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疾没有在外面生他的气，回家后拦住了他，质问他为什么想去江浙，纪时雨不会说“我想离开你”这类的话，他说他喜欢温暖湿润的地方。

李不疾声音发颤，稳住自己，自欺欺人：“北京也很好，春天的时候花都开了很漂亮，有很多公园供你赏玩。”

“北京太冷了。”纪时雨说。

“我不同意。”他突然高声道，“你说好的要跟我一起去北京，故意不考P大就算了，你现在还要去别的地方，我绝不同意。”

纪时雨很认真的看着他：“所以呢？这是我的志愿。”

“我可以给你改掉。”

纪时雨被他的强硬和无耻惊到，确实填志愿的密码是初始密码，李不疾要登陆他的账号很容易，纪时雨本就还处于离别的情绪，突然被李不疾强迫的态度逼急了，他又哭了起来：“我讨厌你！”

李不疾却不再介意他是否讨厌自己，反而用力把他抱到面前，跟他打商量：“乖，不去江浙，就在北京，只要在北京，不在P大附近也好，我妈买了一套房在那边，你没来我一直没去住，你去了之后我们住家里好吗？”

“呜呜呜…….”

他就是不想去北京，不想再和李不疾住一起，也不想和他混乱下去，他没有把握永远瞒着桂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桂姨早晚会知道，他不能失去桂姨。

“我不要，我不去，我不去北京！”他喊得大声。

李不疾第一次如此的怕失去他，纪时雨不在自己身边就够可怕了，他还想离家万里，和自己分更开，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于是一个哭闹一个哄着，两人僵持不下。

零点开启填报志愿的系统，纪时雨怕李不疾登他的账号给他填志愿，硬是睁着眼睛不敢睡，李不疾怕他执拗做傻事，也陪着不睡，两人在客厅坐着，都不动作。

熬到凌晨三点，纪时雨困得眼皮直打架，他哭了很久，哭得很累，红肿的眼皮耷拉下来，一闭一闭的，却总是很艰难地睁开，怕自己睡着，甚至会用双手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李不疾坐他旁边劝他：“困了就去睡，不要硬撑。”

他还是担心李不疾乱填他的志愿，坚持地摇头不去睡觉。

李不疾把他搂在怀里，亲他的眉心：“我保证不填你的志愿，等你明天醒来自己填好吗？”

纪时雨不太信，但还是被他说动了，在他怀里一僵，没说话。

李不疾抱着小小的缩成一团的他，不断诱哄：“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天该起不来了，睡觉好吗？宝宝。”

李不疾从未叫过他宝宝，宝宝这个亲密的称呼只有桂姨会叫，但此时他已经困得意识不清醒，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思考能力，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李不疾叫他宝宝。

李不疾哄着他，再三保证不填他的志愿，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有三天时间，你还可以随时更改。”

细想来，李不疾确实没骗过他，纪时雨心沉下来，眼前越来越模糊，眼皮一重，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

察觉到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李不疾偏头看了他一眼，很小声地叫：“宝宝？”

纪时雨没有回应，他太累以至于彻底睡着了。

李不疾抱着他回了二楼，把他放在床上，用热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的每一根手指，脱掉袜子后，给他擦脚，纪时雨的脚偏小，不太像个男生，反而像个高个子女生，他的脚心是那样的柔软白嫩，李不疾轻轻握着他的脚腕，一点一点慢慢地擦。

可能有点痒，他在睡梦里缩了缩，李不疾就用更轻的力度给他擦净，擦好之后，亲了亲他的脚心。

那么用心，那么轻和，那么温柔缱绻。

纪时雨照旧被他抱在怀里睡觉。

第二天他还昏睡着，李清桂给李不疾打了一个视频，李不疾按下音量键，把自己的手从抱着他的肩膀处抽出来，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怎么样，小宝志愿填的怎么样？准备报考哪里？”李清桂很关心纪时雨的事情，他比李不疾更敏感脆弱，李清桂更希望他成长的很好。

“不太清楚，之前说好一起在北京，他现在好像有点不愿意了。”李不疾刻意隐瞒了他故意考低分的事情。

“为什么不愿意啊？”

