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当天，宋熙和刘朔把家里从上到下都打扫了个遍。
但天花板不是那么好清理。
“我嘞个豆，这灯上……怎么这么多虫子的死尸？”宋熙忍不住打颤，看着灯上“琳琅满目”的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朔捂着眼睛，拿起毛毡就一顿乱扫:“不去看的话应该会好一点……靠！”
水晶灯上的一颗玻璃球被打了下来，重重砸在刘朔头上，肉眼可见的肿起一个包。
宋熙单手捂嘴，无语的咂咂嘴:“孩子，如果你现在走出去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很可能会报警，真的，我没说假话的。”
“……”
冰块覆在肿包上那一刻，刘朔差点要叫出声。
他手上把玩着玻璃球，若有所思。
宋熙看他就像在看傻子，一把夺过玻璃球，踩着凳子把玻璃球安上去。
“下次小心点，砸起这么大个包，把你砸傻了怎么办？”宋熙拿毛巾擦拭着水晶灯，“我们家Q大高材生，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见刘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熙笑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个灯，毕竟北京没有安水晶灯这个习俗。”
刘朔没说话，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仰头把冰袋放在肿包上，趁着一点点阳光，慵懒的闭上眼。
“再过几天，你和我回一趟铭城吧。”
“回去干什么？”
“见一个老朋友。”
宋熙到没见刘朔在铭城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朋友，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热搜要压一压了，快一个月了，居高不下，这帮水军也是下了死手。”
“算了吧，”宋熙愣怔的盯着那个水晶球，“有时候他们说的也挺对……”
“不对！”
宋熙被这一声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颤声问道:“为什么啊？”
“宋熙，你不知道你当年忘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相信他们诽谤你？”
微博帖子上有许多骂宋余的，当然，也有不少骂宋熙的。
“且不说他父亲对他做了什么，他自己也真是的，当什么同性恋啊？本来他父亲是个公众人物，怎么可能不着急？”
刘朔没有办法想象那个人是怎么说出“且不说他父亲对他做了什么”这样的话，更想象不出下面居然还有赞同他的人。
更多人，更多人“挺身而出”，他们骂宋熙不要脸，他们骂他没有孝心，他们认同宋余的行为，他们想让宋余重新站起来，去否认网上这些不实言论。
即使宋余是因为违法被判死刑才死去的。
宋熙看过这些评论，他没说话，他还让刘朔把微博卸载，让他不要看。
时间长了，宋熙不再那么爱说话，笑的也是那么勉强，好不让人心疼。
刘朔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但他没有他那个老朋友的手机号，不然早让他把网站给黑掉了。
所以为了不让宋熙继续难受，他学着说一些有意思的话，无论多羞耻，只要宋熙能笑，他什么都能说。
但网上的言论却更加偏激，甚至有人给宋熙的宿舍寄恐吓信和用假血喷过的玩偶的四肢。
整个宿舍乃至整个学校都被这件事给吓到，所以在放假前一个星期，宋熙都没再去过学校。
时间长了，宋熙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事实上，他晚上还是会哭。
他太感性了。刘朔想。
所以，无论如何，都该制止那些谣言。
但宋熙竟然说，他们说的对。
“宋熙，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要告诉你，你没有错。”刘朔取下头上的冰袋，“你能在那些事后活下来，但你不知道那些事是什么。”
“你见到了吗？”宋熙直直的盯着他，“刘朔，我不记得，但你呢？你现在说的头头是道，但事实是什么？你看到了吗？”
“你说我没错，可只依照他们说的，我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如果你想反驳我，你总要有证据的吧？”
刘朔收起一向温柔的目光，反而有点愤恨的盯着宋熙:“证据？”他起身走向宋熙，“你要什么证据？”
宋熙被骇的愣在原地。
“你见过，宋熙，我也见过，”刘朔握紧双拳，“你看着我的眼睛，那就是证据。”
“我……你怎么会……”
“你知道当年刘逐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小乡村吗？我，因为我，我原本是沃本登的继承人。弄丢了我，他会怎么样？刘逐臣看了一辈子利益，你以为他的出现是单纯凑巧，顺便帮助你一下吗？”刘朔自嘲的笑笑，再抬眼时，眼底晦暗不明。
“哥，不仅为了我，他还要借你被家暴之手，引热度暴富。其实我都知道，你懂吗？你记不得的事，我都记得。”
“你说你见我时觉得我眼熟，你的感觉很准，我们早在12年前就认识了。”见宋熙紧张的不敢动，刘朔抱着他坐到沙发上，“你想起来过吗？你梦到过吗？”
“那时，我们还在一片金黄稻野上，我们曾向对方承诺。”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像阳光一样温暖他的心。
宋熙就这样回想着，他透过刘朔去看过去的刘朔，才忽然发觉，在他们中不断出现的小孩，和他们有多么相像。
“那么小……”宋熙在愣怔中开口，“当时……我们还那么小……”
“你……”刘朔眼睛闪起了光，“你记得那个时候？”
“不，不是记得，是我梦到过。”宋熙摇摇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做过很多梦，很多很多，但……那些梦我也并不是都记得。”
