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温霓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风郁敢打赌,就算再不喜欢温霓,见到她的笑容都会不由自主地心颤动一下。
温霓太漂亮了,漂亮的同时,又很有沉淀的故事感,这让她整个人如同被深藏酿造过的酒,勾人又细腻。
……等等,为什么她会在脑子里这样形容一个女人?
风郁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脑袋。
其实她对温霓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她看温霓像是在看一株从未见过的、美丽的花,惊叹却陌生。更何况,说是恋人,但风郁感觉温霓看她的眼神更像是猎人看猎物。
风郁失忆了,但她的性格没有变,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当猎物。
恋人?
真是个玩味的词。
思考太多的后果就是,风郁今天第二次当着人的面发呆了。
温霓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她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而后表情变得更加温柔,温柔到像是一层假面:“或许,我们该好好聊聊?”
“好。”
风郁突然发现,自从踏入这间屋子,系统再没有任何动静。
诡异的安静,风郁还挺不习惯的。
毕竟以她现在的处境,真正意义上的熟人、不对,熟统,只有一个,就是这位名字简洁而暴力的“不恋爱就去死”系统,如果系统真的不是她精神失常所产生的幻听的话,风郁还挺喜欢它的。
风郁没忍住在脑海里说:【我觉得等会儿提分手,说不定会很顺利。】
系统说:【您不会的。】
【啊……】
风郁在心里又给系统记了一笔,它好像很了解“风郁”。
别墅的标准之一是面积大。
书房位于顶层的右上角,风郁作为失忆人士,有幸被领着从一楼参观到顶层。
这真是极其豪奢的一套别墅,有山——透过足有十来米高的透明玻璃墙就能一眼望到对面起伏的山峦;有水——花园外面有个超级大的露天泳池,目测游个三十米不成问题;还有极好的**性,至少目之所及处没有第二家人的踪迹。
风郁醒来时的小浴室给这栋房子提鞋都不配。
风郁没有掩饰自己好奇而陌生的目光,但温霓走得很快,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直到越过两个卧室,两人不约而同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温霓转身看着风郁,风郁不明所以地回看,过了几秒,温霓不得不提醒她:“手机,我们说好的。”
风郁福至心灵地往旁边一瞥,门口有个吧台,靠墙壁的位置挂了个小篮子,上面有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显得万分的温馨。
系统说:【是让您把手机放外面?】
风郁试探性地把醒来后根本没什么用的手机放在了篮子里,而后温霓打开了书房门——行动正确。
这是什么仪式?
风郁觉得温霓多少有点怪癖。
进去后,风郁发现里面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
所见之处除了书和书架,什么都没有,顶多再加个小方桌和小沙发,比之外面奢华的一切,书房里面像是另一番僻静的天地。
确实适合深谈。
书架被一分为二,左边大部分是电影和心理学相关的,右半边则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乐理书和专辑。
很荣幸,风郁一个都看不懂。
风郁说:【原来她是演员啊。】
这是风郁唯一的想法。
书架中间好像有道边境线,泾渭分明地将两人的生活轨迹分开。
温霓坐在了沙发上,风郁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和公司的事情,我听说了。”温霓率先道,“宝贝,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想要维持热度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你不耐烦的事情我已经找齐律帮你看过了,没有问题,对你来说甚至利大于弊。反正新专也不急于一时,何必为了个小辈跟资本斗气呢。”
风郁眯起眼睛,很快又放松下去勾勒出一个笑脸:“啊这样啊。”
显然,这短短一上午发生的事情,称之为死里逃生也不为过。但温霓的表现像是在哄一个不成熟不听话的叛逆期孩子,她可能认为这不是性命攸关,而是小打小闹。
难道她们之间经常以这种性命相逼的方式沟通?
风郁没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如果这是让我答应参加攻略游戏的手段,我承认,你有点成功了。】
系统说:【您不必在意。】
风郁若有所悟:【看起来我混得蛮惨的嘛。】
但在潜意识里,风郁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风郁掐了一下手臂,再次确认自己是痛的,这不是梦——自虐狂竟是我自己。
罪过罪过,她多多少少对这个“游戏”有点认真了。
这一次风郁的走神被误认为是认真思考,温霓在等她的回答。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风郁说:“我再考虑一下——不过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是我之前鲁莽了。”
温霓的表情在转折后从不赞同变得和缓:“好,你慢慢考虑。”
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听起来甚至对风郁话语里的松动感到欣慰。
更像了,哄孩子的感觉。
风郁觉得自己生活非常能自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
风郁说:“总得回去收拾一下满池子的血吧,说不准医生上门之后没锁门。让外人看见多不合适,还以为我俩闹分手呢。”
温霓的神态有一瞬间的僵硬,过了两秒,她说:“好,我让司机送你。”
等再次进入车内,风郁跟温霓说了再见,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
风郁想,她好像在让别人难堪的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重回裤兜的手机存在感很强,风郁又戳了戳系统:【给个密码看看实力。】
系统沉默了一瞬:【对不起,我不知道哦。】
风郁惊诧:【我以为你应该什么都知道?像是AI那种。】
考虑到前排司机的感受,风郁克制住自己比划的冲动。
【AI可以储存您的密码,但前提是有储存过。】系统说,【您的常识储备应该包含了这一条。】
风郁说:【应该包含?】
【……】
【我失忆,不会是你在搞鬼吧。】风郁微笑着扔下一枚炸弹,可那笑意怎么看都不达眼底,反而衬得她的表情冷冷的,但此刻也只有系统能透过车窗的倒影看见她苏醒后最锋利的神情。
系统停顿两秒,叹了口气:【您其实不必试探我,我永远和您的目标一致。】
【真的假的。】风郁不置可否,眉目一敛,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顺势换了个话题,【所以我离死还有——】
【742天。】
【742天,很精确的数字。】风郁说,【我能问问你的功能都有大致哪几类?对了我的目标是宿——】
【宿敏君。】
风郁盛赞:【真好,你总是知道我想说什么。这种交流方式真高效。】
系统说:【或许您会对好感度功能感兴趣。】
【好感度?】
眼前幽幽升起一抹蓝光,最上面一行是宿敏君的图像栏,还是黑的,下面是名字和心情,以及树立在旁边最显眼的柱状“好感度”。
数值显示为2。
【此界面签订契约后随时可以查询,现在只是预览版,并不会实时更新。】
哇哦。
风郁说:【有其他人的吗?】
如果所有人的都能看见,那她岂不是对每个人都手拿攻略了?
