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的午餐。”

少女缓缓睁开眼，面前的护士摇着病床，她支撑着坐起来，对方贴心地把餐板打开放上食物。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了眼时间问：“今天还要挂吊瓶吗？”

“下午有两瓶，还有药。”护士看了眼床尾的护理记录，按照惯例确认患者名字，“叫什么名字？”

“白璐。”

“好。”护士取出口袋里的药，“饭前吃。”

白璐熟悉地取过药就着水咽下，护士这才放心地离开。

白璐靠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对着午餐拍照，给白青茗发消息。

白青茗回复得很快，两人互相聊了几句，白璐心情好了些，慢悠悠地享受今天的午餐。

没一会儿，手机又振了一下。

姐：对了，我谈恋爱了。

姐：是女朋友。

“咳咳、咳咳！”

看着姐姐发来的消息，白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想过对方被盗号的可能。她反复看了三遍，还是不可置信，立刻给白青茗打了电话。

“姐，你说你谈恋爱了？”

“是的。”电话对面的白青茗声音带着几分杂音，听起来应该是在厨房，但声音十分冷静，“很久之前我就谈了，今天正好和你说一声，下午我带她来看你怎么样？”

“可以，当然可以！”

挂掉电话后，白璐反复观看白青茗的朋友圈，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女朋友的信息，但她还是发自内心地为姐姐感到高兴。

一直以来，白青茗为了她放弃许多东西，现在姐姐找到了幸福，她可以死而无憾了。

不过……能和白青茗谈恋爱的会是谁呢？

“就是她。”

“楚织姐？”

白璐看着面前的熟悉面孔，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她视线落在楚织额头的纱布上，看了看在一旁淡定自若的白青茗，又看了看突然面露紧张的楚织。

她恍然大悟，记得第一次见到楚织时，那是她昏迷之后醒来，白青茗担忧地趴在床边，身后站着的人就是楚织。

她一直以为楚织是个高冷的人，今天倒是见到了令人意外的一面，她弯着眉眼，“姐姐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啦，她性格古怪很不好受吧？”

“你瞎说什么。”白青茗上前戳了戳她的脸蛋，拿起水壶说道：“我去给你重新打一壶水。”

“好~”

白青茗离开病房后，楚织更加手足无措。

“你喜欢姐姐吗？”白璐的声音很轻柔。

楚织这才抬头去看面前的少女，对方瘦骨嶙峋带着一头针织帽，笑起来的时候，脖子上的血管也看得一清二楚，瘦得皮包骨的手背上贴着留置针。

她鼻尖一酸，想到面前的少女只有14岁时，她更加心疼。

隔壁床还有其他病人，但大多都是年龄稍大的人，只有白璐是最年轻的一个。

她回想起白青茗那总是带着几分哀愁的面容，越发心疼。

原本想要说自己失忆，但此刻她说不出口，何必再给面前的少女增加无意义的烦恼呢？

“我喜欢她。”楚织上前握住白璐瘦弱的手，认真地说：“我会一辈子待她好。”

白璐眨眨眼又歪歪头，而后莞尔一笑，“你的头……”

“啊，是我不小心被门夹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别弄这些尬的。”白青茗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对白璐笑道：“她就是前阵子出了意外，现在在休养，正好有假期也来看看你。”

白璐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转。

“对了，你的医保卡呢？”白青茗并不想让白璐看出端倪，立刻转移话题，“我去交钱。”

白璐取卡的动作一顿，她注意到白青茗刻意将“钱”字加重，似乎是在说给某个人听。

看着白青茗离开病房，白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直接问面前的人，“楚织姐，你真的喜欢我姐姐吗？”

“当然！”楚织顿时心虚。

白璐忽然笑了一下，“不用想着欺骗我，我没那么傻。”

“我没有骗你，只是……”楚织撇开视线，内心闪过一丝慌乱，后面的话她自己都说不下去，她索性放弃，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么轻松地说什么一辈子，一看就很假。”白璐说得毫不留情。

楚织无话可说，她记得大学舍友也说过她不擅长撒谎，一下就被人看穿，她索性实话实说，“其实我和白青茗真的是情侣，但我前几天出意外忘记了这五年的记忆。”

白璐了然，“难怪你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

又是这句话。

楚织一直不敢面对白青茗，昨天睡觉时白青茗和楚翼纹一起睡，她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环顾卧室内灰色调的家具都觉得万分压抑，她不清楚五年后的自己变成什么样。

“我之前是什么样，你可以告诉我吗？”楚织一直不敢问白青茗这个问题。

“很成熟很高冷，虽然生人勿进但……”白璐弯着眉眼，“你很温柔啦。”

楚织对这个评价感到意外，问：“你很了解五年后的我吗？”

白璐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一些，“是啊，我们两个还一起隐瞒了姐姐一件事呢……”

“你说什么？”

白青茗站在付费窗口，又确认了一遍，“你说费用全部缴清了？”

“是的，卡里还有余额，您看……”

白青茗慢悠悠地走着，瞥见眼熟的护士已经下班，她上前寒暄。

“你问你朋友……你朋友是那个女总裁吗？”

白青茗：？

什么女总裁？

不过楚织在没失忆前装扮和气质确实像个成功女士，只不过护士都清楚对方是女总裁，肯定和楚织聊过几次天。

“她前段时间偶尔会来看你妹妹，对了……”护士满面哀愁，“最近白璐的状态不太好，治疗的时候我见她好几次都在逞强，我们护士这边也不好说，你告诉她疼的话一定要说不要忍着……”

“谢谢你……”

