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楚霏乘车回了护国公府。

文瑾第一时间叫了她到跟前，仔细询问大皇子、大公主的情况，得知大皇子虽能养大却还是体弱，她才松了口气。

“娘？”楚霏见她这般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文瑾揽着女儿轻叹：“皇家无小事呐！大公主经你诊治身体好转也便罢了，大皇子则不同，你皇舅母即将诞下嫡出皇嗣，若为男孩，便是你皇舅舅的嫡长子，而有嫡出皇子的情况下，大皇子这个庶长子……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楚霏理解了片刻，若有所悟：“嫡庶之争？”

这大半年跟着大伯母、堂姐们听得八卦多了，她大略能理解这些事了。

寻常权贵之家，庶长子和后生的嫡子都会相争，争家里的资源、财产、宠爱等等，放到皇家，那就不仅仅是宠爱，还有日后的储位。

“但是，大皇子有皇舅舅的宠爱吗？没有吧？”楚霏看向文瑾。

文瑾一怔，摇头哂笑：“也是，我这是瞎操心了，你皇舅舅心里最是清楚明白了。”

她这个皇弟啊，自大皇子出生可是毫不在意，连祁都的市井间都知道陛下素来对大皇子不闻不问，更遑论满朝文武呢？

“皇舅舅说，等大皇子再大些，会安排师傅教他课业，能学多少学多少，别当个文盲就行。”

文瑾想了想，吩咐钟嬷嬷：“嬷嬷记着些，日后往宫里送东西时，大皇子和大公主那里也备一份，到底是亲侄儿、亲侄女，该有的还是得有。”

“是，殿下，老奴记下了。”钟嬷嬷笑着应了。

这几年皇后无子，所以她家殿下对宫里的大皇子、大公主都是无视的，因着世人皆知这两个孩子怕是养不活，倒也没人挑这个礼，毕竟陛下的态度就很冷淡，外人只当她家殿下是随着陛下的态度行事。

其实私底下，她家殿下每次听到那两个孩子病危，都不免紧张担忧，直到转危为安才放心。

大抵是郡主自幼病弱，她家殿下对宫里那两个孩子也多了些怜惜，虽不曾主动询问、送东西，但心里还是记挂的。

宫里的两个皇嗣好转了，元熙十一年的除夕宫宴就过得多了些喜气，因消息没传出来，参加宫宴的官员勋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年宫宴元熙帝的心情比往年好得多。

众人看着帝后在宴饮间亲昵地说话，元熙帝还给俞皇后布菜，又想到俞皇后已有孕，便将他心情好的原因归结为帝后感情相合、即将诞育嫡嗣上，倒是没有其他猜测。

本朝除夕宫宴是白日举行的，结束后大约是申时初，各家出宫后可在晚上举行家宴。

元熙帝和俞皇后回昭阳宫换了简单的寻常衣饰，便悄悄出宫去承恩公府了，他们要和俞家人一起吃除夕晚上的团圆饭，这事只有俞家人知道，俞徽叮嘱过，不许他们说出去，外人自是不得而知。

护国公府这边，宋家四房人也齐聚一堂吃团圆饭。参加宫宴回来后，他们各自回院子休息了一个时辰，酉时才换了家常衣裳陆续到摆宴的厅堂。

“今年难得一家人都在，明儿初二，外嫁女回娘家，妹妹们也会来做客，真好啊！”宋慎看着坐了几桌子的亲人们，想到嫁出去的妹妹们明天也会来，不由得喟叹着红了眼。

“大喜的日子，怎么还红了眼，一把年纪了，还在小辈们面前失态。”姜氏笑着说他，把手里的帕子塞给了他。

她的娘家不在祁都，初二自是回不了娘家的，二房齐氏明天可回齐府，三房的公主殿下明天可回宫，四房张氏早前回娘家侍疾待了许久，过年回不去也无妨。

所以，明日招待出嫁的小姑子们，主要就是姜氏和张氏了。

“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妹妹们了。”宋慆不觉得大哥失态，他也觉得今年的年过得极难得。

“殿下，明日可否早些从宫中回来？我亦很想念姐妹们。”宋恒笑着询问文瑾。

文瑾颔首：“自然可以，我们明日早晨入宫，赶在午时前回府。”

他们入宫也是去见元熙帝、俞皇后，这大半年来常见，自是不像其他外嫁女般想念娘家。

楚霏早先从文瑾那儿了解过几位姑姑的事，此时和堂姐们坐在一处，就听她们谈论起姑姑们。

“明天又是吵闹的一天。”二堂姐宋澄玉无奈道。

“只是一天，忍忍很快就过了。”三堂姐宋华玉安慰道。

楚霏闻言忍不住侧目，见她看过来，大堂姐宋明玉掩唇笑了：“元姐儿别担心，只是姑姑家的孩子多了点，可能会闹一些。”

