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只要宿敏君想，完全可以。

她的化妆技术非常好，很快就把那个掌印掩盖了下去。

是以七姐进来看的时候，已经是完美出炉的风郁了。

上妆后的风郁比不上妆的更凌厉。

宿敏君抓住了风郁浓颜的特点，进一步将其深化，不仅修改了风郁的眉形，突出了她的鼻梁和眼型，还给她戴上了藏蓝色的美瞳，远远看过去，风郁像是一只有着黑色皮毛、威风凛凛的头狼。

超乎想象的、锐利到极致的风郁，今晚节目组所有人在风郁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一时间，七姐和身后的助理竟然有些无法面对风郁看过来的眼神。

太通透，也太……非人了。

风郁的异类感让七姐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

因为今天下午她刚答应过温霓，要帮她炒热度，用舆论逼风郁回到温霓身边。

之前七姐有信心做到，可是现在……风郁以前有这么恐怖吗？

好像一个眼神过来，就能看穿她所有的算盘。

这种人，真的是能用舆论逼迫的人吗？

但很快七姐又觉得，没什么好顾虑的，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流量为王。

只要有流量，有爆点，其他都可以靠边站。

反正玩砸了也不是她的问题。

老油条调理好心情后，笑着走过来：“都说风老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现在一看岂止是难得一见，简直是千万人里挑一嘛。”

“过奖了。”风郁不咸不淡地说。

她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没怎么戴过美瞳，眼眶还是酸涩的，令她很想去揉一揉。

比风郁动作更快的是宿敏君的手，她不由分说地按下风郁：“风老师别动。”

“对啊对啊，不能揉。”七姐连声应和，“很容易揉过去的。”

这时的宿敏君又变回刚开始看见的那样了。

一副长相元气、神态丧丧，但尽职尽责的打工人模样。

美瞳带来的异物感和掩盖在层层叠叠遮瑕下面的掌印一样令风郁不适，可她没来由地想起刚刚宿敏君替她戴美瞳的表情。

很专注，眼睛里只有名为“风郁”的画布，她在上面涂涂抹抹，势要画出最完美的作品。

……她真的毫无芥蒂吗？

或许问起来风郁不会承认，但心里她是明白的——那一个吻有多荒谬。

它不是带着爱意的吻，而是充满了轻率、不屑、愤怒和傲慢。

这些情绪是对着系统的。

系统诓骗了她，付出和回报并不成正比，甚至还要受制于系统，发下来的任务，无论想不想，风郁必须去做。

风郁失去了主动权。

更严重的是，任务还是随机的。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很愤怒。

那个吻是报复性质的，风郁亲上宿敏君的时候，想的是：不是要我做任务吗？那我往绝了做。

可很快风郁便清醒了过来——宿敏君不应该成为她的情绪垃圾桶，也不应该成为她因为无法报复系统而无能狂怒的中间者。

宿敏君越若无其事，风郁越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还是找个时间，认真地说一次对不起。

七姐的声音打断了风郁的思绪，她拿起台本，递给风郁：“风老师看看，这是节目流程，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没有。”风郁心不在焉地接过去随意撩了几页，速度快到七姐怀疑她根本没有看清上面的字，就轻易地递还回来了。

全程不超过五秒。

做好风郁耍大牌变脸挑刺准备的七姐：……

还是头一次，她的节目在明星那里是这个待遇。

因为全程直播，再加上七姐是出了名的温柔刀，每一个上节目的嘉宾都卯足了劲，势必不让自己留下话柄。

甚至有明星要求提前一周把流程发过去细细地对，就为了直播的时候不出丑。

怎么到了风郁这里，她完全不在意呢？

不怕她提什么难堪的问题吗？

巧了，她还真受人所托，要提一些观众想知道，但风郁绝对不好回答的问题。

还以为会被发现呢。

现在正好。

七姐笑眯眯地把台本收好，开始跟风郁聊家常拉进关系。

风郁时不时的应一声也算回答。

七姐心中逐渐升起疑虑。

很奇怪，风郁的左膀右臂，经纪人季秋，这次没出现，甚至流程过问的也很少，不像是铁腕经纪人以往事必躬亲的风格。

风郁只是暂时黑料缠身，又不是真的糊了，季秋以前可是把风郁当眼珠子一样地看顾着。

再加上和温霓的风言风语……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七姐的心思未可知。

宿敏君将扫尾工作做完后，提着化妆箱准备走，因为她只跟节目组签了妆面的合同，接下来是发型师的工作了。

一直跟在七姐身后助理阿秀见状也起身，和宿敏君一前一后地出去。

风郁只来得及看见宿敏君的背影，很快就被阿秀的身形挡住。

——她还没来得及说抱歉。

*

甫一出门，阿秀就冷冷地朝宿敏君伸手：“东西给我吧。等会儿让张哥送你出去。”