系统温柔道:【只有被选定为攻略对象的人才能出现在面板上。】
【我申请换个人。】
【攻略对象一旦确定,无法更改。】
风郁皱了皱眉头:【我不记得自己有选择过。】
【是失忆前的您定的。】系统说。
有趣。
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
【你认识我。】风郁笃定。
系统温柔道:【如果能让您安心一点的话,那我的回答是,当然。】
它的声音如此机械,再温驯也透露出一股违和的非人感。
这是一轮心知肚明你来我往的试探,信息的天平从来都朝系统倾斜,但风郁并不是没有手段。
瞧,她已经知道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系统认识“风郁”。
【失忆前,‘我’没和你签订契约吗?】
【那时候您还没有这个需求。】系统爽快地回答。
这下风郁不再试图骚扰系统,她平静地闭目养神,开始捋清思绪。
几个小时的医院经历并不足以让她恢复如初,虚弱感如影随形,她很累,但累倒之前也得先料理完现状。
捋完后,风郁发现,自己的处境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但也没那么好。
要是能知道系统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就好了……
很快的,司机将风郁送回了白水国际。
再次感谢指纹密码锁,风郁顺利进了家门。
也万幸医生颇有道德,没有她想象中门户大开被人围观的事情。
进门后风郁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案发现场”。
浴室里乱糟糟的,脏兮兮的鞋印映了满地,足以见当时场景的慌乱。
她走到染满血的浴缸前,看到了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不得不说这场面真够惊悚的,但风郁想的却是——出现了,失忆后陌生的世界里,第一个让她有一丝印象的、熟悉的事物,她的脸。
很荣幸第一次见到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
风郁静静地凝望血水中的倒影,系统说:【您想做什么?】
风郁说:“啊,我还挺好看的。”
【……】
她的目光往下,准备放水收拾浴室的时候,却在水里看见了很突兀的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风郁苏醒后第一次愣住了。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横断的伤口,像是有人从背后一斧子劈了下来,想让她人头落地。
扭曲又血腥的巨大裂纹足以让整本书变成R25而不是区区连车都没有的R18,但风郁用自己仅剩的粘连部位发誓,“凶手”绝对在最后一刻停了手,所以她侥幸逃过一劫……吗?
这道轻轻动一下就足以让风郁脑袋自由落体的伤口,甚至依旧维持在血液即将喷薄的状态。
而神奇的是,她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刚从医院出来。常识告诉她,在救人的时候,医生不可能看不见她脖子上碗大的伤口。
风郁猛然站起来,浴室的镜子里倒映出更清晰的画面。
不是错觉。
风郁摸上伤口,指腹的触感却告诉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光滑的皮肤,和镜子里映出来的画面截然相反。
【您怎么了?】系统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风郁骤然觉得喉咙发痒发紧,好像喉管刚刚合上似的。
她用力咳嗽了两声,把刚刚脑子里浮现的场景甩出去,沉声问:“你看不见?”
系统说:【看见什么?】
风郁想起来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开始的印象,不是浴室,而是那个模糊的梦。
痛觉如此真实,所以她……死了?
风郁打开水龙头,一捧冷水扑在脸上,过热的脑子刹那间冷静了下来。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风郁没有理它。
她双手搭在洗手台上,脸上和手上的水一起往下滴落。
系统见状也不再询问,安静得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半晌,风郁直起身子,顺手拿起发圈将头发扎在脑后,扫视整个现场。
确认了自己的自杀确实完全出于自愿,没有任何挣扎和犹豫的痕迹。
她思索了一会儿,拔出浴缸底部的堵塞,血水顺着下水道迅速清空。再打开淋浴慢悠悠地把整个浴室都冲洗了一遍,焕然一新。
做完这一切后,风郁才恢复之前的状态。
“没什么呢。”她对系统说。
——连同属于超自然能力的系统也看不见。
如果不是太逼真,逼真到风郁完全忽视不了,她或许也会以为这不过是幻想。
浴室清理完后,风郁强迫自己忽视脖子上的异状,将整个屋子逛了遍。
她在主卧找到了自己的证件、银行卡和房产证,次卧找到了诸多电子设备和一架电钢琴,而最后一间房间显而易见是她“工作”的地方,各式陌生的乐器或被挂在墙上、或被放在地上,从使用痕迹来看,有新有旧,频率频繁。
风郁试探性地拿起吉他,刮了几个音。
……好难听。
风郁放下了吉他,又试用了房间里所有的乐器,无一例外,都难听到快要掀翻人的天灵盖。
风郁静默几秒,抄起刚刚找到的零散现金、银行卡和证件出门打车。
【你去哪儿?】系统问。
风郁自言自语道:“总之先挂精神科吧?”
冲着停下来听到这句话,表情异常困惑的出租车司机,风郁隔着口罩露出一个笑:“师傅,去第三人民医院。”
首先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精神上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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