“所以……刘朔，你瞒了我……很多事，对吗？”
听他说这些话，刘朔早已激动的血脉膨胀，但见宋熙略显失望的垂下眼，他又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混蛋……”宋熙渐渐将这些梦连在一起，眼前的刘朔 好像有了许多模样，他都见过，“12年，你瞒了我7年，幸好今天我这么说，不然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没有，”刘朔垂下眼，“我本来没准备瞒你，但……你连做个梦都疼，我就……”
“那你为什么要回国上高中？”
“因为……”
“因为你发现我醒了，一开始，你发了疯的找我，但隔了三年你才找到了我，是不是？”
“不，不止三年，”刘朔没有阻拦宋熙要站起的动作，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有些事情和东西，我没有办法和你说。宋熙，在你回忆起来之前……我的话，只会让你更痛苦。”
宋熙向后撤了几步，有些慌张的低头，使刘朔看到了他头上的冷汗:“我明白，其实是我的原因，我不应该忘记，对不起。”
刘朔看他嘟囔着嘴，眼眶红的要滴血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大过年的，乖，我们不哭，先把家收拾好，今天晚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
“又不想听了？”
“你骗我，”宋熙“哼”了一声，“你根本不会把它们都告诉我。”
“真的。”
“不可能。”
“为什么？”
“你都说了会让我更痛苦，你才不会让我难受呢，怎么可能都告诉我？”
刘朔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好好好，能说的我一定说，好不好？”
见眼前脸都憋红的小朋友，刘朔只觉得可爱又幼稚。
这个人啊，无论过多少年都很可爱，无论什么时候，刘朔都认为它可爱。
头上的肿包下去不少，两人忙了一上午，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像要发光一样。
“我不行了，头好晕。”刘朔手扶上额，走路飘飘荡荡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栽到宋熙身上一样。
宋熙无奈的抱着他，又把他翻到自己身下，用两手压着他:“真是说过你了，怎么还无病呻吟上了？”
“哥，你想压我？”
“你怎么看得出来？”
“你的头要是再往下低，就亲上我了。”
亲就亲了呗，咱俩之间还怕上了？
宋熙这么想着，低头亲上刘朔的嘴角。
一开始宋熙的确很满足，那种酥麻甜蜜的滋味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品尝。
但……
就在宋熙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刘朔却一挺身，把宋熙压到身下索吻。
“你……还……反客为主？”宋熙震惊的瞪大双眼，挣扎着想要逃离这片刘朔给予他的温堡。
“别乱动，不然现在就办了你。”刘朔不舍得与他分开些距离，坏笑着摸他的腰，“别想着压我，我已经在尽力控制想干｜你的冲动了，如果你再有这种想法，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分工明确。”
好吧，宋熙承认他的确有点汗流浃背了，因为他根本推不开刘朔，反抗只会让他被压的更紧，再这样下去，他那还未经人事的地方就不保了。
于是他服了软，红着脸道:“我们……把我妈那边也收拾一下？”
“你想去？”
“嗯。”
“好，我打电话问问。”刘朔起身给警方打电话，得到许可后，两人就收拾着出发了。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未说，心里却敲的炸耳。
宋熙坐在出租车后边，右手撑着下颚，看着窗外。
刘朔的那些话，让宋熙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而且他也没有头痛或者有其他的生理反应。
三年前，他和刘朔住在一起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触——有刘朔在时，无论他梦到什么，别人提醒他什么，他都不会难受。
就像一种特效药一样，还使他做梦的频率更频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想起来都难。
所以，刘朔究竟在怕什么？
明明恢复记忆对两人来说都有好处，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藏起这件事？
到底有什么事是他刘朔畏惧的？
想到这儿，宋熙忍着眉间的痛，闭上了眼。
而他之所以要去宋丽安家，是因为他脑海中的某些场景与宋丽安家里的布置重叠了。
要不是这件事更心急，刘朔头上可能还要再多一个包。
刘朔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盯着宋熙，嘴角微微上扬。
小哥哥，我只能说我们夫夫间心里有灵犀，不然怎么能连脑回路都一样呢？
只不过大过年的去，要是闹出点事端可是不好解决的。
见宋熙闭上了眼，刘朔只好不在内心唱独角戏，戴上耳机听歌。
警察可以说在宋丽安家里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大概是确认了宋丽安有精神分裂后才不再到访，可即使是这样，地上那些被鞋套踩下的印记还是很多。
宋熙皱了皱眉，说道:“乱的和鸟窝一样。”
刘朔挑眉看向他:“分工合作？”
宋熙下意识当成是“分工明确”，见刘朔眼睛没有盯着他才自觉思想有些问题，脸又像苹果一样红了。
宋熙拿着扫帚来到卧室，对地面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清理，却一直没动床下的位置。
即使警察搬开床检查过，窗户一直没有关，床下那股恶臭味依旧浓郁。
