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当天是没什么事的,正巧赵钊的朋友约他出去吃饭,他邀请纪时雨和他一起去,圈子很小的纪时雨,欣然同意。
赵钊是典型的阳光大男孩,几个朋友都是从集训队一路考上来的,认识很久了,见到纪时雨的第一眼,他们就发觉了他和自己的不同之处。一个长相可爱乖巧的男生在他们一众中,实在是压迫感十足。
赵钊很自然地帮他介绍这是他的新室友,电子系的。电子系乃至整个电信学院,在学校都是王牌,不说第一,起码也是前三前五,几个人异口同声:“学霸啊。”
纪时雨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们是没见过李不疾,状元,TOP高校,国奖得主,随便哪一点拿出来,都是妥妥的学霸。
朋友好久不见,聊了些过去的趣事,集训时谁谁谁训练太猛晕了,谁谁谁体考差点就没过,谁是几个人里面得奖最少的等等。纪时雨很羡慕他们之间友谊,他都找不出和朋友的过多回忆,听得很认真。
过了会儿,赵钊意识到可能冷落了他,主动带着他聊,问他喜欢什么运动。
纪时雨摇头,他对运动一窍不通,不怎么运动。
赵钊便说欢迎他去他们系的体育馆,很多场地可以借用,纪时雨应下来,虽然大概率是不怎么去的。
“我们聊天你会觉得无聊吗?”赵钊问。
“不会啊,很有趣,我没有这么——”纪时雨想了一下措辞,“这么丰富的学生时代。”
纪时雨本人包括他的学生时代都枯燥乏味千篇一律,按部就班的学习考试,没有轰轰烈烈的回忆,也没有一场气势磅礴的爱情,和他本人一样无趣平淡,生不出半点难忘的想法。
太平常了,以至于回忆都不知道从何忆起。
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不回消息的李不疾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纪时雨在车上接了电话,侧了侧头,小声接起来。
“下楼,在你宿舍楼下。”
纪时雨没想到李不疾竟然去他学校了,但他现在不在学校,遂主动解释道:“我不在宿舍。”
“嗯?”
“我刚刚和室友出来吃饭了,现在在路上,快回去了。”
“……”
李不疾没说话,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冷气,纪时雨条件反射地讨好,刚出口半个音节,又想到室友和他的朋友都在场,缩更低了,小声地唤:“哥哥。”
“楼下等你。”
李不疾没多说,挂了电话,纪时雨猜想他应该没有生气吧?也没想到他会过来,因为李不疾说他今天有任务。
挂掉电话后李不疾轻蔑地一笑,就少看着他一会儿,开学第一天纪时雨就交了朋友,好到能够立马一起出去吃饭,小看他了。
心里的焦躁和不爽愈发浓烈,他很烦闷地站在宿舍楼下来回踱步,中途还给纪时雨发了消息,语气很不好:「哪儿来了?」
「快了快了,十分钟。」
纪时雨接了电话之后明显变得焦虑不安,不停地看手机和时间,联想到他讨好的小声的语气,答案几乎只剩一个——女朋友,赵钊不经意地问起:“女朋友吗?”
纪时雨红着脸摇头:“不是不是,是哥哥。”
哥哥?赵钊立马想起他下午提到要和哥哥住在家里,可是正常人也不会像他一样害怕,讨好甚至叫叠字“哥哥”。
“哥哥来学校了,在宿舍楼下等我,我要快点回去。”纪时雨解释道。
“嗯。”
赵钊没有继续询问。
好在已经到了学校,他跳下车跟赵钊的朋友告别,如果他们还有其他活动的话可以继续,不用管他,但很巧的时候他们吃饭结束就是真的结束,理由是明天还要军训,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纪时雨和赵钊一起往宿舍楼走。
路灯昏黄,林茵小巷有昆虫的鸣叫,九月的夜晚暑气未消,却偶有凉爽,更隐蔽处还有情侣在晚间约会,窃窃私语,纪时雨目不斜视快步离开。
周围又很安静,赵钊问他:“开心吗?今天。”
纪时雨不假思索道:“开心。谢谢你带我认识你的朋友。”
“嗐,没事儿。”
两人说笑着到了宿舍楼下,还未来得及寻到李不疾,李不疾老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和陌生的人并肩而行。
他压下怒火,冷冷道:“纪时雨。”
两人同时看过去,发现了李不疾,纪时雨先应了一声哥哥,又很抱歉地跟赵钊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回。”
赵钊说:“好。”
上下打量了下李不疾,进了宿舍楼。
临走前还和纪时雨说:“有事联系我。”
纪时雨点点头,随即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他站在被他叫哥哥的那个人面前,又唤了一遍:“哥哥。”
李不疾冷着脸没有回他。
纪时雨有些迟钝,问他:“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本意只是想问,不是有任务吗?怎么过来看他,不辛苦吗?P大过来起码20站地铁,地铁最后一站是几点,他回去的话来得及吗?
