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雨朋友很少,鲜少出门。以前很少像今天一样几个朋友一起玩,所以他很高兴,一方面是对赵钊心存感激,选宿舍选了个好室友,另一方面是他曾在少年时期欠缺的东西,竟然在大学慢慢补回来了。
朋友大概就是如此重要,陪你哭闹玩耍,陪你度过一切好的坏的时光,你们可以一起分享喜悦,同时共担悲伤,相伴的那一程会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
回宿舍的路上,纪时雨说:“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这么直白的感谢和真诚的笑容,赵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点脸红,“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很快他转移话题问:“你今天要回家吗?”
“对,今天周五了,现在回宿舍收拾东西,哥哥在家。”纪时雨回答。
好吧,那就是两天都见不到了。
“周日晚上或者周一回来,就委屈你周末一个人住宿舍啦。”
他语气欢快,将不舍的情绪全部藏起来,其实也很舍不得,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朋友们和哥哥不一样,哥哥将来会谈恋爱会结婚会有小孩,会和别人组建家庭,到时候纪时雨就不太方便加入,也不适合再很依赖他,他要学会自己面对没有哥哥的一切事情。
可是朋友就不一样了,恋人会分手,朋友不会,朋友永远都是朋友。
肩并肩往往比手牵手走得更长久,纪时雨很清楚这个道理。
刚到宿舍楼下,两人还说笑着,赵钊先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纪时雨的哥哥,于是他碰了碰纪时雨的胳膊,提醒道:“是你哥吗?”
纪时雨转头一看,李不疾正站在楼下看着他们。
他赶紧快步走过去,赵钊跟他一起。
李不疾看着他头发都是湿的还没干,手上提着袋子,赵钊甚至还穿着速干裤,搭了个毛巾,不难猜出两人去游泳了,可是纪时雨根本不会游泳。
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为了陪着对方而去做自己并不擅长甚至完全不会的事情吗?
阵痛袭来,突然很嘈杂的声音响在耳边,眼前开始模糊,他开始臆想——类似于纪时雨和别人手牵手转头跟他说再见。
“哥哥,我就走了哦。”
“最讨厌李不疾了,讨厌鬼。”
“我恨你。”
看不清人脸的另一位牵着他的手,给站在原地的李不疾一个胜利的微笑,好像在说“怎样,纪时雨还是和我在一起了”。
那张脸可能是林珩,可能是赵钊,可能是任何人,唯独不是李不疾。
他伸出手去拉,去拽,去求他留下来。
双脚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纪时雨跟别人离开。
不行,绝对不可以。
“哥哥。”纪时雨走进,他的声音将他唤醒。
像是做了一场梦,可现实中的纪时雨依旧和别人站在一起。
他突然动怒,猛地抓住他的双肩质问:“你去哪里了纪时雨,去哪儿了?啊?”
纪时雨被吓傻了,被他拽得很疼,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来。
“我,我……我和……哥哥,你怎么了?”
赵钊也察觉到纪时雨的哥哥明显状态不对,他强行把两人分开,问李不疾:“你没事吧?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滚开。”李不疾红着眼,拎住躲在别人身后的纪时雨的手腕,把他抓出来。
“我问你,你几点放学?说话!”
纪时雨被吓哭,虽说周五这个时间宿舍楼前的人很少,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当面训斥会让他颜面尽失。可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李不疾没有缘由的凶他。
纪时雨狠掉了几滴眼泪,回答:“三,三点。”
“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
“放学了为什么不回家?”
李不疾咄咄逼人,虽不是辱骂,可是一句一句的质问让纪时雨半点不敢反抗,那种恐惧感又来了。
最先听不下去的赵钊,本来室友家人来接他,自己就该离开,但是对方明显状态有问题,防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还是留了下来。
通过长相和性格判断,纪时雨叫哥哥的人大概率不是亲哥哥,表哥和堂哥又感觉管的太宽了,能同时满足纪时雨对这个人害怕,这个人对他的管教又过于严苛,很可能是重组家庭的继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知道欺负他性子软没脾气。
再是别人的家事,纪时雨也是他的朋友。朋友有困难,没道理不帮他。
赵钊站在旁边,忍不住开口:“不是我说,纪时雨十九岁,不是九岁,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什么时间回家,我想他有能力自己安排,同样也有自由在放学后做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情,你管这么宽是要干嘛?”
