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敢告诉你家长，下回我还在你的作业本里放蟑螂，往你头发粘口香糖。”

“哈哈哈哈！你敢吗？你敢吗？”

“你欺人太甚，我要和你打一架，打到你哭得爹妈都找不到为止。”

一道稚嫩的女童音在靠近，莫然想看清这人是谁，谁知女童的脸像打了马赛克般模糊不清。

“你不准欺负她！”又一道稚嫩的童音，准确来说是男童音。看不清楚脸，莫然只好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我来跟他打。”男童把女童护在身后，脱下书包和棉衣。

“啊！呀呀呀呀呀！”没等男童脱完，女童就飞奔往期负她的那个男童身上扑，骑在男童身上，朝他脸上打。那男童也不知是怕了不敢还手还是怎的，一动不动。

女童慌了，忙从他身上下来。谁知欺负她的男童反身欺压就是一巴掌，把那女童扇出一鼻子血。

脱衣的男童见状，像一头激起野性的小狼，疯了似的和欺负女童的男童厮打在地。

毫不疑问，莫然做梦了。做了一晚上模糊的梦，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还收获了两个黑眼圈。

“莫然，你没睡好吗？”好友兼同桌吴芙柠咬着香菇包，一脸关切问。

一中可以付费在学校吃早餐，也可以选择从校外带。半个教室的人都在吃早餐，香味四溢，只有莫然这样的穷人没有吃早餐。

“小姨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减去买卫生巾、洗浴露等生活用品，剩下的钱只够吃中、晚饭。要怪就怪小姨的实习工资太少，还要养我，开销不起。”

“要是我能快点长大赚钱就好了。”莫然内心感叹道。“嗯！”了声回答完吴芙柠的问题，捂着饿扁的肚子倒下了。

就这样水灵灵倒头就睡。

这是有多困啊！吴芙柠惊道，这人该不会是昨晚偷偷内卷，没睡好吧。

两人的语文成绩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不行不行。不能让她的语文成绩超过我。”说干就干，吴芙柠立刻抄起桌上的语文书，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

而她口中的那个“偷偷内卷”之人，纯粹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此刻又再次悄悄进入梦乡。

“有人溺水了！救命啊！救命啊！”

“有没有人会游泳，这有人溺水啦！”

一个莫约十一岁的女孩想也没想就跳入水中。那女孩矫健的四肢在水里如鱼得水游着，很快把溺水的男孩捞上来。

“又是做梦。这梦怎么还是看不清楚人脸？”莫然疑惑。

当然没人回答她。所以莫然凑近看，想要钻研出答案: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频频出现在她的梦里？

只见那救人的女孩用力拍男孩的肩膀，嘴里喊着:“边边，听得到我说话吗？”

“边边是谁？我有认识这个人吗？”莫然蹲在一旁想。

见男孩没反应，女孩双指一并查看男孩的颈动脉，并俯身倾听男孩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连串动作后，女孩像下定决心似的，一点头扒开男孩衣服。

“叮铃铃铃铃——”莫然猛地一睁眼。是梦吗？不记得了。莫然私语。

“是什么？”吴芙柠小声靠过来。

“没什么。”莫然瞥见桌角冒着热气的红豆馅糍粑、油条、玉米、烧麦、豆浆，蹙眉问:“谁放的？”

“季知节。”吴芙柠神神秘秘的的说，“下早读你自己去问他。”

“书老师来了！”吴芙柠继续小声提醒道。

莫然一激灵，拿出桌肚的语文书跟上早读声:“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停！安静一下，我说一件事。”书鑫桐站在讲台上，面上严厉的神情不容一丝抗拒。

朗朗的书声立即静下来。

“期中考的成绩已经出来，我放在展示台上展示。你们看好后，按照这个排名来调整座位。还有……”书鑫桐的语气里突然多了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语文成绩不及格的同学，放学来一趟我办公室。行了。继续读书吧。”

莫然顺着成绩单一路看下去，在第二十五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提着的心瞬时放下，但在看到语文89这个数字后一颗心又沉入湖底。完了。要去趟书老师那了。心说完，往后看，数学132，英语82，理综272。

乘蒲一中高二年纪共有二十三个班，一班到三班为理科重点班，六班到七班为文科重点班。在高二三班这个大神云集的理科重点班，压力重重，莫然对自己的成绩表示:正在往理想的方向发展，但还需要提升空间。

