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惨烈的胜利

舒寻对沈确道:“看来这两年魔修的水平下降得厉害。”

沈确轻笑:“是你太……”

他的话戛然而止。舒寻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地上那具被锁魂符切成豆腐块的尸体,此刻正在蠕动。碎肉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重新拼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更可怕的是,所有尸体伤口处都渗出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尸蛊!”舒寻展开金光屏障。几乎同时,最先复活的那具尸体扑到屏障上,腐烂的手指在光幕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沈确的剑已经出鞘,寒光闪过,那具行尸的头颅飞起。但无头的躯体依然在抓挠屏障,而落地的头颅竟用牙齿咬住了沈确的衣摆。

“没用!”舒寻甩出三道黄符贴在沈确剑上,“用这个!”

沈确会意,剑锋裹挟着符咒金光横扫而出。这次被斩中的尸体发出“嗤嗤”声响,终于不再动弹。

但更多的尸体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原本被各种方式杀死的伤口此刻都变成了攻击武器。

被符咒烧焦的躯体冒着毒烟,被剑斩断的肢体像暗器般飞射。

舒寻额头渗出汗珠。他左手不断从袖中抽出符箓,右手掐诀的速度越来越快。每张符咒飞出,就有一具行尸暂时僵直,但不过三息又会重新活动。

“这样下去不行!”沈确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他的剑法虽然精妙,但面对不知疲倦的尸群,体力消耗远超预期。

沈确被一具尸体突然吐出的骨刺所伤,一道伤口从左肩延伸到右肋。

舒寻突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血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血符拍在地面,方圆十丈内的土地突然隆起,将二十多具行尸暂时困在土牢中。

“走!”他拽住沈确的手腕。两人刚冲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土石崩裂的声音。

更糟的是,先前被沈确用十倍点数打发走的那个洒扫弟子,此刻也双眼翻白地拦在路前。

沈确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昔日同门的咽喉:“他们连活人都不放过……”

舒寻突然闷哼一声,一截白骨从他后背刺入,前胸穿出。

那是具只剩骨架的尸傀,沈确将那骨架劈成碎片,却见舒寻已经自己拔出了骨刺,然后给自己喂下了为数不多的丹药。

“别分心。”舒寻脸色惨白,但丢符咒的速度丝毫未减,“西南方向有块空地,我们在那里布‘天罗地网阵’。”

当两人背靠背站在空地中央时,沈确的剑已经出现了缺口。舒寻的宗服被血浸透了大半,但他依然在沈确周围布下了十几道防护符咒。

“准备好了吗?”舒寻深吸一口气。得到沈确的点头回应后,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空中。

血雾没有落下,反而凝结成无数细小的符文。

“天罗地网,收!”

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刺目金光,化作无数丝线交织成网。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具行尸瞬间被切成碎块,这次连黑色液体都被金光蒸发。

沈确趁机吞下一颗丹药,持剑守在舒寻身前。他注意到舒寻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这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就在阵法即将完成时,一具被忽略的尸体突然从地下钻出,腐烂的手抓住了舒寻的脚踝。舒寻一个踉跄,阵法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这个破绽被尸群敏锐地抓住了。几具尸体同时自爆,腐肉和毒血泼洒在未完成的阵法上。金光顿时黯淡了大半。

“小心!”沈确回身一剑斩断那尸体的手臂,却见舒寻突然瞪大眼睛,“后面!”

沈确转身已经来不及了。那具最早被舒寻制住的女修尸体,此刻正将一柄淬毒短剑刺入沈确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舒寻看到沈确的身体猛地一颤,剑尖从他胸前透出,带着一抹妖异的赤色。

沈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鲜血。

“沈确——!”舒寻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扑了过去,几张黄符同时从袖中飞出,将方圆三丈内的所有行尸炸成齑粉。

但已经晚了。沈确跪倒在地,剑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却还固执地看向舒寻的方向。

“替我谢……知遇之恩……”他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涌出来,“还有……之瑶……道歉……”

舒寻颤抖着手去捂他胸前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比沈确的身体抖得还厉害,也贴了止血符,被浸透,再贴,再浸透……

“闭嘴!省点力气!”舒寻的声音变了调,“惊雀的知遇之恩你自己给我谢!”

沈确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他的手艰难地抬起,似乎想碰触什么,却在半空中垂落。

舒寻的茫然地看着沈确倒下的身体,看着那些行尸又围拢过来,看着自己的手自动结出一个个复杂的印诀。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最后的理智随着这声嘶吼崩断。

一道直径十丈的雷暴以他为中心炸开。所有行尸在这天地之威下灰飞烟灭,连带着方圆百丈的树木都化为焦炭。

当雷光散去,舒寻跪在沈确的尸体旁,七窍都在流血。他的大脑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没结束.……”他喃喃自语,试图站起来,却直接扑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他隐约看到又有黑影在树林间晃动。

焦土之上,青烟袅袅。

燕酒踏过满地尸骸时,黑色衣摆没有沾染半点血污。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当看到那个蜷缩的身影时,燕酒的呼吸突然滞了一瞬。他快步上前,踢开一具抓住舒寻衣角的残尸。