李不疾觉得好笑,怎么是个人都敢来指责他对纪时雨如何如何,他们知道纪时雨是自己养大的吗?知道纪时雨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吗?又知道他在床上如何叫哥哥的吗?
他们管得着吗?
还未开口,纪时雨先打断了两人可能要吵起来的念头,他知道李不疾真的发火后遭殃的一定是自己,他拦着赵钊,“我没事没事。”
又和李不疾说跟他回去。
纪时雨越是这种带点掩饰又顺从的态度,赵钊更担心,跟他说:“不怕,你不想回去就不回。”
纪时雨摇头,“没事的,我本来就要回家,下周再来。”
“真的吗?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啊,给我打电话发消息都行,别怕。”
他很感激,好像他遇到的朋友都是如此,担心他的安危,纪时雨忙点头。
赵钊没办法,顺便帮他把湿掉的泳衣进宿舍楼的时候都还一步三回头,他看到纪时雨被拉拽着走得很快。
“哥哥,哥哥,我箱子没拿。”纪时雨被拖得踉跄,周末回家收拾的东西他没带。
他还有心思收拾东西呢?
李不疾突然站定,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纪时雨立马乖顺闭嘴,不敢说话了。
之后一段路上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被带回家后,李不疾坐在沙发上,他跟犯错的小孩一样在他面前站着,不敢动。但很委屈,李不疾为什么又生气了,因为放学没有按时回家吗?可是他和朋友约好了。
“哥哥,你怎么了?”纪时雨问。
“放学为什么不回家?”
纪时雨解释:“我放学很早,我以为你会晚一些,正好朋友约我去游泳,我估算好时间了,不会耽误晚上回来和你吃饭。”
“呵。”李不疾轻啧一声,纪时雨这话倒显得他不懂事了,“你会游泳吗?”
“不会。”
“不会你去?”
“因为朋友约好了……”
李不疾并不想听他的解释:“这才几天?放你回去一个月,你就和室友亲密得像一个人,连自己并不擅长的游泳都可以陪着去,怎么?他喜欢你还是你也喜欢他?”
“什么呀,我们是朋友。”
纪时雨其实并不想李不疾恶意揣测他的朋友,人和人之间也不是除了爱情就什么都没有,纪时雨不喜欢女生不代表人家也不喜欢女生啊,同性恋这种事,在并不开放的今天其实并没那么容易被每一个人接受,更不要说自己被当作恶意揣测的主人公。
也不是每一个对纪时雨施以善意的人都是喜欢他,他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可是李不疾好像很热衷给他安上罪名,一旦谈起这件事,李不疾就会很生气。
李不疾问:“你喜欢他吗?”
纪时雨说:“喜欢呀,但不是那种喜欢,我们是朋友。”
喜欢就很危险,喜欢就要防备,喜欢就证明纪时雨并不完全属于他。
李不疾无法接受纪时雨喜欢别人。
他逼了一把纪时雨,说:“那我呢?”
“什么?”
“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李不疾从未问过他这句话,两人也好像自然而然的接受彼此错轨的关系,没有名份,或者假意以兄弟的名份做的也不是兄弟之间做的事情。
纪时雨回答:“你是哥哥呀。”
他没回复感情其实已经是答案,李不疾就很偏执,非要追问到底:“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哥哥是独一无二的哥哥,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说的是真话,毕竟桂姨只有李不疾一个儿子,纪时雨也只有这一个哥哥。
“和赵钊一样的喜欢吗?”李不疾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想了想,和赵钊应该不一样,他对赵钊是友情,跟哥哥更多的是亲情,所以他摇了摇头,“不是的,哥哥和桂姨,都是我的亲人。”
李不疾冷笑一声,十分嘲讽:“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你的哥哥?”
纪时雨呆愣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他突然眼眶很红,很用力地攥紧他的肩膀,“只是哥哥会和你接吻吗?只是哥哥会和你一起睡觉吗?”
纪时雨完全傻了,李不疾双眼通红,很难明知他现在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不是,似乎还有一点委屈?
纪时雨没有意识到地唤:“哥哥……”
“别叫我哥哥!”
纪时雨被他吼得吓一跳,疑问道:“你怎么了,哥哥。”
李不疾很用力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肩膀,他不懂吗?他怎么会不懂?
纪时雨虽然不太清楚他怎么了,但或多或少的知道哥哥好像在介意两人的关系,可是不当哥哥又当什么呢?总不能真的当情人吧?太奇怪了。
他伸出手慢慢抚慰他的背脊,一下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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