看着护士离开，白青茗收敛笑容，她紧握双手，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

她回想楚织第一次见白璐的情形，那是刚来楚织家没多久时，那天她正在给楚翼纹读绘本，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楚翼纹靠在床边，强撑着睁大眼认真听着故事。白青茗不由得放轻声音，小孩渐渐闭上眼，口中喊着“妈妈”。

白青茗听着女孩含糊不清的话语，将被单轻轻盖上，而后看向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的女人。

“怎么了？”白青茗上前小声询问，“饭菜凉了，我重新给你热一下吧。”

“麻烦你了。”楚织坐在餐桌前，拿出平板继续工作。

白青茗不动声色地打量楚织，对方工作十分忙碌，即便如此却还是坚持每天回来吃晚饭，听说之前给楚翼纹找的几个保姆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放心不下也是理所当然。

这般想着，把饭菜端给对方时，她照例问：“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楚织淡淡地回答。

白青茗不再多言，她也不是擅长交谈的性格，更别说楚织比自己小两岁地位却比自己高，现在还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清楚该如何把握她们之间的距离。

“对了，明天——”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楚织的话语，白青茗看着来电显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璐璐她出事了，我先走了……”

“等等！”楚织拉住焦急的白青茗，“我送你去。”

“可是纹纹……”

“我喊朋友来看纹纹，你别着急，冷静下来，我送你去……”

“好……”

白青茗从回忆中剥离出，现在一想，楚织那天热心地带自己到医院本身就很奇怪……她记得在接受照顾楚翼纹时，她就对楚织说自己有在住院的妹妹，楚织对此并不介意，也没有过多询问白璐的事情。

是早就想见白璐然后帮她吗？还是说顾及她的尊严才选择暗自帮助呢？

刚才她查了这个月的费用，多了几个昂贵的治疗疗程，难怪这个月的白璐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她到休息厅发了一会儿呆，想不出楚织帮助自己的目的，刚想询问白璐，那边更快发来了消息。

璐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

璐璐：楚织姐现在失忆了，看起来很社恐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和她聊什么……

白青茗微愣，这五年前的楚织也过于单纯，一下子就被小孩看破。

她没有立刻起身，反问对方：我不在的时候，楚织是不是来看过你？

白璐那边的显示正在输入，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就回了一个句号。

白青茗常常看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不过从白璐的反应来看，楚织肯定和白璐说了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楚织还失忆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暂时把这些抛到脑后。

至少楚织帮她撑过了这个月，今天她可以不用熬夜赶图，这段时间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今晚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并且思考是否要继续欺骗楚织。

说不定说出实情之后楚织就不再相信自己。

她咨询过愿意接收白璐的医院，光是手术费另算，后续康复的费用就像是无底洞……这个病是否能好的关键就是后续的康复治疗……

她眨眨眼，她必须仔细斟酌。

“璐璐后续的治疗你想好了吗？”

白青茗惊讶地看向面前的人，探望完白璐后她们刚从早教中心接楚翼纹回来，今天小孩玩得比较开心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是下午，白青茗给楚织准备了水果拼盘。

楚织埋头吃着，结果冷不丁地来了那么一句。

她脑海里拐了几个弯，最后试探道：“你是听璐璐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直接问的医生。”楚织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日期，现在是三月底，“医生什么都跟我说了，建议是让璐璐出院或者是到更好的医院治疗。”

白青茗紧握双手，失忆前的楚织真是令她刮目相看，连医生都对她全盘托出。

“璐璐她不想再治疗。”白青茗不敢去看面前的人，害怕从那双眼中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可是我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织起身坐到白青茗身侧，“昨天我问了芊芊我的全部资产，你就放心吧，后面的一切费用我来出。”

白青茗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她今天特地带楚织来医院就是另有所图，想让楚织主动提出治疗白璐的事。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如此顺利，是因为楚织此刻是个天真的大学生，还是没失忆前的楚织早就有这个打算呢？

再多纠结都毫无意义，她看向身侧的人，对方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眼中是满满的担忧。

也许一开始她就想错了。

楚织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楚翼纹一个亲人，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只剩下白璐，她们是何其相似。

如果她们身份对调，白青茗也会选择出手相助，想必楚织也是如此吧。

有钱人做善事，向来不需要其他理由。

她的谎言此刻是如此丑恶，她抿抿嘴阖上眼眸，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不能再继续欺骗对方了。

“楚织，其实我——”

“你放心！”

楚织见白青茗如此为难不由得心疼，她们明明是恋人她却无法安慰对方，于是她生硬地揽上对方的肩膀。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她误以为白青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便说：“你是我的恋人，璐璐也是我的家人，帮家人治病理所当然，就算没失忆也会这么做的。”

白青茗原本想吐出的话语立刻咽了回去，她靠在楚织的肩膀上，感受到对方紧张时，她此刻汗流浃背，脑海中翻遍了所有情侣语录，她一句都念不出口，最后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你真好……”

“应、应该的！”

楚织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窗外的夕阳正好落进客厅，把昏暗的室内罩上一层橙红的纱。她忽然觉得有些热，鼻尖传来洗发水的淡淡香味，白青茗的头发蹭到脖颈，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这个气氛怎么看都是最佳恩爱的时刻，自己现在失忆了，白青茗肯定很伤心，她也要努力才行。

她咬紧牙关，揽住白青茗肩膀的手往前一伸，把对方搂得更紧。

白青茗心中警铃大作。

“那、那个……我们平时一定十分恩爱吧？”

白青茗：？

“我昨天看了床头柜还有购买记录……”楚织不好意思地躲开视线，羞赧地说：“一周前刚到的指套就用完了六只，所以为什么吵架可以具体和我说说吗？”

白青茗：“……”

楚织：嘿嘿，五年后的我和女朋友好恩爱（害羞）

白青茗：一步错，步步错（目光已死），当初就不该盲目地取走那些指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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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购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