“莫然，跟你商量个事。”下早读后，季知节不知何时坐到她前桌的位置上，一脸征询问。

“你说。”莫然从书中抬头，停笔。

“你化学成绩优异，可以帮我补习化学吗？”

莫然看向台上放大的成绩单了然:他的化学成绩不算差，是需要提升吗？也好，毕竟他也帮过我。

随即一口答应下来:“好。”

“对了，这些是给你买的早餐。谢谢你昨天早上给我讲解化学题，快吃吧。待会凉了。”季知节把桌角还温着的早餐递向莫然。

他这么一说，莫然记起来昨天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但莫然摆了摆手，礼貌笑道:“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早餐不用了。”

说着耐不住香味扑鼻的红豆馅糍粑咽了咽口水。

季知节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知道她不会收，更加卖力，道:“我不喜欢欠人情。你就收下吧。”

这一声软绵绵似求情仔细一听还有点像撒娇的话，进到莫然耳朵里，她不由得心说:”顶着一张帅脸，说这样的话”，而后忽然对上季知节那双水凌凌无辜的狗狗眼，得出结论:“不知道要多少女孩的心”，鬼使神差般，莫然点了点头受下这顿早餐。

四周的同学开始动身换座位。莫然在三组倒数第一排，要换到三组正数第三排。这倒不难。莫然想。

季知节又不知何时从一组闪现到莫然身前，笑盈盈接过莫然手中的书:“我来吧。”他指指桌上那袋早餐:“你快吃。”

“那你呢？”你不搬自己的吗？

“我的书已经搬完了，放心吧！”季知节朝她歪头一笑，用她刚才的话回他:“帮助同学应该的。”

换完座位之后，季知节变成了莫然前桌。这属实在莫然意料之外。莫然这才开始注意季知节的排名，语文141，全校第五，班级第一，总分587，班级第二十三名，这让莫然更加虚心向他请教学习。

“今后在语文方面上，请你多多指教。”莫然朝他做出一个双手作揖的姿势，受他这两天感染露出一个笑，道。

“不如这样吧。”季知节看着她，眼里尽是柔情，“你帮我补习化学和数学，我教你语文，包你一个月的早餐。礼尚往来，怎么样？”

莫然思考了片刻，觉得没什么不妥，班级里也有同学帮忙带早餐和互相补习，应道:“好。成交。”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难听的“噼啪”“噼啪”声。

四节课过去，莫然放下笔，把给季知节写好的化学笔记收起来，准备下一堂语文课的用品。

这时班长顾晓慈手上拿着资料费的统计表，走了过来，停在莫然桌边上:“莫然，我们班的资料费就你没交。你什么时候交？”

“班长，后天行吗？”后天是月底，也就是一中放月假的时间，莫然可以回家和小姨商量资料费的事情。

“行。后天我来问你要。”说完，顾晓慈利落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带的雨伞在桌肚。这会放学食堂人多，况且还得去躺书老师的办公室。莫然想的时间已走到高二年纪教师办公室门口，同行的还有五个男生和四个女生，加上莫然一共十人。

“你们是吧！次次不及格，我们班的语文平均分被你们拖得一直不上不下，该说你们什么好？！”书鑫桐露出凶恶的眼神，怒气还没下来，看起来颇为可怕。

众人倒立汗毛，听着训话，心平气和准备接受属于他们的惩罚，比如:冲公共厕所啊，打扫卫生区一个星期，教室卫生包一个月之类的。

预料中的事却没有发生。而是响起了书鑫桐语重心长的声音:“唉，急不得，急不得。语文讲究的是阅读，积累。我这有几本书，送给你们看。”

说着在每个人掌心放了不同的课外书。深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但是，下个月底看完后，要给我写一篇关于这本书，你从中得到了什么？感悟，读后感都可以。”

从书鑫桐办公室出来时天空不再飘雨，但为了以防万一，莫然回了趟三楼的教室。

“喂，那个女生，就是你！过来！”

三楼楼梯口高二三班后门的空地前，一群女生抱手而立，个个目光不善，为首的矮个子女生唤道。

“怎么了？”莫然稳步走过去，仔细观察她们。女生们围成一个圈，大约十一个人，身后似乎还有一名女生，衣服前的蝴蝶领结被扯得凌乱，黑色的袖珍鞋往上白色袜子黑点斑斑，还有一丝没有散去的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不许说出去！”为首的矮个子女生，一脸刻薄相，语气冰冷道。

