为常思去追宋熙。
栀子花的香味,其实是常思那天见他时身上喷的香水的气味。在常思眼中,那只是撒谎的开始,对秦纪言来说,却是人生的开始。
但那天热搜下来时,秦纪言也傻了眼。
宋熙经历的,是他痛苦的数倍。可即使这样,常思依旧喜欢他。
“你喜欢他的心灵鸡汤,悲悯他的人生经历……我呢?我答应你邀约的那天晚上,你在想什么?是身后与刘朔谈笑的他,而不是旁边的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你直接和我说,我也会答应帮你追他,可是你骗了我!你让我爱上你,再去像狗一样的帮你追他!我没有错,我也只是想体会一下爱。我是你的狗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秦纪言的嗓子沙哑到发不出声,但常思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的发疼,因为他骗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常思,”秦纪言向后退了几步,笑道,“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却也是我最错误的决定。”
这一张几乎全是感情线,给我写爽了,我真的很爱这种疯疯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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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最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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