宿敏君把化妆箱递给阿秀，又听见阿秀说：“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宿敏君毫不意外。

有温霓在的场合是这样的。

“工资呢？”

“张哥会结给你。”

宿敏君没什么感想，她低着头的时候，看起来很温婉的样子，好像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但一抬脸，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记得合同上，我是妆造组的吧。收视好发项目奖金，妆造组也能分的。”

话说得这么明白。

“你还想要奖金？”阿秀皱起眉头。

宿敏君坚持道：“今天我也工作了的。你看到了，效果很好。”

在看见温霓的时候，宿敏君就知道这份工作又干不长久了。

但她依旧拿出了和平时一样的水平。

有的妆面是雪中送炭，有的妆面是锦上添花。

即使知道风郁是个色中饿鬼，估计见到她的时候就盘算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宿敏君还是为她的好容颜失神过片刻。

给风郁戴美瞳的时候，宿敏君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这个人藏了好多话在眼睛里，只等着别人去叩问她的过去，温暖她，喜欢她，深爱她，与她共赴那个缥缈的未来。

但她是温霓的女朋友。

想起这点的宿敏君，心底升起来的一切情绪都如同水中月，搅一搅就碎了。

更何况，以风郁轻佻的做派，估计也不缺人爱。

唯一让宿敏君意外的是，风郁出去居然没有告状，回来后也没让她滚，而是乖乖地把妆造做完了。

就像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

所以她亲她，到底什么意思？

“你……”

阿秀思考了一下宿敏君的话，她诚实地想，看见风郁的时候，就连阅遍明星的她也惊艳住了。

她知道宿敏君能力强，但没想到能强到这个份上。

好像原本百分百的美貌，经过宿敏君的洗涤，被增幅到百分之两百一样。

可是能力有时候并不代表工资。

阿秀又想起来七姐的嘱托，表情重新变得冷漠：“等会儿再让张哥给你加三百，够了吧？”

“行。”宿敏君达到目的，不再纠缠。

三百之于奖金，不过是洒洒水的水平，但有总比没有好。

*

“风老师身体没什么事吧？”

风郁很快回过神：“没事。”

“也怪我招待不周，没考虑到风老师今天是单枪匹马。”七姐说，“风老师要是有什么需求一定说。姐姐这儿别的没有，人手是一定够的。不合心意咱就换。”

风郁下意识想推辞，但直觉让她猛地get到七姐话里的隐藏含义：“……你是觉得，我在发脾气？”

七姐用包容一切、懂的都懂的眼神看过去：“哪儿能啊。只是之前有人告诉我，说风老师这个人最在意品质。对作品精益求精，是有艺术追求的人。结果今天一看，风老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仅作品精致，人也精致得不得了。我都看呆了。”

风郁面上不显，心里狐疑地看了七姐一眼，随口两句应付了过去。

她今天是坐节目组的车过来的。

季秋不来的理由是要忙着给风郁谈商务，但助理不来的理由就是风郁直接推辞了。

风郁失忆的事情至今没有人发现。

这里面除了系统出过力，更重要的是，风郁有个很离谱但能解释现状的猜测。

——“风郁”在大众层面、利益捆绑者和亲密关系人物眼中的形象，居然是一致的。

这可是个大新闻。

“风郁”的职业是“明星歌手”，哪家明星没点人设，但风郁寻找了一圈线索下来发现，还真就没有。

那么，风郁天赋耗尽的传闻，也是真的。

回忆起那些乐器的声音，风郁觉得，如果一个人原本精通的事情突然变得陌生，连个肌肉记忆都没有，那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

*

发型师和造型师是一起进来的。

风郁在她们的打理下，成功变成今晚最闪亮的一颗星。

下午七点，大批量观众涌入《真话秀》的直播链接。

七姐和风郁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

随着七姐面带笑容的开场白，介绍了嘉宾之后，弹幕开始疯狂地跳动。

【风郁？！居然真的是她！】

【看她的气色，好像也还行，不是传闻说她要和温霓分手吗？】

【都什么年代了，温霓居然还没甩了她吗？】

【前面的，不仅温霓没有甩了她，反而是她要甩温霓】

一石激起千层浪，弹幕很快就不能看了，大部分都是骂风郁不识好歹，老是产出垃圾音乐荼毒观众耳朵的，还有另一部分也是说温霓有缺点，缺点就是风郁。

作为房管的工作人员早已收到指示，做做样子把有几个人身攻击特别厉害的禁言了，其他负面舆论任由发酵。

而这一切，风郁本该不知情的。

【您的舆论导向正在变得糟糕。】系统说，【需要我为您清理吗？】

风郁说：【你还有这个功能呢？】

【只要您接取下一个任务，我就能做到。】

目光稍稍偏移看向半空。

而下一个任务赫然是：[和宿敏君月下谈心（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