但在盛怒的李不疾听来,就是质问,纪时雨只是离开了他一个下午,晚上就对和他的见面厌倦了?
简直不能接受,他用力攥着纪时雨把他拽到了一边树后面,宿舍正门口人来人往,不多时就十分引人注目。
“哥哥,哥哥。”他着急地喊,被拖的踉跄。
“纪时雨,这才多久?”
“什么?”纪时雨摸着手腕仰头看他。
“和室友关系很好?”
纪时雨点头,“他叫赵钊,是体育系的,刚刚他带我和他朋友……”
“够了。”李不疾厉声打断,“你跟他很熟吗?带你去什么地方吃饭你清楚吗?他是不是好人,他的朋友是不是好人你又提前有判断吗?你差这一顿饭?”
纪时雨被他吼得一抖,眼睛啪嗒就下来了,他不知道李不疾为什么突然又动怒,只是在开学第一天和室友去吃个饭也不可以吗?都是同学,吃个饭怎么会需要知道对方是不是好人,再说了,赵钊也不可能是坏人啊,他们都是新生。
纪时雨不想李不疾恶意揣测他的朋友,想解释赵钊不是坏人,帮他的室友说了句话:“不是的,他下午还帮我搬行李了。”
“哦,所以呢?帮你搬行李了你就眼巴巴跟上去?跟着人出去吃饭,晚归不回,纪时雨,你贱不贱?”生气的时候出口的话变成利器,本是关心的所有言语被他换了态度说出来,变成重伤。
纪时雨听到他的话觉得无比震惊,和室友吃个饭他就贱了?李不疾不止一次骂过他贱,骂他凶他,对他的朋友出口不逊,以前是林珩,现在变成了赵钊。
眼泪落到一半,他睁大眼睛直视李不疾,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眼里,我和同学吃个饭就这么恬不知耻?”
其实在一说出口的时候,李不疾就有些后悔了,他确实不该这样说他,只是纪时雨单纯不代表别人也单纯,天知道那些对他施以好意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施以好意,还是别有所图,他只是担心纪时雨。
对,他只是关心他,没有真的要辱骂的意思。
“是不是?”纪时雨又问了一遍。
李不疾没有回答这个话题,移开话题:“让你多长个心眼,别什么都相信别人。”
哪知一向温顺的纪时雨没有罢休,他反问道:“怎么在你看来别人都是坏人,就你是好人吗?”
李不疾蹙着眉头看着他,纪时雨没哭了,但此刻还是那张很可怜的小狗脸,泪珠沾湿眼睫,眼尾很红,眼睛又湿又亮,委屈又坚持。
“纪时雨。”他叫了一声,“你是不是今天一定要跟我吵架?”
怎么就变成纪时雨要跟他吵架了,明明是李不疾跑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他,骂他的朋友,纪时雨据理力争几句就变成了要故意和他吵架?哪有这样的事情?
他突然委屈得不行,梗着喉咙哭喊:“是你!是你过来跟我吵架,还骂我!”
他情绪激动的时候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抽抽着哭,又着急地想要表达,看上去就要把自己气晕过去。
李不疾赶紧把他捞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好好好,不吵不吵。”
“呜呜,就是你……”他闷着哭,哭得喘不过来气。
李不疾喉结滚了滚,主动道歉:“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如果是最开始的李不疾,不会道歉更不会抱他,这一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人关系更亲密一些,彼此都会为对方考虑,也或多或少会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
情急之下凶他是自己的问题,李不疾认,但他依旧对纪时雨交的朋友好坏与否持保留态度,他太容易对别人抱有信任,这很不好。
信任和朋友这种东西,都会欺骗,纪时雨涉世未深,分不清好坏和善恶,除了李不疾,他不应该轻信他人。
李不疾哄着他,安抚他的情绪,他哭了一会儿果然不哭了,抽抽噎噎的,李不疾让他站好和自己对视,“你乖一点。”
哭得头晕脑胀的纪时雨反问:“我还不乖吗?”
乖也不乖。
乖的是他很听自己的话,对自己言听计从,不乖的是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想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纪时雨会独立思考,甚至会不再依赖他,这是李不疾绝不会接受的事情。
这个晚上,他们同样不安。
一个怕迟来的叛逆,一个怕不能改变现状的关系。
李不疾要赶最后一班地铁前回学校,纪时雨明天开始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他们即将一周见不到面。
不过还好,一周后,他们会住在一起,纪时雨和自己多待在一起就会忘记外面杂七杂八的人,这很好。
李不疾这样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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