“他有点想去江浙，说那里温暖他喜欢。”

李清桂叹了一口气，“他不在你我身边我会很担心，但既然这是他自己的愿望的话，由着他去也行，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你每周飞过去看他就好。”

李不疾没说话，抿着唇有些不太高兴，过了会儿他说：“我不想他去江浙，他要跟我一起在北京。”

“要是能跟你在一起读书我肯定也放心，但这是小宝自己的愿望，他要是不去北京的话，留在南方也挺好，不过小宝吃饭有点挑食，怕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到时候我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一套房，请个阿姨，要是他吃不惯，就让家里的阿姨和他一起去。”

视频是外放的，虽然关了阳台门，但是纪时雨还是听到了，他觉浅，昨天熬太晚今天没什么精神，李不疾在床上一动他就醒了，听到桂姨的声音，他偷偷摸摸跟到阳台，躲在窗帘后听他们的对话。

“我不同意。”

“李不疾你要干什么？小宝不愿意去北京你也知道，你同不同意这是他的决定，尊重你懂吗？还是说你已经病得听不懂人话了？”

李不疾不说话，李清桂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不懂，他能不知道这是纪时雨的决定吗？能不知道纪时雨不想去北京吗？能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准则第一条就是互相尊重吗？

但是他接受不了，半个纪时雨算是他给养大的，纪时雨依赖他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价值无比重要，纪时雨也确实依赖他，只要纪时雨好好和他待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将来对李清桂全盘托出。

他没有想过纪时雨有一天不再依赖他，或者说想要离开他，好笑，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纪时雨怎么生活，别人很容易就把他骗走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想同意。

李清桂又说：“听到了吗？小宝自己的愿望更重要，他一个人只是麻烦一点，要联系人安排他在大学期间的生活，你只要有空就可以飞过去看他，别让他一个人太久。”

纪时雨全都听见了，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偷听桂姨和哥哥的谈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他不管不顾要离开家里去更远的地方，他倒是满意了，但是给桂姨带来了很多麻烦，又要给他破费买房，又要给他请阿姨，还要要求李不疾经常性的从北京飞过来，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重新给他一个家的是桂姨，对他百般包容万般迁就的是桂姨，事事以他为先的也是桂姨，但他竟然做了让桂姨伤心、担忧的事情。

他和哥哥保持不正常的关系，他没事找事给桂姨添麻烦。

纪时雨觉得他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他想强行把错轨的两人拉上正途，可这代价是给桂姨平添好多好多的烦恼，他不想。

在纪时雨为数不多的有选择的前小半生中，桂姨永远排第一，他愿意听桂姨的话，而自己想要的自由之类的种种，不是特别重要，比起桂姨，他们都可有可无。

大学的话在北京也没什么，他和李不疾不在一个学校，见面的次数会变少，李不疾见惯很多很多的人之后会对他厌倦，会发现他愚笨、软弱、可能还讨人厌。到时候他会和李不疾回到正轨，李不疾会结婚，他只是李不疾的弟弟。

这样想的话，去北京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毯回床上，缩回自己的位置，侧身背对着李不疾，果然，在他躺下没几秒，李不疾久推开阳台门进来了。

时间还很早，李不疾穿着睡衣，也轻手轻脚摸上了床。

他看到纪时雨背对着自己，伸手去抱他，想把他翻过来，他喜欢纪时雨贴着他胸膛睡，很有存在感，也比较安心。

纪时雨跟着翻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李不疾愣住了：“纪时雨？”

他往李不疾这里拱，“哥哥。”

“嗯？怎么醒了？还要睡吗？”

纪时雨脸颊完全贴到他的胸膛，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哥哥，我去北京。”

李不疾以为自己听错了，纪时雨说什么？他要去北京了？动作着急地把纪时雨拉开，再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北京读大学。”

李不疾欣喜若狂，用力地亲了一口他的眉心，语气温和：“怎么想去北京了？”

他肯定不会说听到了哥哥和桂姨的谈话，不想给桂姨多添麻烦，他说：“北京挺好的，机会也多，可以学到很多。”

“嗯。”李不疾收紧胳膊把他抱进怀里，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一起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