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馒头少侠裹着面巾翻窗而入，关窗后，黑色的人和着黑色的影子一起融化在黑夜里。

“老板板——”馒头少侠气音出声。

“老板板——”馒头少侠左顾右盼。

头顶敲三下，半夜三更见，是这个没错吧？

馒头少侠阴暗地阴影里爬行，环顾无人，感觉脖子后有点凉飕飕的。

“老板板老板板……”馒头少侠开始循环。

馒头少侠循环着在黑暗里摸索，从窗边摸到床边：“在吗在吗在吗？”床帏掀开，适应黑暗后的眼睛依稀能看见空荡荡的轮廓。

离开茶摊后，阿·面具人·黄就找了个客栈订房间，馒头少侠瞄准老板板的房间半夜就摸过来了。

怎么没人呢？

馒头少侠脖子发凉地转身。

房间一片幽静，他的脚步也轻轻，轻轻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轻轻地在桌上的剑身轻抚，轻轻地摸出火折子。

——要不是知道这是游戏，这种寂静的黑暗场景还挺吓人。

“呼”

拟真度很高的火折子随着一口气燃起。

馒头少侠的影子往后落，落在地面，落在衣角。

他转身，看影子铺开在四周。

“踩到了！”馒头少侠忽然转身踩住一片影子，在老板又幽幽飘走的时候得意，“我踩中你的影子了！”

老板轻飘飘：“哦。”

馒头少侠眼睛亮晶晶：“有奖励吗？”

他端着点燃的灯盏凑过来。

老板用食指把灯盏从眼前推开，看对方神情很明显地从期待到暗淡，像被推走的灯光一样，于是悠悠：“鬼影步想学吗？”

“学学学！”

老板：“升云步呢？”

馒头少侠凝思了一瞬：“这个好耳熟啊……”

馒头少侠：“学学学！”

老板：“只能选一个。”

馒头少侠：“诶？”

老板自然接过他手里的灯，端着灯，人也端着，幽幽飘到桌前，幽幽坐下，眼睛看向他：“你只能学一个。”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馒头少侠却仿佛回忆起刚才脖子后面发凉的感觉，感觉鬼影步三个字好像自带阴气一样，遂举手道：“老师老师我能不能问问区别？”

老板还是端着灯，灯火从掌心弥散，映照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嗯哼，”老板轻哼了一声，“鬼影步是刚才的步法，我会。升云步是我偷学的步法，我也会。很多人都会。”

不要把“偷学”两个字说的这么骄傲呀！

“所以鬼影步更稀少是吗？”馒头少侠吐着槽，然后果断：“鬼影步！”

没有玩家能抵抗稀有度的诱惑！

“好。”

老板拎着馒头少侠从窗户跃出，找到一潭清水，将人带到边上练习。

第一天如此。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如此。

馒头少侠数着武林大会还有几天，一边刷熟练度一边问：“鬼影步必须晚上才能练习吗？白天能练吗？白天能用吗？”

白天自然是能用的。

至于白天练习……

老板沉思了片刻。

“教中武功多为夜间修习。”

馒头少侠：“所以可以吗？”

老板让他试试。

*

白日，馒头少侠没去组队刷副本，也没试图刷PK榜排名——PK榜排名前百的玩家能被[江湖百晓生]收录进新秀谱，并获得武林大会贵宾区域入场令牌一个，和各门派高层同处贵宾区观战、学习（以及进隐藏门派）——而是自己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练武。

他暗暗打气，并且检查完周围没有什么像他一样偷学的人，然后就放开了刷熟练度。

片刻，馒头少侠：？

他站在荒野发愣。

不远处的树林里，老板脚尖点在树枝上，透过片片枝叶遥望。

他看见馒头少侠从傻愣愣呆站化为足尖轻点，双腿瞬间从笨重变为灵巧，几步之间满是巧劲。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飞剑惊影]闪避率 1%，当前闪避率1%。】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飞剑惊影]闪避率 1%，当前闪避率2%。】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飞剑惊影]……】

馒头少侠惊喜且疑虑。

晚上练习的时候，会加熟练度，白天练习的时候，则是增加闪避率？

他对着系统消息想着多刷刷闪避率看有什么用，然后就看到一条：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飞剑惊影]闪避率 0%，当前闪避率15%。】

馒头少侠：？

他再试了几次，系统消息还是一成不变。

馒头少侠试探性再刷几次技能。

几片树叶凌厉射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轻微转动，将树叶躲避过去。

“不错。”

身着少侠装扮的人影飘然而落，身姿轻盈，馒头少侠转头，看见老板落在他的身前，脸上带着几丝满意的浅笑。

——第一次看到这种含义的笑诶。

馒头少侠想着，然后听到一句，“之前偷学的刀法也试试。”老板自然地说。

馒头少侠：……

为什么这么自然地说起“偷学”两个字呀！

甚至，为什么在“偷学”这件事上，这个人比玩家还引以为傲……？

——馒头少侠自己偷学都是偷偷摸摸的呢！

片刻后，馒头少侠在身上摸啊摸，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木头刀，随即似模似样地耍起来。