于是宋熙爬到地上，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味道这么难退去。
不看还好，床底下的符文将宋熙吓得愣在原地。
他不懂符文，更不懂为什么要在这下面用红色画这些符文。
这只让他觉得胆寒。
宋熙记下了符文的总貌，匆匆爬出来。
他站起身，闭上眼，开始回想梦中的一点场景。
记忆中的卧室，床不是摆在这里的。应该是……
靠近窗户的那面墙。
宋熙用力把床挪回原来的地方，再次趴下看床底。
这个符文和地板，如果仔细看的话，两者的轮廓竟然相吻合。
宋熙微微皱眉，伸手去抠弄地板的缝隙。
“密码错误。”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您还有四次机会。”
宋熙听到这个声音，像失了理智般把床推开。
他听到过这个声音。
记忆中那个房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与房间的轮廓重叠，与此同时，宋熙看向脚下，他的身体竟和一个虚影重叠。
宋熙愣怔的缓慢向后退去，虚影的样子，不一会儿便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他自己。
眼前的虚影蹲下来，用手抠弄着地板，将手中的东西放入地板下，盖上地板盖。
“爸爸……你不能害我……你陪我一……一起……”虚影猛的倒下，坠入空洞，和他刚刚放进去的东西一起被关起来。
头痛愈演愈烈，宋熙只能听见那机械女声说道:“密码修改成功。支配者宋熙，我将替您永远保存……期待您再次开启。”
等刘朔冲进去时，宋熙缩在墙角，指着那个地板，嘴里不停的说着:“他在那里，他要醒了，他要醒了……”
“宋熙！”刘朔冲过去抱住他，轻轻捂上了他的眼睛，“不能……你不要这样……宋熙，宋熙！”
宋熙就像没听到一样，他抬手移开刘朔捂着他的手，眼神涣散的盯着那个蓝色虚影。
过了很久，宋熙开口说道:“他在笑。”
他？他是谁？
刘朔不解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宋熙的头在逐渐上仰，目光划过一条直线，就像……
他在看一个径直向他走来的人。
不用多想，刘朔猛的把宋熙扇了一巴掌，宋熙这才恢复了神志。
“我刚刚……”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宋熙，你看到了什么？”刘朔眼中的急躁像火焰一样，宋熙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那双瞳孔里，黑暗而又吓人。
“我看到……有一个蓝色的虚影，他把一个东西扔进了那个地板下……”宋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抓紧刘朔的肩膀，“关于我，只关于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数字或日期？”
刘朔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那块木板下有个盒子，还有蓝色的虚影，都在那下面。我刚刚触发密码了，它还说密码错误，但那个蓝色虚影进去后，那个装置说‘支配者宋熙’。我为什么会弄这样一个密码？因为我的床底有个符文，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个镇灵符。刘朔，当初你弟弟和你说，宋丽安藏起了宋余的部分尸体，但或许，那不是她藏的，而是我。因为这原本是我的房间。”
刘朔愣住了，随后开口:“0328。”
“这是什么？”
“你失踪的第一天。”
宋熙正要爬过去试验，就被刘朔拉住:“你知道怎么输密码？”
宋熙停住动作，想了很久。
“频率。”
“什么？”
“抠地板的频率，”宋熙坚定道，“因为那个蓝色虚影的手透过地板，在慢慢撬动，地板动的时候时快时慢，还有间隔，**不离十。”
宋熙事业那个密码，激动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密码错误，您还有三次机会。”
希望又一下被浇灭。
“还有什么时间？”
“1222。”
“什么意思？”
“你从那里被救出来的那一天。”
“密码错误，您还有两次机会。”
“0903。”
“什么意思？”
“七年前你醒来的那一天。”
“密码错误，您还有一次机会，若回答仍然错误，本装置将自动焚毁。”
“靠！”宋熙一拳砸到墙上，墙皮脱落了一小块。
“刘朔……还有什么？”
“没有了。”
“不，还有。”
“我说没有了。”
“有！”宋熙怒吼着，“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肯跟我说？！”
“七年了，刘朔，七年！我忘记它们忘记了七年！我忘记了一切，包括你。我不想想起来吗？我不心疼你吗？！为什么你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刘朔眼眶发了红，他把宋熙推到墙上，死死盯着他，“你知道你忘记的是什么吗？你想起来会和宋丽安一样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疯子！你要我告诉你什么？我这是在杀你！你懂吗？！”
“宋熙，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没有资格。我替你记了这么多年，我因为这件事疯了很久，你忘记了应该感到庆幸，懂吗？！宋熙，在这件事上，你没有资格对我大吼大叫。”
快要想起来了，下一张争取让他全都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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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知道你忘记的是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