宋华玉扳着着指头算：“大姑姑家孩子最多，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弟，两个表妹；二姑姑家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妹；三姑姑家有三个表弟，一个表妹；四姑姑成亲后和四姑父去祁江府任职了，年前给母亲来信，信里说也怀小宝宝了。”

宋澄玉摇头轻叹：“四姑姑明天应该来不了，只算其他三个姑姑家的孩子就有十二个，且大都年龄偏小。”

楚霏见这位二堂姐已经眉心抽动，像是开始头疼了。

宋明玉温和道：“好了好了，姑姑家的表弟、表妹都是知礼的，你们也别想太多了。”

楚霏抿唇一笑，并没有搭话，她和堂姐们一处时惯来听得多、说得少，她们都习以为常了。

她听公主娘亲说起过四个姑姑，其中大姑姑和大伯、二伯、父亲是同母嫡出，今年36岁，嫁的是文成侯嫡次子沈哲涵，这位大姑父目前任工部左侍郎，和大伯是同年。

二姑姑是祖父的庶长女，今年35岁，嫁的是二等辅国公嫡长子文赫，这位二姑父目前任光禄寺卿，是宗室子。

三姑姑是祖父的庶次女，今年30岁，嫁的是鸿胪寺少卿刘叔堂，这位三姑父出身寒门，19岁考中二甲第一，十分有才华。

四姑姑是祖父的庶三女，也是幼女，今年19岁，嫁的是祁江府通判左修文，这位四姑父是上届科举的二甲进士，考中后才与国公府结亲，成亲后在祁都任职一年多，就调去祁江府任职了。

之前过节时，姑姑们也送过节礼，他们也回了礼，虽然楚霏身体慢慢好转后还未见过四位姑姑，但听公主娘亲说，四个姑姑人都挺好的，这些年还帮着给她寻摸过药材。

有文瑾的话在先，楚霏对姑姑们还是感激和好奇的。

除夕家宴直到入夜才结束，四房各回各的院子，大年初二又早早起身来迎接回娘家的姑奶奶们，楚霏是和文瑾一起来的，她们刚到，就听下人来传话，说大姑奶奶到了。

“大嫂，我可想你了！”传完话没多久，就见一女子当先进了厅堂，长着和宋慎兄弟相似的脸型，眉目却精致得多，五官也偏柔和，只进了门几步走到姜氏边就抱住了她，这举动着实让人意外。

“你个猴儿，都五个孩子的娘了，还没个正形！”姜氏笑嗔一句，却并未推开她，反而回手抱了抱，“大嫂也想你！”

这就是大姑姑宋怡了。

“殿下，好几年不见，我也很想你！”宋怡看到齐氏，同样也抱了下她，等到文瑾这儿，先行了一礼，视线在她突出的腹部转了下，仰头笑道，“殿下有孕了，我就不抱你了，但想念的心是一样的。”

文瑾笑着点头：“好好，我知道大姐想我呢！”

宋怡比宋恒年长，是他的嫡长姐，文瑾自然也得叫姐姐。

宋怡又到张氏那儿，拉住她的手摇了摇：“知你素来文静，我就不抱你啦，免得吓着你！”

张氏抿唇含蓄地笑，她比这位大姑姐小得多，嫁进来时大姑姐都出嫁好些年了，也就逢年过节大姑姐回娘家时能见到，虽不算太熟悉，可心里知道这是个心好的人。

“我和二妹、三妹约好了时辰，她们应该也快到了！”宋怡笑吟吟地跟嫂嫂们说。

才说着呢，就听下人来禀报，二姑奶奶、三姑奶奶来了。

楚霏看着手挽着手进来的两个妇人，一个年长些的看着温柔可亲，模样秀丽柔婉，气质婉约如水；另一个年轻几岁的眉眼明丽，五官较深一些，气质和大姑姑有几分像，唔，她又看向大伯母姜氏、二伯母齐氏，这点相似是当家主母的气势。

“正说你俩呢，这就来了！”宋怡笑道。

“可不是巧嘛，我刚到大门口，就见二姐府上的车驾了，略等了会儿便一起进门了。”说话的是年轻些的，一开口就是笑，还打趣宋怡，“大姐是不是归心似箭，逮着今日能回娘家，早早就催着姐夫和外甥们来了？”

这位便是三姑姑宋恬了，那年长几岁、温柔些的便是二姑姑宋恪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大清早就出门的一样？”宋怡瞥了宋恬一眼，又打趣回去。

宋恪只拿帕子掩唇笑着，并不理会这两人，而是去给姜氏她们行礼问好。

“你们两姐妹啊，打小就爱斗嘴，谁也不让谁。”姜氏比最大的宋怡还年长几岁，少时因着先国公夫人也相互见过，算得上是手帕交，自是对她熟悉得很。

“殿下和二嫂还需出门，姐姐们带着孩子们先坐吧！”张氏温声细语道。

宋怡、宋恪、宋恬便跟文瑾和齐氏行礼告别，约好了等她们回来再一起说话。

文瑾带着楚霏离开，齐氏亦让人跟宋慆和孩子们说一声，出门前往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