她的话，证实了莫然的猜想:她们在欺负身后那名女生。

“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即使知道这样很不好，但莫然更不想落入她们手中，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矮个子女生看莫然齐刘海，皮肤白皙细腻，手里抱着本书，校服一丝不苟穿在身上，俨然一副好学生，乖乖女形象，满脸写着“我不会撒谎，也从不撒谎”，扬声道:“谅你也不敢说！”

莫然送了口气，可还没完，面前这矮个子女生，忽然伸出手抬起莫然下巴，嫣然一笑，可惜她长得丑笑得不好看，道:“你长得不错，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吧。”似乎是对自己的脸十分不满意，恶狠狠瞪着莫然寻找那一丝不完美的存在，突然她的眼睛聚焦在莫然头顶，朝那根缀有茉莉花的头绳抓去。

她的力道大而蛮，莫然能感受到头皮上的头发被齐刷刷拽下来的生疼感。莫然仍是一动不动，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因为莫然知道这是对她的警告。

“你可以走了。”那矮个子女生满意笑道。

待她松手后，莫然边用备用的黑色头绳扎头发，边冷静往回走。

是的，办公室。书老师一定还在。

一路狂奔到达高二年纪教师办公室后，如莫然所见，书鑫桐不在办公位上。

人在紧急情况下的应变能力特别强，正如现在，莫然抓住身边的老师就问:“请问您有没有见到高二三班班主任？”

其中一个老师见莫然火急火燎，明白一定和前一名女生一样发生了让她棘手的事，忙回答道:“哦！书鑫桐老师被你们班长叫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当然那位老师不知道。莫然当即谢谢他告诉自己那么多，往教室方向折回。

巧的是莫然辛苦找的人竟就在此处。三楼楼梯口，班长顾晓慈和书鑫桐立身而站，刚才那群女生已经不见踪影，似乎被赶走了。顾晓慈正耐心地安抚那名被欺负而小声哭泣的女生，书鑫桐则一动不动有点不知所措。

莫然在转角楼梯口小心地瞧了一眼，默默离开。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没有正面站出来帮助她，她会恨我吗？

雨又下起来。食堂里莫然狼吞虎咽吃完四季豆炒饭，盯着雨幕看。

一旁路过食堂往超市走的季知节眼尖瞥见莫然，轻呼道:“咦？怎么在发呆啊！”语气里满是见到她的惊喜。

莫然怔怔抬头，感伤的氛围立马被他的笑脸打破。

季知节观她头上有点点滴落的雨滴，提议道:“莫然，走，我送你。”他看着莫然，那眼神像是在征求莫然意见。

现下没有别的办法，再不走雨下得越来越大，莫然折回教室时又没成功拿回雨伞，只声应道:“麻烦你了！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他粲然一笑，朝莫然手心放了个东西，道:“莫然，笑一个嘛？像今天早上那样笑一个。”

心底某个角落被他触及，莫然看了眼手心躺着的榛子味巧克力，又看向他脸上那摸未散去的笑，如他所言，牵起唇:“嗯！”轻轻笑了。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前有个人，她跟我说，不开心的时候要多笑笑，吃甜甜的巧克力不开心就会好很多。对！就是这样，笑起来更好看了！”

莫然听他讲得有趣好奇想问那个人是谁，在听到他最后那句夸奖的话后彻底笑开了怀。不开心果然散去很多。

莫然和季知季走出一段路程，他忽然道:“这把伞你先拿走吧。前面到女生宿舍还有一段路程，不方便，我就送到这了。”

他走出伞外，站到男生宿舍大门的檐下，担心莫然像早餐那次一样不肯收，想了想，又道:“噢，不用担心。要是下午还在下雨，我宿舍里还有一把伞。现在雨下得大，你先用，用完后，放我桌位就好啦。”

虽然有点啰嗦，但是他这人还怪细心的。莫然想。心底有细细密密的蝴蝶扑闪。两个人都没有戳破“不方便”这层话，默契告别。

“谢谢！”

“不客气呀！”季知节笑弯了眼，对她摇摇手:“拜拜！下午见！”

“下午见！”

雨声愈来愈大，淹没了来时路上人的脚步声，没能淹没住身后少年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季知节看着莫然走远的身影，一拍头才想起来:忘记买卫生纸了。虽是这么说，但少年嘴角却噙着笑，转身走进大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