“玥玥。”

燕酒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地将舒寻抱进怀里。他低头贴上舒寻血迹斑斑的额头,渡过去灵力。

舒寻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醒来。他后脑的伤口还在渗血,将燕酒的袖口染成暗红。

燕酒从舒寻腰间摸出已经破碎的锦囊,丹药全无,只能拿出自己的。

“咽下去。”燕酒的声音很轻,手指抚过舒寻的喉结帮他吞咽。怀里的身体突然痉挛起来,七窍又开始渗血。

燕酒立刻并指点在舒寻眉心,强行稳住他暴走的灵力。

“总是这么逞强,这回师公少说也得扒了程长老的皮……”燕酒叹气,用帕子擦去舒寻脸上的血污。他注意到舒寻右手食指还保持着掐诀的姿势,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裂。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燕酒头也不回地甩出一道剑气,将试图靠近的几具残尸钉死在树上。他的剑没有出鞘,只是用剑鞘就划出了十丈禁地。

他解开外袍将舒寻裹住,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们回家。”燕酒贴着舒寻冰凉的额头轻声说。怀里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染红了燕酒的中衣。

燕酒皱眉,从怀中取出个白瓷小瓶。这是阴青梧给他的续命散,原本是防止自己大徒弟哪天因为真的太浪被刺杀了。

他毫不犹豫地倒出全部药粉,因为没有随身带水只能混着自己的血喂给舒寻。

“咽下去,求你。”这次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舒寻的喉结终于动了动,药效发作时浑身都在抽搐。燕酒紧紧抱住他,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大约几分钟后舒寻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燕酒低头看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燕酒轻笑出声:“怪不得之前归忱直接进了监狱。”他指尖拂过舒寻紧蹙的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也冲动的很,有什么样的师兄就有什么样的师弟。”

舒寻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抓住了燕酒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燕酒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

“说帮就帮,也不想想这事要真那么简单,程宥礼最开始压根就不想你们插手。”燕酒抬头望向虚觅峰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老狐狸算无遗策,偏偏算不准你们这些愣头青的脾气。”

燕酒抱着舒寻走到沈确的遗体旁,单膝跪地。

“程宥礼劝不了你们,才连忙叫我过来。”燕酒从袖中取出一块素白绸布,轻轻盖在沈确脸上,“可惜还是有点晚了。”

他的指尖在绸布上方停顿片刻,一道淡金色符文没入沈确眉心。这是安魂印,能保尸身不腐、魂魄不散。

“下辈子……”燕酒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亡者的安眠,“愿你安康无忧,平安顺遂。”

风突然变得温柔,卷起绸布一角,露出沈确安详的嘴角。

“不会因为家族落寞,年仅六岁就抱着幼妹沿街乞讨。”燕酒的手指轻轻描摹着绸布下的轮廓,“不会为了一条活路,遇上惊雀成为西凉的暗桩潜影卫。”

“一辈子……”燕酒将一枚铜钱放在沈确胸口,那是民间习俗中的“买路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虚觅峰上,程宥礼抬眸望向藏书阁方向。

薛无咎的意识载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动静不小啊,舒寻这个妖孽。钱鸿雁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等人物?”

“你用不着管他的出身了!”程宥礼声音里压着雷霆,“因为你很快也要完蛋了!”

薛无咎的载体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等你能找到我再说吧。”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但你现在的情况……”载体故意拖长了音调,“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程宥礼的剑突然出鞘,剑尖点在载体咽喉处,却只穿透了一片虚影。

“别费力气了。”薛无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本体在血煞宗喝着葡萄美酒。”

彻底消散前,最后一句低语飘进程宥礼耳中:“玄寒的事……我会知道的。”

程宥礼收剑归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摊开掌心,血丝在掌纹间游走。

“三长老”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藏书阁那边……”

“燕纾到了吗?”程宥礼抹去嘴角血丝。

“摧光道人到了,但沈确已经……”

程宥礼抬手打断:“叫宗主二长老回来,把详细情况说明了,我要负荆请罪。”

他喃喃自语:“妖孽?呵,薛无咎,你是自傲久了,忘了什么是真正的妖孽呢。”

“三长老。”燕酒对赶来战场的程宥礼微微颔首,“我要带玥玥走。”

程宥礼伸手想碰触舒寻惨白的脸,中途却转去整理了少年染血的衣领。这个细微的回避动作让他的咳嗽声更闷了:“带他走吧,他现在的情况,貌似只有明心书院可以治好。”

燕酒用额头贴了贴舒寻的眉心,渡过去一缕稳神的灵力:“您保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其实师傅……”

程宥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掩住唇,连带着将燕酒的话也掩去了:“不重要了,虽然目的达到了……”

远处传来弟子收拾残局的声响和压抑的抽泣:“但好像也输得惨烈。”

燕酒的衣袖忽然被扯住,昏迷中的舒寻正无意识地抓着他。

程宥礼道:“我只希望……舒寻平安无事。”

不能再折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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