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少年挑了颗硕大的石子，瞄准那个趾高气扬的男人，朝他头上砸下去。
石头快准狠，嵌进他的太阳穴，那人睁大眼睛，扑通一声倒栽在雪地里。
“卡——”
导演大喊一声，立刻有人过来收拾现场。
商郁缓缓吐出一口气，样躺在雪地上没起来，就以这样的角度，逆着刺眼的光，半眯着眼睛看向蹲在房檐上的人
精心设计过的光影把祁宴初衬托地格单薄瘦削。
他同样穿着单衣，脸冻得通红，眼神逐渐清明，在房檐上蹲下来，以俯视的姿态看向商郁。
祁宴初问他：“雪地里躺着很舒服吗？”
商郁勾唇笑起来：“很舒服，你下来试试？”呼出的空气在空中凝结成一片缥缈的白雾。
祁宴初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想找的东西，索性抓起一把人造雪，团成一团，朝着商郁丢下来。
笑问道：“现在呢，还舒服么？”
商郁沉迷于美貌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雪团虚虚笼着，很轻，砸在脸上散开，只是有点凉。
他闭了下眼睛，用手拂去脸上的雪，撑着地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走到房檐地下张开双手，哄人似得笑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祁宴初愣了片刻，看向他的眼睛，片刻后噗嗤笑出来：“商老师，我担心你的腰，一把老骨头了，还是算了吧。”
“小祁老师，这边准备好了，您下来吧。”
屋后面传来声音，祁宴初站起来，张开双手保持着平衡，慢慢从那边下去了。
商郁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
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心脏已经遭受一万点暴击。
许久之后，后面传来何曲的声音：“商郁！”
何曲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走了几步和他并排，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看向他麻木的眼神，问：“怎么，在这儿吸收天地灵气？要修炼成仙呐？”
说着，他也学着商郁的样子张开双臂，也仰头望天。
“我倒是想成仙。”商郁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惆怅道：“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
何曲：“……”这人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伤春悲秋了？要学学黛玉？
“你到底怎么了？”
商郁突然收回手，又扭头看他，扭捏片刻，忐忑地问：“你看我老不老？”
何曲：“……”
商郁难过道：“宴初好像嫌我老了……”
他的声音低沉，失落，看起来是认真在伤心。
身旁突然爆发出大笑，何曲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边笑边含糊道：“商郁啊，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
商郁转动脖子，低下头看他，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明天‘著名导演何曲惨遭杀害’的消息能上头条？”
“切。”何曲笑够了，站起来，压低声音问：“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小初最近不太对劲……”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又具体说不上来。
“嗯。”
商郁愣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宴初为什么选择公立医院，以祁家的条件，应该不至于……”
何曲闻言，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八年没回过祁家了。”
商郁神色一顿，大约记起一点从前的事，但没有多说，片刻后道：“我总觉得他有好多事瞒着所有人。”
何曲拿烟的动作一顿，斜眼看他：“还不是你的责任，一年到头不着家，留小初一个人待在徐江那么大的房子里，也没人和他说说话，又因为他姐——”
他猛地一停，在商郁探究的眼神中匆匆掠过这件事，继续道：“后来还和那个姓白的家伙纠缠不清，小初去找你，结果你把人家晾在会场外面，去找那个姓白的了。”
说起这件事，何曲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小初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人在酒吧，让我去接，那地方那么乱，待一晚上保准出事了！”
他边说边点着烟，吸了一口，冷笑道：“我到那里的时候，他喝得烂醉，抱着酒杯默默流泪，人都喝迷糊了，还念叨着你的名字。”
其实是两个人的名字，还有祁阮。
“商郁。”
何曲脸色沉下来，偏头看向旁边：“我们祁家的小少爷，从小就没受过任何委屈，结果遇见你之后，大灾小难源源不断，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问题？”
商郁没说话，静默片刻，问：“还有烟吗？给我一支。”
何曲躲开几步，警惕道：“干嘛？真把脑子摔坏了？”
商郁一愣：“怎么了？”
“你忘了答应小初的事？不准吸烟，甚至不必要的时候酒也不喝。”
一根烟到尽头了，何曲拿下来，捏在手里，盯着地上的雪：“你们结婚那天，你当着小初的面说的，参加那场婚礼的人都听见了。”
商郁收回手。
既然是祁宴初的要求，他遵守就是。
“行了，中年人啊，早点立地成佛吧，放过我们家小初。”何曲语重心长拍拍商郁的肩膀：“你只是忘了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姓白的，现在估计是精神错乱，把小初当作替身了，等那姓白的从国外一回来，说不定你就恢复记忆了，到时候，难受的是小初。”
“你要是还记得曾经的情分，就不要伤害他第二次。”
商郁静静地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何曲刚才离开时留下的这句话。
自从他醒来，他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难道他真的这么不是个东西？
商郁低下头，一只手缓缓摸到自己心口，那里每次想起一个叫‘祁宴初’的人时，总会加快跳动速度。
祁宴初高兴，他也高兴，祁宴初难过，他的心就像千刀万剐。
“商郁，你怎么还在这里？”
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棉服，鼻尖冻红了，偏头小声打了个喷嚏，继续朝他走来。
他一经出现，整个院子都仿佛亮起来。
商郁朝他招招手：“宴初，我在这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