身形笨拙。

动作迟滞。

甚至连姿势都微妙的全错。

老板沉默了片刻。

“你……”

老板迟疑。

馒头少侠坚持地耍完一套刀法，蹦过来，期待地看他：“怎么样？”

老板：。

老板轻击他的右手，将滑落的木刀接入手中，手掌轻翻，以臂带腰，腰带腿，几个翻跃间打出一套大开大合的刀法。

老板打完，才回头看向馒头少侠，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骄矜地问：“你说呢？”

差远了好嘛。

馒头少侠点头肯定自己：“虽不中，亦不远矣。”

老板：……

老板：。

老板看一眼四周，不想看馒头少侠这自吹自擂的样子。

“……保持你的心态。”

馒头少侠：“那我再学学？”

馒头少侠莫名鬼鬼祟祟地来摸他那把木刀，老板直接把刀丢给他，随口道：“晚上你去找左岭堂主学。”

“那鬼影步呢？”

“先停了。”

“老板！！！”

“老板！！”

“老板——”

老板感觉自己此刻已经练就了很棒的无视神功，直接飞跃而起。他点在树枝上，跳往下一棵树的时候，听到身后“嘭”一声，回眸，只见馒头少侠踏着鬼影步撞在了树上。

“痛。”PVX馒头少侠感受度拉50%，吃饭的时候吃一半味道，现在撞树也撞一半疼痛。

——下次登录一定要调感受度。

馒头少侠捂着额头，见老板停下脚步，又快速撞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老板就这样看他横冲直撞过来。

【系统消息：玩家[飞剑惊影]当前闪避率15%，闪避失败。】

撞树上。

【系统消息：玩家[飞剑惊影]当前闪避率15%，闪避失败。】

撞树上。

【系统消息：玩家[飞剑惊影]当前闪避率15%，闪避失败。】

馒头少侠判断鬼影步以灵巧为主，不是什么适合赶路的轻功，但是现在他也不会其他轻功，就这么一路用着低闪避的身法撞了上去，直到撞到老板附近的时候才松口气，在系统判定的又一个闪避失败里熟练抱住脸。

——玩家就是有这种不怕苦、不怕累、遇山翻山、遇水潜水、甚至一路死过去的高效路线。除了感受度没调低之外毫无bug。

馒头少侠紧抱住脸。

下一瞬，一根绳子绑住他的手，又将他慢悠悠荡了上去。

馒头少侠赶紧抓紧细绳，然后一会左荡，一会右荡，直到拉到树枝旁。他支着树枝爬上去，坐在了老板旁边。

馒头少侠期待地许愿：“老板老板，我还想继续学轻功！”

老板收着细细的绳子，想了想：“让左岭堂主教。”

馒头少侠继续期待：“老板老板，你教得比较好！”

老板把细绳收回袖子里：“别找我。”

“老板老板——”

老板站起身要走，听见骤然加大的声音。

“等等等等老板我下不去——”

总之，最后老板拎着他下来了。

夜半时分，馒头少侠在熟悉的水边等到了阿·左岭堂主·面具人·黄。

——阿黄老师的刀法好像不太对呀。

面具人耍完一套刀法，馒头少侠思索。

——阿黄老师的轻功好像也比较一般。

面具人指点几下，馒头少侠心里比较。

他殷勤给临时同事兼临时老师的面具人递水，练习的时候分心想：感觉没老板帅啊。

唉。

馒头少侠对今夜的情况已经无能为力，自是沉痛着继续练功。

一遍遍练习后，馒头少侠坐在一旁喝水和恢复蓝条，心里感慨分明就是老板的轻功更美、刀法更帅。

等回去，馒头少侠和面具人都是翻墙而入，之后馒头少侠又爬到老板的房间里。

今夜月华如练，回来的时候麻烦，翻窗的时候也有月色倾入房中。

馒头少侠在月色里悄悄爬进房。

“什么事？”

冷冷的声音将他钉在窗边。

“我看看老板你睡没睡，”馒头少侠小心翼翼地出声，又在屋内燃起烛火后靠近过去，他看老板懒懒坐在床沿，手里端着盏灯，神色微倦，想求老板教他的话就变了，“老板，你明天想吃什么呀？我去买……？”

老板神色淡淡：“不想吃。”

“那喝点什么茶水？”

老板语气缓缓：“不想喝。”

“那……我回去？”

这句话后，老板斜睨他一眼，将灯盏随手放到一旁，笑了下：“过来。”

——有些危险的笑呢。

馒头少侠小心翼翼靠近。

老板等他站在床边了，勾勾手指，于是馒头少侠在烛火里慢慢靠近，弯着腰，他看见那双手很漂亮，似乎有些薄茧，然后点了过来。

“就这么站着吧。”老板等他弯着腰了才点穴，馒头少侠试着动了动，动不了，而后老板淡淡，“打扰我休息，那你也别想睡了。”

等到老板解释完，系统消息才迟迟出现。

【系统消息：玩家[飞剑惊影]当前陷入[定身]状态，时间08:00:00/08:00:00。】

【系统消息：玩家[飞剑惊影]当前陷入[定身]状态，时间07:59:56/08:00:00。】

烛火熄灭，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馒头少侠听见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